二十九 突如其來的栽贓(1)
二十九突如其來的栽贓(1)
一大早,喬半仙接到一個電話就出去了,他的行色是如此匆忙,以至於梅小芸抱着一疊材料才待遞給他,可最後還是不得不跟着走出總裁室,替他帶上門,然後坐在秘書檯後耐心地等他回來。即使是市委副書記王曉龍同志的召見,喬半仙也絕對不會如此匆忙,所以她幾乎能百分百地肯定,必然是當日的“全權代表”約了他出去。可是這一回她還真是猜錯了,給喬半仙打電話並且急催着他來見面的,並非旁人,正是如今代行市委書記職責的王曉龍。“老弟,這裡有一件事情非常緊急,和你公司很有關係,你快來,能多快就多快,啊,路上注意交通安全。”然後他告訴喬半仙不用驅車去市委市政府大院找他,而是直接到市立體育館附近的“香雪海”茶館見面,“我今天請了半天病假,不會在辦公室。我在二樓的秋菊廳等你。”
這真是有趣的事情,一直在路上,喬半仙還在思忖,自己一個商人,只要不被烏鐵壓迫那勉強尚能算是傲立巔峰的生意人,怎麼現在倒好象成了他王曉龍的心腹一般?官商固然有所勾連,但是通常情況下,彼此都會保持一定的隔閡或距離,此乃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以免對方在落難時也把自己給拉下水。劉俊來和烏鐵就走得非常近,所以喬半仙相信,即使劉俊來死了,但只要專案未被了結,那麼中紀委和審計署派出局的同志,遲早會將聚焦光集中在恆寶集團身上,烏鐵,就是這個光圈的中心。中紀委和那些審計人員可不是吃素的,他們在反腐倡廉的鬥爭中,積累了十分豐厚的臨敵經驗,知道對於真正重量級的對手,只有在充分做好各種準備工作之後,再一鼓作氣地進行攻擊,纔有可能取得最後的勝利。“我明白了。”他推開“香雪海”茶館大門的時候,自言自語,似乎洞悟了某種玄妙:喬氏集團首當其衝被黃處長等人造訪,這種造反甚至可以說顯得頗有些倉促和突然,其實恰恰說明自己被牽涉得不深。想到這裡,他不由鬆了口氣,果然,主要精力還是得放在烏鐵這個對手身上。可是王曉龍挑選這麼一個地方約自己面談,倒地有什麼要緊的事呢?本已放鬆的心情,斗然又緊張起來。
“香雪海”的老闆,顯然也是按照堪輿妙法進行了精心佈置。門前是一條彎曲的斜坡道路,坡頂迤邐,連接着體育館的南門,旁邊有一扇大門,裡面就是體育局和體校院落,樹木蔥鬱,鳥語花香,不過隨着車輛馬達的嗡鳴,很快鳥雀驚蛩,所謂花香,也就剩下滿院或濃或淡的尾氣了。斜道如水路,彎彎曲曲,逢迎有情,好象財氣正乘着浪花而來,茶館的門口,挨着傾斜的下首方向,立起一面頗爲招搖的燈牌,可以擋住財氣,貫至門內。茶色的玻璃門外,有一座小小的盆景噴泉,約莫一人餘高,浪花撲濺濺飛起,不時有晶瑩點滴隨着風息悄悄飄入門內,又和裡面的偌大敞口魚缸散發的水汽彌合一處,所謂“財氣開門來”,正得好處。門上懸掛着兩座風鈴,化凶煞;下面蹲伏着兩隻銅貔貅,吸財煞。“好佈置。”喬半仙暗暗稱讚,也難怪此地大清早便生意盈門。
既然存心留意,那麼喬半仙未免也會按照理氣宗的要求仔細勘驗茶樓大廳的格局擺設。即使沒有帶上羅盤,也能根據外面太陽的方位推斷出大門的朝向,既然只是採用福元八宅圖而非行運九宮法,所以沒有必要判斷二十四山之陰陽,也就是天元龍、地元龍和人元龍的陰陽分佈。門口站着一個被素白色旗袍勾勒得凹凸有致引人遐想翩翩的迎賓女子,身材很好,相貌清秀,她緊挨着的便是收銀臺,裡面的女孩架着一副金絲眼鏡,工作服的款式和顏色中規中距。正如同以前喬半仙主張黃娜她母親務必要將收銀臺擺放於“天醫”位一般,這兩個姑娘的腳下,正是茶樓的“天醫”位置,這樣不管茶藝師父或茶藝小姐的技術怎樣,收銀臺都能“丁零當啷”收到茶資。“六煞”位,清一色的茶座,上面坐着男女客人,因爲不是生意旺時,所以未免顯得有點稀疏,但絕對不屬清淡蕭條。同時,此樓的老闆或是象強化擴大“六煞”效應,於是又在旁邊的“生氣”位牆壁上,掛了幾面凹鏡,以前說過,鏡子陰涼,容易惹邪,但這裡卻能將六煞給“拉扯”過來,繼續擺放幾張座椅。“五鬼”位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那裡接着樓梯,能引導客人直至二樓,樓邊的屏風櫃閣上,擺放了幾個大葫蘆,吸凶煞而化之。客人上下樓梯時,只要注意腳下不被摔倒,那就沒有什麼隱患。“佈置得很合適啊。”喬半仙點點頭,然後那位迎賓小姐笑盈盈地迎接上來:“請問先生,您幾位?”
“哦,有人約好了,在二樓。”他說這話,已經不自覺跟着旁邊閃出的另外一個小姐踏上了樓梯。從那個葫蘆旁經過的時候,他特地仔細看了看腳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拾階而上,可不想在“五鬼”位被磕絆得摔一跤。
秋菊廳不甚大,裡面能坐四個人,佈置得非常雅緻,同時鋪灑了一層淡淡的香水味。王曉龍正饒有興趣地站立一尊花瓶前,慢慢欣賞且形色花紋。花瓶的底座,墊在一塊紅色棉絨之上。“哎呀,老弟,你來得很快啊。”王曉龍難得在鼻樑上架了一副厚框黑邊的眼鏡,“路上沒有堵車吧?體育館這段路其實還是比較好走的。”“老哥,您這是——”喬半仙有些誘惑又有些好笑地指指他的眼鏡,旋即明白了過來,王副書記雖然不是什麼明星,可在本市電視臺的新聞頻道,他也算是出鏡率比較高的“演員”,既然悄悄摸摸來此,又不想被人認出來,最爲簡單和省力的辦法,就是在鼻子上架一副眼鏡了。王曉龍咳嗽一聲,對那小姐說:“一壺碧螺春,兩個茶杯。”然後將門掩上,拉着喬半仙坐在窗邊的軟墊沙發上:“老弟,昔日市二建公司按照商貿局和發改委的意見進行改制之時,你們喬氏集團是不是想法子參股其中,要分一杯羹啊?這裡沒有外人,你可要老老實實跟老哥說話。”
“沒有,我對這種改制不感興趣,究竟怎麼了?”“你主要是搞房地產開發的吧?‘泥龍王’手下有個自己的建築公司,是不是會省心多了?”王曉龍的身體略略前傾,閃閃發亮的鏡片之後,一雙因爲蹙眉而顯得豆大聚光的眼睛,緊緊盯着他,猶似有些不信。喬半仙開始感覺事態的嚴重性,堂堂市委副書記,扮作特工似的和自己在茶樓見面,想來不會是吃飽了飯閒撐着的,於是他端正身體,雙手互握輕輕擱在桌子上,認真地迴應:“老哥,有個自己的建築公司並非如你想象的那麼省心咧,成本太高。再說了,如果國資建企真有那麼多的好處,上上下下,何必還要費心勞力地進行改制呢?”這時有人輕輕敲門,他停住話頭,等服務員端來茶壺並先斟滿兩個琥珀杯後,他笑着說聲“謝謝。”王曉龍警惕地目送女孩出去,沒有吱聲。喬半仙端起茶杯小呷一口:“說白了,改制前的二建、三建公司,生產效率真是上不了檯面。利潤微薄,好容易有些錢賺,卻還抵不過每年增長的醫療費用和退休費用,可不就是地方政府想甩沒能早甩開的沉重包袱嗎?即使改制,我對該公司的前景依舊不太看好,所以我纔不會冒着得罪廣大工人階級羣衆的風險,對之參股入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