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沒人說話,所有人都看着我,臉色的表情有的是打量,有的是一副不屑的樣子,有的更是對我撇嘴,好像一副要打我的樣子,楊文昭倒是奇了,問我:“大兄弟,你這話說的有門道啊,措姆大兄弟沒告訴俺,你是個做啥子的?”
我笑着說:“也沒個什麼大本事,就是俺們從的紅白喜事都是俺操辦的,總總下來也得有好幾百場了吧,這個人死爲大,所謂的風水這檔子事都是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學問,咱們漢人都性了幾千年了,你要說這檔子事沒個準,那怎麼可能興他個幾千年呢,所以,做人要對神明心懷敬意,要是不然,日後有了報應,那可就沒個準了。”
我的話剛說完,有個四五十歲的人就站起來了,他拿着板凳要打我,他罵我:“你哪來的野貓?敢擱着叫喚,詛咒俺們來?信不信我一板凳楔死你。”
這人我看着橫眉豎眼的。長的不是很高大,也瘦不拉幾的,但是脾氣倒是挺大,我也沒害怕,就坐在那,楊文昭攔着那個要打我的人,芙蓉也拉着我,讓我別說話了。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來此地不適合我說話。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既然別人不信,你就彆強求,否則最後吃虧的會是你自己。
我不說話了,楊文昭就跟哪些人妥協了,說是儘快把他老父親的墳給遷走,那些人還不依不饒的,楊文昭沒辦法,只好說明天就去把墳給遷走,這才讓那些人了了心願。
鬧事的人走了之後,楊文昭跟我喝酒,跟我說了一些關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楊文昭說那幾個人都是他親戚,有他舅舅,表舅,還有姨夫,剛纔要打我的人就是他姨夫,算是他父親的連襟吧,這個人也是跑運輸的,脾氣大的很,但是他沒跑運輸之前窮的很,連結婚都沒錢,還是他父親看他小姨可憐給錢辦的喜事,而且還帶他入行了。
但是他老父親前幾年去世,這個人都沒來看過,而且好像墳地佔了他們家放牧的草原,他不依不饒的一定要把墳地給遷走。
這點倒不怪楊文昭他姨夫,楊文昭跟我說,在內蒙西藏還有新疆這邊,草原就是他們的命,是放牧的地方,是一家老小最後維持生計的土地,所以特別珍貴,而且這邊的人死了之後,不埋在地裡,都是在念經的喇嘛給拖到天葬臺,拿着刀子把肉給割了喂鷹,這種葬禮被稱爲天葬。
但是俺們漢人不一樣,死後講究一個入土爲安,所以楊文昭老父親死後,就一定要土葬,但是楊文昭家裡在這裡又沒有草原土地,他們是外來戶,所以只好佔用了他親戚的地皮,爲了這些事,他的哪些親戚都來吵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是楊文昭拖着拖過去的。
倒不是楊文昭不想把墳墓給遷走,而是楊文昭這個人跑運輸,天南地北的跑的多了,見識也多,所以信仰也就跟藏人不一樣,他倒是跟他老爹一樣,信風水,信薩滿老仙家,楊文昭跟我說,他之所以沒有把墳地給遷走,就是因爲害怕壞了規矩,動了土,壞了風水,他會倒大黴之類的。
我聽了就說:“風水,在咱們漢人是極其重要的,尤其是陰宅風水,更是重中之重。不到萬不得已,萬不可隨便驚動先人陰宅,有的人爲了一己私慾,不顧風水倫理,肆意遷墳,結果害人害己,慘遭橫死,命喪黃泉,所以你做的對。”
楊文昭點了點頭,對我說:“倒不是我爲了一己之私。我只是想我老爹安息,但是現在沒辦法了,我只能把墳給遷走了,要不然,他們動手,我老爹的墳都得給砸了,說是親戚,其實都是兩家人,還是不一樣的。”
我聽着就無奈。這時候楊文昭跟我說:“大兄弟,我聽你說你是個先生,而且還操辦過那麼多紅白的事,你就幫我一回。”
我聽着剛想說好,但是芙蓉卻踢了我一腳,給我使了個眼色,我立馬閉嘴了,倒不是芙蓉小心眼,不願意幫人家,而是我知道這不是咱們的地方,所以咱們說話不是特別好使,風水這些事,如果東家不是特別信任你,你辦起事來就畏手畏腳的,到時候出了岔子,東家肯定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你,這些事我可是見的多了。
楊文昭見我欲言又止,有些急了。就跟我說:“大兄弟,能者多勞,智者多行,你要是個有學問的先生,你可要真的幫我這回,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措姆大兄弟的份上,你也要幫我這一回。”
我聽着有些猶豫,他擡出來了措姆,我倒是不好回絕,畢竟我欠措姆一個人情,還等着人家給俺家的醜娃治病呢,這時候芙蓉倒是說話了跟楊文昭說:“大兄弟,不是我自誇,我男人在咱們村子是說一不二的人,請他辦事的人呢,必須要有兩個規矩,第一呢,就是萬事聽他的,咋吩咐你,你就咋辦,要是聽他的呢,出了事,我男人全擔着,第二呢,就是酬金的事,風水這行有規矩,想必你天南地北的走,你也懂,所謂禮輕人義重,你給個一塊兩塊的就成,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但是這前面的事情,你務必要盡心,要不然我男人可不能幫你辦事。”
芙蓉的話說到我心坎裡了,這些都是我要說的。但是卻不好開口,住人家的,吃人家的,還拿人家的,這倒是有點不厚道了,我正準備尋思怎麼說呢,倒是芙蓉給說了出來,讓我省了不少心。
楊文昭聽了,就說:“那是肯定的。先生懂行,自然一切聽先生的,至於酬金,我肯定會給的,先生放心,今天我們先吃好喝好,明天就勞煩先生跟我走一趟了。”
我聽着也就點頭了,跟楊文昭又喝了一點酒,吃了一點飯,這飯菜還算合口,都是咱們東北的味道,辣乎乎的,但是酒水有點喝不慣,都是馬奶酒,喝到嘴裡有點酸不嘰歪的。
第二天一早,楊文昭家裡就來人了,還是昨天那些來吵鬧的人,楊文昭應付了一下。就讓他們先去,稍後他就去遷墳,楊文昭來叫我,我有事的時候肯定不睡懶覺,早早的就起了,收拾了一下,就跟楊文昭出去。
一出門,我就感覺到了寒意,這八九月的草原咋他孃的跟冬天似的,陰冷陰冷的,楊文昭開着大卡車帶我去他父親的墳場。
到了墳場我看了一下表,已是上午九點多了,氣溫有一些回升,我們幾個走路上了半山腰,但站在半山腰上仍是很冷。
這地方的山都不高,而且也不綿延,而且很鬆軟,都是被風蝕了的山體。很容易滑坡,山墳處於半山腰一棵松柏樹之下,放眼向山下望去,甚是開闊。
我拿着羅盤看了一下這裡的風水,主龍乾起祖山帶印落入穴場,左龍砂在艮寅甲方護穴,龍砂在卯方起峰,虎砂在申坤未丁方護穴,水自左側艮寅方上堂,倒右出丙字。
其祖父立爲:辛山乙向,祖母立爲:戌山辰向。此地四圍八幹供衛,水口關鎖甚嚴,巽巳方結小圓山。
此地能育富貴,但是可惜,立向不對,所以不能大富大貴,若是乾山巽向兼戌辰三分,爲生向文庫消水,主龍自坎宮落入,右水自坤申上堂,倒左出“甲”字,便能大富大貴,我定爲,壬山丙向,兼子午三分,爲旺向沐浴文庫消水。
可惜,這地方風水雖好,卻不能在這裡立墳了。
楊文昭看我愁眉不展,就問我:“大兄弟咋回事?”
我說:“此穴雖算不上什麼風水寶地,但也絕對是一塊福地了,而且你看墳地上還長了一顆松柏,實屬難得,若是不遷墳,稍微該個方向,你日後肯定會大富大貴的。”
楊文昭聽了,臉色也變得猶豫。但是他的哪些親戚站在邊上,都要親自挖土了,楊文昭就無奈的說:“先生,沒辦法,我富貴不富貴無所謂,倒是怕我老父親不能安息,我們還是趕緊動手,把墳墓給遷走吧,天下之大我相信先生一定能給我父親找一個更好的穴位。”
我聽了也就點頭了。我站在老墳前,看着松柏樹下一青石板小廟,小廟斜前方正是山墳。
山墳前立一石碑,上朱字刻寫,故顯妣某某氏之墓,我讓楊文昭把備好的遷墳紅幡、小料板、及各種供品、燒紙、破土工具等整齊擺在山墳兩側。
我開始念着祭文,楊文昭也雙手合十,虔心的跪在自己老父親的墳墓前等着,但是這時候有人不樂意了,在邊上開始罵我,我一看就是昨天要打我的那個人,楊文昭的姨夫,這個人罵罵咧咧的,拿着鐵鍬就過來了,跟我說:“唸的什麼狗屁?俺們不信你這一套,給我起開,挖!”
我被這個人推開,心裡有些惱火。但是我看着走過來一個人瞪着我,我也就閉嘴了,這個人四十出頭,身高體胖,精神抖擻,跟要打我的人截然相反,但是臉型很像,我猜着可能是他弟弟之類的。
我不說話當然是怕被打了,這些人可不會跟我講什麼道理,反正該準備的我也準備完了,讓他們挖好了。
楊文昭也沒辦法,在邊上拿着,前來幫忙遷墳的不下二十壯漢,在加上家屬女眷也足有三十人。
這些人都穿黑色的衣服,帶紅色手套,我看着有人挖了第一鏟子,就高喊一聲:“吉時已到,兒子閤家,今日給老父親遷墳來了,驚擾之處,還請父親不要見怪。”
這一鏟子剛下去,我的話剛落陰,突然天色轉陰,颳起了一陣旋風,刮飛了很多燒紙,就看着滿天都是飛舞的紙錢,我當下就知道麻煩了。
“快跑,驚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