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地一下,蕭軍從牀上坐了起來。就像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了一柄巨大的錘子砸到腦袋上,驚恐的他怎麼也沒有躲過去。即刻,他的腦袋被砸得腦漿迸濺,四分五裂!
於是,他就醒了。但頭上、身上都是汗,頭上滲着血跡的綁帶也潮溼了,心臟更是噗噗地跳得非常快。
他愕然看着昏暗壁燈下的空曠的房間。這裡並不冷,溫暖極了。浪漫的壁畫,鎏金的桃木衣櫃,象牙白的歐式沙發……,背後的牆上掛着一張大幅的美女寫真照片。美女很生動、很性感,緊身的白色長裙,將她完美的身材清晰地勾勒出來,豐胸、細腰、美臀……無不是在誘惑着自己。
“醜婆娘,看不出這麼騷!”蕭軍罵了一句,從牀上下到地上。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雙手捧着冰冷的水抹在臉上,渾身不由得一緊。看向那個大浴缸,似乎看到自己剛從裡面走出來似的。晃了晃腦袋,那景象又消失了。回頭看向鏡子中的男人,頭上裹着紗布,臉上留着短短的鬍子茬,身上穿着一套棉布睡衣。拉開睡衣,身上傷痕累累,動作大一點,還感覺有點痛。心裡很是納悶,自己怎麼變成了這樣子?
正在驚奇中,就聽外面臥室的房門砰地一聲被撞開,蕭軍敞着懷就衝了出去。
就見司馬沁揹着林芳婷快.速地走到牀邊,輕輕地把她放在牀上,跟着讓她躺好。“蕭軍,給她外套脫掉,拿溼毛巾給你老婆擦乾淨。我去請大夫過來!”
蕭軍還沒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司馬沁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張了張嘴,他回身在洗手間取.了一條溼毛巾,來到牀邊。只見林芳婷臉色煞白,閉着雙眼,咬着牙關,眉頭也皺到了一起。嘴角、脖子和狐皮的外套上都是難聞的穢物。
蕭軍先用毛巾搽乾淨,脫掉她的長大衣,嘴裡問道“.醜婆娘,別嚇唬我,你怎麼了?”
“老公,我……我……,”林芳婷眼睛睜開了一道縫,因爲身體的.緣故,並沒有注意到蕭軍稱呼上的變化。當她看到蕭軍頭上黑血紗布的時候,猛地睜開了雙眼,“小軍……你怎麼了?”
“我沒有事兒,挺好的。”蕭軍說着,又去給林芳婷脫.長筒靴。
他腑身下去,手.剛碰到靴口的拉鍊,馬上覺得手上發膩。急忙看去,卻見林芳婷的兩個靴子上都是血!而且,當他撩開旗袍的下襬看上去的時候,兩條腿上,一直延伸到白色的內褲,都是鮮紅的、刺目的血!
蕭軍呆住了!
“婷婷,你怎麼了?!是誰幹的?你開告訴我!”
“我……我好痛!小軍,給姐姐……揉……揉肚子……”
兩下脫掉她的皮靴,一隻手給她輕緩地揉着肚子,另一隻手拿着毛巾給她擦拭着腿上的血跡。
“你沒事兒吧?這裡有我們的孩子,我……”蕭軍腦子忽然涌進一個不好的意識,馬上閉上了嘴巴。
正在這時,司馬沁領着老中醫走了進來,蕭軍把林芳婷的下面蓋好。手掌隔着被子,緩慢地按摩着她的腹部。
司馬沁兩人依然沒有注意到蕭軍的變化,老中醫急急地看了一眼牀上的,跟着號了號她的腕脈,一臉凝重地說道:“她肚子裡有孩子!要趕緊保胎,我給她先處理一下。”
說着,老中醫從藥箱取出一粒藥丸,交給對蕭軍說道:“喂她服下,馬上送醫院!晚了就來不及了!”
蕭軍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將藥丸塞進林芳婷的嘴裡,跟着一腑身,連着棉被一起把林芳婷捧了起來,向外就跑。
“醜婆娘,堅持住!阿西莫多馬上送你去醫院,你不會有事兒的,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有事兒的!”
藥丸入口就化,林芳婷嚥進了嗓子眼裡,睜眼看着蕭軍青筋直冒的臉龐,在帶血的紗布映襯下,顯得更加剛毅。
林芳婷想說話,但是卻沒有說出來。她已經感受到蕭軍那殷切的關心,那脈脈的情意。
蕭軍一出門,就看到李力和兩個保鏢站在走廊上,不假思索地喊道:“去開車,快!”
穿過衆人注目的眼光,蕭軍和李力風也似地下了樓,司馬沁這時也抱着兩件大羽絨服跟了出來。
跑到門外,寒風吹過,蕭軍居然連哆嗦都沒有一下。因爲天寒地凍,車子一時間發動不起來,蕭軍焦躁地衝到別墅外面。
別墅的門口,這時正是警察在盤問寶馬車司機的時候。見一個透過紗布的男人,一臉的悲慼,穿着睡衣,抱着一個女人跑出來,警察趕緊圍了上來。
“誰的警車?快點送她去醫院!她……”蕭軍吼着,衝向一部警車。
對於突發事件,這些警察還真的沒有含糊,二話沒說,一個警察打開車門,蕭軍抱着林芳婷就坐了上去。司馬沁也跟了上來,不客氣地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把羽絨服拋給後排座位的蕭軍。“蕭大哥,別凍着了!”
蕭軍緊緊攬着林芳婷,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對着警察同志喊道:“發什麼愣呀?開車呀!”
三部警車風馳電掣地般啓動起來,拉着警笛,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中山醫院的急診室,並馬上送進了搶救室裡。
稍過一會兒,李力也帶着四個人衝進了醫院。見到蕭軍、司馬沁和三個警察正在搶救室門口的排椅坐着,李力在蕭軍的身旁一站,警惕地看着周圍。從寶馬車挨撞到來看,這是有人故意爲之,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目標僅僅侷限於林芳婷嗎?沒人知道。
“蕭大哥,你感覺如何?想起我是誰了?”司馬沁說道。
蕭軍點了點頭,似乎已經明白了。他看向李力問道:“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李力將林芳婷從電視臺出來的路上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複述了一遍,然後看着蕭軍,說道:“蕭大,事情很明顯,有人是故意爲之的!”
從表象看來,林芳婷出電視臺時,只跟何太聰發生過爭執,何太聰甚至還揚言要讓林芳婷在上海消失,那麼這件事最有可能是何太聰策劃的。但是蕭軍卻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透過保鏢的縫隙,向兩邊走廊上看去。然後度司馬沁說道:“大嫂,你帶一個人去樓上的窗口看看,看看醫院附近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物出現,尤其注意老外。”
司馬沁看了蕭軍一眼,“你喊我大嫂?你清醒了?”
“什麼清醒了?難道我一直是睡着的嗎?豈有此理,快點去,時間要緊!”蕭軍說道。
司馬沁一咋舌頭,心說,還是沒有全恢復,什麼叫睡着了呢?但是眼神已經恢復到原來深沉而睿智的眼神了。
蕭軍的確恢復了90,這要感謝何明那一盤子,將他某部分關竅震開,激活了絕大部分的記憶,但並不是全部恢復。那些沒有恢復過來的地方,誰也不知道用不用的上,只有在未來生活中才能發現。
司馬沁快速地回來了,在蕭軍耳邊說道:“沒什麼可疑老外,但是有一部吉普車很讓人懷疑。車裡坐着三個人,剛纔那三人圍着我們的車子在打轉,還用手機把車牌號碼拍下來了,然後都上車去了。一個人在打電話,另外兩個眼睛注視着急診的門口。距離太遠,又從上向下看,根本看不到長相。我留人在那裡監視了。”
蕭軍點了點頭,忽然看了一眼對面的警察,小聲跟司馬沁嘀咕了幾句,司馬沁點了點頭,走到說道:“警察同志,我剛纔看到三個偷車賊在停車場轉悠,他們坐在一部深藍色的福特車裡面,那部車子就停在……”
那個警察馬上一愣,對着兩個同伴耳語了兩句,三個人馬上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蕭軍對李力使了一個眼色,李力和司馬沁也跟了出去。
不一會兒,就聽到兩聲槍響,跟着,警車呼嘯聲就響了起來!蕭軍看了一眼走廊,又回頭看向搶救室亮着的紅燈,右手中指和食指習慣性地夾了一下,眼中很是焦躁。
“誰帶煙了?”蕭軍說道。
一個保鏢馬上掏出一包硬中華和打火機,遞了過來。蕭軍抽出一支,捏在手上,但卻沒有點着,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只是在手裡不停地把玩着。
過了好一會兒,就見李力扶着一個胳膊上都是鮮血的警察走了進來,朝外科的急診室而去。跟着,司馬沁也回來了。
“蕭大哥,你說得真準!那部車就是偷來的。警察在三條街外面抓住了兩個,跑了一個!不過那個也受傷了,跑不了多遠的,巡警正在搜捕。”
“嗯,辛苦你了!鐵子有消息嗎?”
“有,他說……”
司馬沁剛說到這裡,就見搶救室的門打開了,林芳婷從裡面推了出來。蕭軍馬上撇下司馬沁,跑了上去。跑車車子旁邊,一邊走,一邊緊張地看向林芳婷。
“醜婆娘,醜婆娘,你睜開眼睛呀,你沒事兒吧?醫生,她……”
林芳婷睜開眼睛,蒼白的臉上掛着淚痕,“老公,對不起!我……我們的……”
蕭軍微微一笑,溫和得就如三月的陽光一般。林芳婷可以說話,那就表示沒有生命之憂了。他也聽得出林芳婷後面話的意思,忙伸手擺了一下,抹去林芳婷的眼淚,安慰道:“沒關係!只要你還好就可以了!別的都不重要,我們都還年輕。”
林芳婷擡起沒有掛水的左手,抓住蕭軍的手,緊緊地貼在臉上,眼淚如注,嘴裡還嗚嗚地哭出聲來!蕭軍已經預感到這種結果了,他的心裡就像丟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空空的、痛痛的!但是他是男人,他要堅強。
幾個人一直把她送進了單身病房,蕭軍安慰了她幾句,然後去到醫生那裡詢問了一下。這才安心地回到病房,坐在病牀的邊上,握着她的手,看着已經睡着了林芳婷。俯下身子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輕聲說道:“醜婆娘,我病的時候,你費盡了心機照顧我,現在該我來照顧你了。”
說完,回身對司馬沁說道:“嫂子,等婷婷輸完液,我們就回家去。我已經和醫生談過了。”
“好的,我這就叫人準備去。對了,我們回哪裡?別墅那邊似乎已經被人盯梢了。要不要換個地方?”司馬沁小聲地問道。
“不用了!這裡是中國,不用怕。”蕭軍說到這裡,看着誰的安詳的林芳婷,捋了捋她頭上的小卷發,說道:“醜婆娘,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
到了後半夜兩點鐘,蕭軍等人才回到了衡山路別墅。輸完液的林芳婷已經能自己走了,蕭軍攙着她走進客廳,就見晨星兒、劉玲和蕭勁光、公孫毫都坐在沙發上。
四個人都站了起來,蕭勁光只看了一眼蕭軍的臉色和林芳婷的狀態,扭身就向樓上走去了。他知道自己的擔心已經發生了,但是蕭軍這小子已經不是早晨那個幼稚天真的神情,一臉的剛毅,眼中更是沉穩得如大海一般,深不見底。這種眼神,就是山崩於前都不會變色,身上一點小傷對於這個從苦難中走來的男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了。老爺子雖然心裡有些遺憾,但他已經徹底不再擔心了。“小竹,你兒子又闖過了一關,比以前更加堅強了!唉,看來我真的不用管了……”蕭勁光心裡嘀咕着,手杖拄在石頭的階梯上,咚地一聲響。身體一晃,忙伸手去撫樓梯。
蕭軍緊跨了幾步,一下扶住他,說道:“老爺子,拜託你注意點,這麼大歲數不睡覺,逞什麼強?告訴你,雖然我還沒有原諒你,但是也不希望你在我面前摔倒受傷。”
“嘿嘿,你這傢伙兒不用操心。你兒子沒了,我看你怎麼不傷心的?”老頭子心熱地白了他一眼。
“哦,傷心要寫在臉上嗎?”蕭軍鬆開他的手,看着老爺子蒼老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一股莫名的酸楚爬上他的心裡,讓他覺得怪怪的。
晨星兒和劉玲這時扶着林芳婷走到他的身後,晨星兒說道:“小軍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蕭軍回頭看這個天使一般的妹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記得。沒想到你這樣就成爲了我的星兒妹妹,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你放心,我說話從來都算數的。現在把我老婆交給我吧,你們也要休息了。”
“算了吧,你也是大病初癒,今晚上我和我表姐來照顧婷姐吧。你不放心嗎?”
“我可以的,不用辛苦你們了,我自己來吧!”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顧,假手於人,是在說不過去。蕭軍說着,又對公孫毫說道:“阿豪,見到你師兄了沒有?”
“見了,今晚上還見了,還有別的幾個人。師傅,要不要叫他們過來?對了,剛纔公安局的關係來電話,說撞車製造車禍的兩個人已經被抓住了。另外,在襄陽路也抓到三個持槍襲警人,一個美國人,****人。”
“哦,不叫他們來了,明天我會給他電話。你要沒事兒的話,就找間房子住下,我等會兒再找你。”
蕭軍說完,對着林芳婷伸出雙臂,“老婆,我抱你上樓去。”
林芳婷臉色一紅,偷眼看了晨星兒一眼,但還是讓蕭軍橫着抱了起來。“星兒妹妹,明天我再陪你們說話吧。”
晨星兒羨慕地看着他們消失在樓梯拐角處,轉回頭對公孫毫說道:“阿豪,你師兄是誰?也在上海嗎?能告訴我嗎?”見公孫毫一猶豫,她又補充道:“蕭軍是我哥哥,你有什麼放不下心的?”
“哦,”公孫毫的確聽到蕭軍喊她星兒妹妹,想了一下,還是小聲在她耳邊說道:“你可以直接問師傅吧,要不師傅要罵死我的。”
“你……你……”晨星兒說到這裡,眼睛看向樓上,“我替你保密,不會讓他知道的。”
公孫毫嘿嘿一笑,返回客廳的沙發。劉玲拉着她向樓上走,到了二樓才問道:“搞得那麼神秘兮兮的,他說是誰呀?看你個呆頭鵝一樣!對了你幾時認這個老土哥哥的?”
“蕭軍真壞!”晨星兒搖了搖頭,嘴裡支吾道“這個公孫毫什麼也不說!”
“美特斯邦威,不走尋常路?公孫毫多久正經過?口碑極差!估計也就蕭軍才收他做徒弟。”劉玲隨口說道。
晨星兒還是沒說話,她還在消化公孫毫的話,體會裡面的外延。
“就你老公的師傅好?”晨星兒忽然說道:“這個壞哥哥,世界上最壞的哥哥!唉,我睡覺去了,我給你安排一間房間,不許跟我擠一張牀。”
“喲,看你美得!蕭軍怎麼能和喬治比呢?算了,我也懶得和你睡,萬一你發*了,我就失身了。”劉玲不服氣地說道。
“……”
蕭軍抱着林芳婷來到臥室門口,身後的司馬沁幫他把門打開,然後問道:“蕭大哥,要不要我幫忙?現在婷姐不能碰冷水,要用熱毛巾給她洗身子,或是洗熱水澡。”
“嗯,我知道了。小嫂子也休息去吧,我都行的。”蕭軍說着,把林芳婷放在牀上,回身把門關上。然後來到牀邊,脫去林芳婷的羽絨大衣,問道:“婷姐,你洗澡還是擦一下?”
“你真的要給我洗澡呀?這怎麼可以的?”
“哪有什麼不可以呢?爲了我能恢復,你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而且也是我的原因,令得你受了這麼大的罪……”
林芳婷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小軍,我們不要這麼客氣好嗎?我們是一家人。”
“好,一家人!”蕭軍說着,走進洗手間,在浴缸裡放滿熱水,然後走出來,把以前自己做的輪椅推到牀邊,身後解開她的旗袍,幫着她脫下來,說道:“唉,看來這輪椅又被用上了。”
“你呀,烏鴉嘴!不要輪椅,你扶我去就可以。對了,幫我拿件浴袍吧,我就徹底享受一下你這個瘋神的體貼!”
“暈,你怎麼知道的?”蕭軍愕然看向林芳婷。
“外公給我了一本筆記,我就知道了呀。你難道還想瞞我一輩子呀?其實外公一直在關注你的,哪怕你得了一次感冒,上面都有記載。你就別記恨他了!”
“什麼筆記?我怎麼不知道?”
“就在牀頭櫃裡面,等會兒你就可以看的。”林芳婷說着,扶着蕭軍站了起來,蕭軍從衣櫃裡面拿出意見長浴袍披在她身上。看着浴袍上都是卡通的圖案,心知這時林芳婷特意準備,不禁心裡一暗,發誓要找到這幫人,爲那個夭折的兒子報仇!
洗完澡,哄着林芳婷睡着,蕭軍輕輕地把身體挪了出來,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走出了臥室。
客廳裡面,公孫毫等幾個兄弟都在。蕭軍看了一眼客廳的大座鐘,把羽絨帽子往頭上一罩,對公孫毫揮了一下手,說道:“這裡留下兩個人,其它的人跟我走。”
“師傅,去哪裡?”
“看牙,拔牙。”
蕭軍說着,推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