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熊熊烈火映紅了半邊天空,沉香殿裡所有的一切都在大火中燃燒殆盡,原本繁華的宮殿一片廢墟,時不時傳來燒焦的味道。
原本住在裡面的宮女和太監無一倖免。
天陰沉的越發厲害了些,風呼呼作響,像是無數冤魂在訴說着什麼。
入夜之後,寒風凌冽,大風吹捲起灰塵和雜物,剛剛沉寂的皇宮又變得蕪雜起來。
暴雨欲來風滿樓,風吹動着窗櫺咋咋作響,雖然春夜,風卻依然刺骨寒冷。
今夜的皇宮異常清冷,大紅燈籠被風熄滅,東倒西歪的。
太監宮女們匆匆忙忙地走過,塵土飛揚的世界裡,一個嬌小的身影快速地從路中央躥過,動作輕快靈敏,她穿着厚厚的黑色披風,在寒風中匆匆忙忙地走進一座宮殿裡面。
燭影搖紅,跳躍不停的燭光發出陣陣暖意。
青色軟煙羅隨風飄飛,小窗下,一個優雅的背影正在撫琴,另一個影子則正在繡花。
“娘娘,打聽清楚了。”穿着黑色斗篷的嬌小宮女推開門,氣喘吁吁地說道,“快,給我一杯水,這風着實太大了。”
“早已經準備好了,快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繡花的女子放下手中的活計,輕笑一聲,斟了一杯茶。
“這幾日這風着實怪異,塵土飛揚的,讓人好生不舒服。”彩蝶三兩口將茶喝進肚子裡,“這天氣也怪,明明已經是陽春三月了,卻冷的像是寒冬臘月似的,我剛纔路過那桃花園的時候,見那桃花都凋零了,好不悽慘。”
她說着,又咕咚咕咚喝了兩杯茶,胡亂將幾塊點心塞到嘴裡。
“彩蝶你個小蹄子,別隻顧着自己吃喝,娘娘可是在等着呢。”彩霞狠狠地瞪了彩蝶一眼,“快說說到底怎麼樣了。”
“別,彩霞姐姐你別催我啊。”彩蝶被點心噎着了,她用手撫了撫胸口,喝了一大口茶將點心送下去,“全都燒光了。”
“燒光了?”一直在彈琴的女人微微一動,轉過身,擡了擡眼,“就連李辰妃也被燒死了?”
“是呢。”彩蝶盤腿坐在一旁,一邊吃着點心一邊說,“雖然對外宣稱是沉香殿不小心走水了,但周圍並沒有人救火。我秘密找到一個知情的老太醫,那老太醫諱莫如深地告訴我,是皇上命人點的火。”
聽到這句話,一直很淡然的女子停止撫琴,她嘴角動了動,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看來今天早晨,李辰妃發瘋的傳聞是真的了。”
“是呢,是呢。”彩蝶一隻手卷着頭髮,一隻手捏着點心,“今日早晨我去賢妃娘娘那裡的時候,見到沉香殿外面圍了一圈人,說什麼李辰妃瘋了,發出陣陣吼叫聲,是被邪靈附體了。過了沒有一刻鐘,那羣人都散開了,又過了沒多久,沉香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倒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呢。明明前幾日還萬般恩愛,萬般寵幸,這纔不過短短几天時間,竟不惜將沉香殿燒燬來保住皇室的名譽。”那女子說完,嘴角浮起一個嘲弄的微笑
,“不過說到底還是李辰妃魅力不夠罷了。”
她說完,雙手微動,幾個音符飄飛而出,是一首很輕柔卻很悲傷的調子,“彩蝶,趙賢妃那裡可是安排好了?”
“娘娘放心。”彩蝶跳起來拍了拍胸脯,“我將彩霞姐姐特意調製的大藥丸送給趙賢妃了。”
“哦?趙賢妃怎麼反應?”優雅的女人嘴角浮起一個冷笑,“是不是覺得咱們貓哭耗子假慈悲?”
彩蝶拿起剪刀,剪掉蠟燭上的燭芯。
火紅的燭光輕輕跳動着,隔斷窗外寒風肆掠,燭影深深,將三個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長。
“我只是說那藥丸是養生用的,美容養顏,我們娘娘每日都用,效果是極好的。我還當場示範了一下。”彩蝶咯咯笑着,“那趙賢妃知道娘娘素來大方和善,便也沒過分糾結。”
“那你可告訴她使用方法了?”繡花的彩霞說道。
“當然說了。”彩蝶瞪着圓圓的眼睛,“我着重將這藥丸的副作用告訴了趙賢妃,並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能將這藥丸和百合花放在一起,不然會致命的。那趙賢妃聽着,明顯眼睛都亮了。”
“咱們只是好心將養生的藥丸送給趙賢妃了而已。何況那藥丸我每天都吃,是萬萬沒有毒害的。但是將藥丸包裹好了放到種植百合的花盆裡,百合花香味會掩蓋住藥丸的味道,時間久了,兩種味道攙和在一起的時候便是致命毒藥。”女人優雅的身影微微顫抖,她雙手撫摸琴絃,音調一轉,變得高昂起來。
燭光依然深邃,透過硃紅色的窗子映到塵埃遍地的臺階上,一陣風起,吹散一地蒼茫。
夜漫長。
此時此刻,清心殿。
宇文墨川焦急地看着房內,風荷和風蓮不停地對着觀音菩薩像祈禱。
謝奈額頭上出了些許冷汗,蘇鳳藻的脈象已經非常微弱了,她毫無徵兆地暈倒,又毫無徵兆地吐血,根本檢查不出哪裡有問題。
蘇鳳藻的生命跡象越來越弱,她臉色蒼白,嘴脣發紫,像是中毒一般。
“娘娘可曾吃過什麼東西?”他擦了擦冷汗,“或者是喝過什麼東西,碰過什麼東西?”
風荷和風蓮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這一天她幾乎什麼都沒吃。只是吃了一些粥,那些粥我先試了幾口,是完全沒問題的。”宇文墨川皺着眉頭,“從沉香殿回來之後,她沒碰過什麼東西,即便是碰到了東西也是跟每日一樣的,沒什麼問題。”
他說到這裡,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她中毒了?”
“是啊。”謝奈皺着眉頭用銀針封住她的大穴,“還是一種非常特別的毒藥,我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該怎麼配置解藥。”
他說着,見銀針紮下去的地方滲出絲絲黑血,不由得心中大驚,“這毒已經滲入穴道了,怕是……”
他說完這句話,眉頭緊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這個房間裡,他總覺得有一股頭暈噁心的感覺。
“風荷、風蓮,你們兩個將窗子打開。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蘇鳳藻的房間並不寬敞,擺設也不是很多。清淡素雅,極爲別緻,只在高高的架子上擺放了一盆小小的百合花,有隱約的香味傳來。
“可是,謝太醫,外面的風這麼大,若是打開了窗子,塵土飛揚的,屋子裡必定沒法待着了。”風荷蹙眉說道。
“也是。”謝奈有些焦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種頭暈噁心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既然不能開窗,那就把皇后娘娘擡到一間寬敞的屋子裡吧。”謝奈說完,站起來身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晃了晃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這……”風荷和風蓮面面相覷,皇后娘娘現在昏迷着,若是移到了外殿,折騰娘娘的身子不說,看着也極爲不雅。
宇文墨川盯着謝奈的眼睛看了幾秒鐘,飛快地抱起蘇鳳藻,將她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外殿。
“外殿空間比較大,將皇后娘娘放在最裡面,風荷、風蓮,將最外面的窗子打開一扇。”謝奈吩咐着,等風荷和風蓮將窗子打開時,一股冷風隨之而入。
冷風吹到他臉上,冰冷刺骨,他只覺得精神一振,剛纔那種頭暈腦脹的感覺減弱了許多。
“果然如此。”謝奈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在蘇鳳藻身上紮了幾針將穴道封住,又小心翼翼地在蘇鳳藻的風池穴紮了一針。
“應該是空氣不流通導致的。”謝奈說着,擦了擦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通風環境下,她應該很快就會醒來。”
宇文墨川看了一眼謝奈,卻什麼都沒說。
“怎麼,還不相信我嗎?”謝奈輕輕一笑,“雖然這兩次我都落了下風,但論醫術,五國之中沒有一個能趕上我的。”他用了只有他和宇文墨川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宇文墨川複雜地看了謝奈一眼,沒有言語,卻重重地點了點頭。
冷風不斷吹進來,夾雜着塵埃和落葉落花,紛紛揚揚的,空氣裡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塵土味道。
風荷和風蓮用屏風將冷風遮擋住,蘇鳳藻臉色蒼白地躺在角落裡,謝奈不停地施針,將蘇鳳藻身體裡的餘毒逼出來。
過了半個時辰的時間,蘇鳳藻悠悠轉醒,她咳嗽了幾聲,感覺到有些頭重腳輕,身子也重重的,非常難受。
“娘娘您終於醒了。”風荷和風蓮歡天喜地的跪在地上,“可嚇死奴婢們了。”
“風荷,風蓮?”蘇鳳藻摸了摸頭,聲音竟是極端嘶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蘇鳳藻想要坐起來,頭暈腦脹的,渾身無力,“我這種症狀,就跟煤氣中毒了一樣。”
“娘娘所言甚是,您的確是中毒了。”謝奈說道。
“中毒?”蘇鳳藻微微一愣。
“您在房間裡待得時間過長,房間不得通風,纔會出現如此症狀。”謝奈眼睛眨了眨,“一般來說即便是房間不通風也不會如此,臣覺得娘娘應該是被人惦記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