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五年春,天氣剛剛暖和起來的時候,南王宮後花園,傍晚時分,卓元樂正與畏兒淺斟對飲,微醺的夜風送來陣陣紫藤的花香,令人迷醉的香蘊中,卓元樂執起畏兒的手,微笑道,“試問情深幾許,共夫人品酒賞花,此生足矣!”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從紫藤的花瀑中竄出幾條黑影,長劍閃着寒光直逼卓元樂和畏兒,來不及呼救,卓元樂夫婦便雙雙倒在血泊中。
千里之外,京城闌芷宮內,歡縈正在幾個宮人的幫助下,試穿複雜繁瑣的大婚儀服,左一層右一層的套好後,歡縈已經熱得香汗淋漓,歡縈對着鏡子,也是對着鏡子裡的霍山道,“好看麼,怎麼我以前沒覺得儀服如此繁瑣呢,快熱死我了,到了大婚冊封那天怎麼辦啊!”
霍山在鏡中輕柔的笑,“以前是以前,嬪妃的婚儀規格自然是不能跟皇后比的,忍耐一下吧,人生最重要的一天,說什麼也得咬牙熬過去,我剛去瞧過,皇上那邊也好不了多少,他還跟我抱怨,說娶後這麼重大的事兒,別到時候熱暈過去就糗大了。”
歡縈失笑,但笑着笑着,又變得憂心忡忡,“霍山啊,不知爲何,這一次我特別的緊張,五年過去,按理我早應該作足充分的心理準備,可越是臨近大婚之期,我心裡越是惶惶難寧,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兒似的。”
霍山垂下眼簾,“都太平了五年,能發生什麼大事兒,你別疑神疑鬼的了,也許是因爲你和皇上,彼此都太過重視對方,又或者等待的時間太長了,所以倒不敢相信,竟真的就要共結連理長相廝守了。”
“是啊,五年了,還能發生什麼呢,每個人都有了各自的結局,也許,的確是到了我該給皇上一個結局的時候了。”
霍山衝着鏡子笑了笑,轉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你看,我答應送給你的芷闌思影都已經遍種闌芷宮,這已經是花開的第五個年頭了,人生最難得,不是那個在花開時和你一起賞花的人,而是不管花開花謝,都能爲你風雨守護相濡以沫的人,可惜,我直到錯過才明白這個道理,歡縈,你冰雪聰明,一定能和皇上幸福到白頭。”
“噢?錯過?霍山,今兒我還是第一次聽你提及自己的感情呢!”歡縈亦走到窗前,從霍山的身後,向窗外張望,“爲什麼,你如此不願意提及過去?都是因爲你所說的錯過?”
霍山略略遲疑,深吸了一下滿窗的撲鼻幽香,淡淡的笑道,“錯過固然可惜,但若是能爲她的幸福守護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歡縈愣了愣,剛想再問什麼,猛聽門外傳來急報,“娘娘,不好了,發生大事了!皇上讓奴才來請娘娘上御書房議事!”枚爭一路疾奔至闌芷宮,卻臉色煞白,滿眼驚慌。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大事?”幾年來,歡縈很少見枚爭驚慌成這般,心中頓時一沉。
“南王,南王妃,夫婦同時在南王宮後花園遇刺身亡,何寧串通郎定遠,謀反了!”
歡縈的身形搖晃了幾下,連退數步,“反了?果然還是反了!南王,我提醒過你要小心的,怎麼……”
精美華麗的后冠被緩緩摘下,歡縈將其放回宮人手中的納物盤時,情不自禁的,又輕輕摩挲了一遍,“不幸言中,果然還是出事了,難道,這就是命?”
溫暖的長風,徐徐的氳香,就彷彿她一低頭,溫柔的倚在他的肩上,卓瑞桐半躺在花廊的鞦韆椅上,不知不覺的竟睡着了,睡着的卓瑞桐做了一個夢,夢中依然有元燦和歡縈,以及他自己,只是這一回夢裡的三人,不再是少年不再是現今的模樣,而是白髮蒼蒼的老者,他們在溫暖的午後陽光下喝茶下棋,談天說地,滿頭的銀絲灼灼生輝,異常妖嬈,像是在述說着他們這一生的傳奇,歡縈左手拉了元燦,右手牽了他的衣袖,笑嘻嘻的出了一道字謎,說是誰猜中了,就讓誰揹她回家,不知怎的,卓瑞桐和元燦在夢裡,竟然同聲脫口而出,“念君如夢!”
說完,卓瑞桐感覺自己並非夢中,而是的的確確念出了這四個字,緊接着,有人輕輕搖動他的肩臂,“皇上,娘娘和周將軍最新的戰報送來了!”
卓瑞桐睜開雙眼,看見枚爭俯首在身前,“嗯?朕睡着了麼?”
夢中的場景歷歷在目,他有些悵然若失,夢醒的太快,三位白髮老人溫馨的午後,是多麼令人流連於夢中不願散場。
“這是娘娘的奏報,這是周將軍的奏報,皇上還是先看娘娘的吧?”枚爭說着遞出最上面的一冊。
卓瑞桐接過,打開來一看,不禁當即莞爾失笑,四個筆畫工整,濃墨酣暢的大字赫然躍出,“念君如夢!”
“念君如夢,朕等着,等你平定叛亂,等你回家!”卓瑞桐微笑着落了淚。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