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抱着縛靈劍譜和靈熾站在山前,回想離開的時候,居然沒有一人相送,不覺悲從中來,心內一陣唏噓,如此,就結束了十六年的掙扎,師父突然的決絕,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但是,如今我又該何去何從,縛靈山上,雖然師兄弟們對我不好,可畢竟還有師父,如今下山,什麼都沒有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縛靈山,隨着落日慢慢離開。

那一路的心情,就好像無憂的日子裡突然平添一份焦慮,一份恐懼。好像心裡的一座大山瞬間崩塌了,消失無蹤。內心某個地方一片空白。當人們從自己的世界走向未知時,永遠都是這種心情吧,只不過有人習慣了掩飾,有人掩飾了習慣。

來到山下的客棧時天已經黑了,我只好先找地方住下。

店小二將我帶到客房的時候,一臉職業笑容的問我,客官可是從這縛靈山上來。是。要去哪裡?不知道。店小二以爲我不願與他說話,於是閉口不言,悄悄退了出去。

在山上的十幾年裡,周邊的師兄弟都是大戶人家的子嗣,我習慣了閉口不言,慢慢變得沉默,如今下山,我甚至害怕,自己被一片無知吞噬。

望着夜色裡遠處若隱若現的縛靈山,我的腦袋裡面一片空白,習慣了那種單調的生活,如今,天下有什麼在等着我呢。

一陣微風輕輕吹過,窗扇動了一下,發出吱呀的聲音,我以在山上孤寂了十幾年的聽力同時聽到房頂的一陣腳步聲快速走過。我心下想到,這想必就是所謂的樑上君子,我剛下山,閒事不要多管,還是保管好自己的東西。我下意識的抱緊了靈熾和劍譜,翻身上牀。和衣而睡。不料我剛側身睡下,突然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刷的一聲落到我的房內。儘管來人十分小心,但我依然清清楚楚的辨別到他的方位,我右手悄悄握住靈熾劍柄,左手撐住牀板,隨時準備出擊。

然而等了良久,來人並沒有到牀邊來,只是大約在桌子的位置窸窸窣窣的弄出聲響,我正納悶,突然靈光一閃,不好,我的銀兩都放在桌上的包袱裡。想罷我猛地用左手撐了一下牀板,翻身下牀,同時靈熾出鞘,一道寒光閃過,我睜眼看時,屋內果然有一人正伸手探我包袱,我大喝一聲,小賊,納命來。拔劍便刺,黑暗中看不清來人面貌,只見得此人身形瘦削,十分矯健,我連刺數劍不得,頓時怒火中燒,手握靈熾,用盡全力順劈下去,只聽咔嚓一聲,眼前木桌分爲兩半,此時靈熾在我手中大放異彩,我正驚訝,那人從我眼前一閃而過,一股清香之氣撲面而來,我擡頭看時,那人已經奪窗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

我一陣唏噓,不想我堂堂天下第一山下, 竟也有這般小賊猖獗。是夜,我關好門窗,提心吊膽的湊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牀的時候,店小二來敲門,我看了看碎成兩半的桌子,無奈的嘆口氣,開了門,懶得解釋,只說是自己不小心,用劍劈壞了,按價賠了銀兩。

小二盯了桌子半天,有盯了我半天,說道,少俠臉色疲憊,昨夜是沒有睡好吧。我一揮手,少俠是什麼意思?我昨晚睡得還好,還好。

小二見與我無話可說,便問道,不知道您今天是否繼續留宿呢?我方纔想起昨夜只交了一夜的餐宿費,也罷,我回頭看了一眼縛靈山,依舊那麼靜謐安詳。我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客棧。

然而一出門,我就迷失了,天下之大,我該去哪呢,師父爲什麼無緣無故的趕我出來,卻又不給我指條道路。

思想間,大街上的人流漸漸多了起來,因爲從小習慣了孤獨安靜,此時我倒反而變得緊張起來,手情不自禁的捏緊了靈熾。

我踽踽獨行,憑直覺朝一個方向走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要去幹嘛,但是至少,一定要離開縛靈山,後來回想起來,那時候傻到居然爲了師父一句話,什麼都不問就離開了生活十幾年的地方。

我正低頭走着,突然身後一片嘈雜,緊接着聽到衆人齊聲高呼抓賊,我剛一擡頭,只見一個身影在我面前拔地而起,趁我不備,在我的肩膀上狠狠地踩了一腳,然後騰空竄上屋頂,我怔怔的站在原地,被身後趕來的百姓四面圍住,正納悶間,帶頭一人手持扁擔喊道,臭小子,是不是和小偷一夥的?嗯?爲什麼幫小偷逃跑,說。我剛要搭話,他氣都沒喘接着說道,還挺講義氣嘛,好啊,今天就先打死你。衆人皆應聲,打死他打死他,然後每個人都要出來說個理由。

我見如此等空當說話不太現實,只好強行插話道,我不是小偷啊,你們誤會了。於是人羣又沸騰了,這小子還敢強詞奪理,還敢搶話!我登時覺得自己今天死定了。

我緊張的手心冒汗,心裡希望師父會突然出現,說道,孩子,跟我回家吧。然後向衆人解釋清楚,只可惜,雖然近在眼前,但也是不可能的,我胡思亂想了半天,人羣嘈雜了半天。我突然發現,人羣就只是嘈雜,竟然沒人上前,所有人都是一副氣勢洶洶,但又好像有所忌憚的樣子。

我右手動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們顯然是怕我手裡的靈熾,從他們圍住我開始,我都沒有動一下,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功力的深淺,縛靈山又是武林至尊,這裡定然也來過不少高手。其實高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並不知道我是不是高手。

我揚了揚手裡的靈熾,明顯的感覺到衆人的眼光都在它身上,藉着寶劍的身份,我再一次試圖解釋,諸位,我真的不是小偷。說完了我就後悔了,因爲,我的解釋不僅沒有讓人有種高手胸襟寬廣不計前嫌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我暴露了自己內心的恐懼,然後,衆人叫囂着,打他。一起涌了上來。

我見狀正要抱頭鼠竄的時候,突然肩膀被人抓住,整個人一輕,我睜眼一看,自己雙腳已經離地,只消兩三秒的時間,飛到了旁邊的屋頂上,衆人就只能在大街上指着我破口大罵,我回頭還想解釋。只聽有人說到,你是傻子吧,還不趕緊走,說完拽住我一路飛檐走壁,跑出了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