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黎驚道:“你什麼意思?”
危山平靜道:“其實,相信不用我說諸位也都清楚,我等修士的力量皆來自於不可名狀生物。”
“我大梁國境內有共兩隻不可名狀生物,一隻叫做‘嗚嗼’,另一隻叫做‘佛’。”
“其中,‘嗚嗼’以人類的慾望爲食,‘佛’以人類的痛苦爲食。”
“修士修行,其實就是在幫‘佛’榨取人類的痛苦情緒。”
“修士們折磨凡人所產生的‘痛苦之力’,一部分會成爲‘佛’的食物,另一部分則回饋己身,成爲‘修爲’。”
“說的好聽點,咱算是‘佛’的廚子,是廚師。”
“說的不好聽點,那咱不過就是‘佛’養的一羣狗,是牧羊犬,是在幫它牧民!”
“難道不是麼?”
危山說完這番話後,又掃視了六大幫的修士們一眼。
凡被危山目光所及之人,或低下頭,或露出一臉贊同表情。
——六大幫的修士們,都是因體內污染過於嚴重,不得已之下才躲在了陰司澗內苟延殘喘。
因爲陰司澗有壓制修士體內污染的作用。
而也正是因爲受污染的緣故,陰司澗修士們,或多或少都對不可名狀生物一定了解。
他們心中都無比清楚,危山說的是對的.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修士們就是在替‘佛’牧民。
這就像是獵犬。
獵犬幫主人捕獵,其中的一部分食物主人會將之取走。
另一部分,則成爲獵犬自己的食物。
所以危山將在場衆修士比作牧羊犬,比作不可名狀生物養的狗,其實一點都不誇張。
只是
只是這又如何呢?
泥黎道:“狼吃羊,羊吃草,正所謂弱肉強食,不外如是不可名狀生物們以人類情緒爲食,也是弱肉強食中的一種,這不是很正常麼?”
“如果只是正常的弱肉強食,那倒也沒什麼。”
危山繼續道:“狼吃羊,是要奪走羊的生命,而不可名狀生物們榨取人類情感,好歹也還會讓人留一口氣活着,所以看上去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危山衝衆人問道:“你們可知,大梁國西部爲何會出現西方大劫?”
“你們可又知道,那些出現在大梁國西部的巨型兇獸,爲何會不斷散佈出污染?”
大劫之下,無人倖免。
這是流傳在大梁國境內,幾乎所有修士都聽過的預言。
所以當危山道出西方大劫有關的消息時,泥黎、成活、婆雅稚乃至在場的所有修士們,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側耳傾聽。
哪怕他們和危山是敵對關係。
泥黎更是下意識道:“爲什麼?”
“伱問爲什麼?”危山冷笑道:“因爲不可名狀生物們之間,也是存在競爭關係的。”
“畢竟,人類就是不可名狀生物們的食物,而人類的總數又都是有限的。”
“所以,爲了爭奪這些有限資源,不可名狀生物就會和人類一樣,出現同類相爭的情況。”
“說的再具體點吧”
“我大梁國主要受不可名狀生物‘佛’的奴役,國內修士們也都以吸收‘痛苦之力’爲主。”
“這麼一來,另一隻不可名狀生物‘嗚嗼’,自然就坐不住了。”
“它要和‘佛’搶地盤,搶大梁國境內的人類資源!”
“爲了爭奪資源,它開始自大梁國西部散佈污染,並一路蔓延至大梁國的整個興洲地界。”
“如此,才形成了現如今的格局。”
“否則,你們以爲興洲地界上的村民們是怎麼瘋掉的?還不是受到了‘嗚嗼’的感染!”
“那些受它污染,並陷入癲狂的人,都已變成了它的子嗣.”
“變成了‘嗚嗼’子嗣的人類,會逐漸喪失自我,且不會再感受到痛苦,不會再向‘佛’提供痛苦情緒。”
“它們只會向‘嗚嗼’提供慾望這一情緒,以作爲‘嗚嗼’的食物。”
“簡而言之,他們從‘佛’圈養的羊,轉變成了‘嗚嗼’圈養的羊。”
“我這麼說,你們應該都能聽懂吧?”
“大概懂了。”泥黎若有所思:“你意思是:現如今的大梁國西部,已徹底成了‘嗚嗼’的地盤。其上人類都已受到了‘嗚嗼’的污染,變成了陷入癲狂之中的怪物。”
“而大梁國東部,也就是我等所在的雷州,則仍舊處於‘佛’的掌控下,其內修士們也都修煉‘痛苦之力’。”
“嗯”危山點了點頭道:“差不多就是這情況。”
“不過這種平衡只是暫時的。”
“因爲,這種平衡是人爲營造出來的。”
“爲了阻止‘嗚嗼’和‘佛’因爲爭奪資源而發生爭鬥,大梁帝在雷州邊境設下了‘萬里靈光大陣’,從而將這兩隻不可名狀生物徹底隔開。”
“大梁帝想法雖好,但問題是.”
危山接着道:“人類之於不可名狀生物,就好比螻蟻之於人類。”
“螻蟻是擋不住人類的,而同樣,人類也無法阻止不可名狀生物.所以‘萬里靈光大陣’被破,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說到這裡,危山忽衝衆修士詢問:“諸位可知道,一旦‘萬里靈光大陣’被破,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泥黎目露若有所思之色:“會有什麼後果?”
危山笑道:“在座的各位,怕是沒有人知道,古仙究竟是怎麼滅絕的吧?”
“因爲有關古仙的信息,已全被大梁國朝廷給封鎖了.凡記錄有關古仙滅絕的古籍,都被大梁國朝廷列爲了禁書。”
“但好在我曾有幸翻閱過。”
“古仙們之所以會滅亡,正是萬年前,不可名狀生物之間發生了一場爭鬥!”
“那場爭鬥,致使九成九以上的人類滅亡,並最終以‘佛’的勝利而宣告結束。”
“如此萬年以後,才逐漸形成了現如今格局——修士們以吸收‘痛苦之力’爲修行根本。”
聽到此處,泥黎已明白危山要表達的意思了。
他腦補道:“所以道友的意思是,不可名狀生物‘嗚嗼’和‘佛’,未來將必有一戰?”
“而這一戰,將致使生靈塗炭,將致使大梁國境內九成九以上的人類滅亡?”
“不錯。”危山應道:“且不出意外,出現在大梁國西方的那些巨型兇獸,將會是這一戰的誘因。”
“那些兇獸就是‘嗚嗼’放出來的,其目的是爲了散佈污染,與‘佛’爭奪地盤。”
“那些兇獸們正在不斷往東邊行進。”
“一旦讓兇獸們攻破雷州邊境的‘萬里靈光大陣’,它們就算是正式入侵到了‘佛’的地盤。”
“到那個時候.”
說到這裡,危山語氣變得凝重起來:“真到了那個時候,‘佛’爲了抵禦‘嗚嗼’的侵蝕,也會加大對人類的污染。”
“然後,‘嗚嗼’爲了進攻‘佛’,也同樣會進一步增加污染。”
“再然後,‘佛’爲了防守,又會再一次地加大污染”
“如此周而復始,永遠沒個停,你們猜最終遭殃的會是誰?”
“那自然會是我們人類了。”泥黎已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順着危山的話道:“所以,不可名狀生物之間的爭鬥,纔是真正的‘西方大劫’?同時也是朝廷要阻止‘西方大劫’的真正原因?”
“嗯”
危山道:“畢竟,那些巨型兇獸們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羣沒有靈智的畜生而已。”
“它們若只是單純地要往東走,那我們人類大不了遷移到別處,又或是躲進地底避難就是,根本沒必要強行攔住它們。”
“然而巨型兇獸們並非只單純地要往西走它們的真正目的,是爲了帶來戰爭。”
“帶來不可名狀生物之間的戰爭!”
聽到這裡,衆修士便已大致明白了所謂‘大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衆人皆陷入沉思之中。
泥黎望着危山,以及他身下的那一大坨血肉,不解道:“閣下剛說了這麼多.但,這和閣下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又有什麼聯繫呢?”
“難不成,變成這樣子就能阻止巨型兇獸們入侵了?”
“哼、”危山冷笑一聲,不屑道:“我可不像樑國朝廷,只一味地想着去攔住西方兇獸。”
“我還是那句話:人類之於不可名狀生物,就如同螻蟻之於人類。”
“而螻蟻又不可能擋住人類,所以人類也同樣是無法擋住不可名狀生物的。”
聽到這裡。
泥黎順勢詢問:“所以閣下應對西方大劫的辦法是.”
危山道:“既然人類擋不住西方大劫,更擋不住不可名狀生物,那我就想到了另闢蹊徑”
“既然人類這麼弱小,我們爲什麼還要當人呢?”
“人類的力量有限,而不可名狀生物的力量無窮無盡。”
“人類受軀體限制,自身的壽命也存在極限.而不可名狀生物無形無質,無所不能,無處不在。”
“所以,我們人類爲什麼不直接成爲不可名狀生物呢?”
“不當人多好!”
啊這
陰司澗的修士們,倒也不是沒聽說過不可名狀生物。
只是,從未有任何一人想過,要變成不可名狀生物這一存在
因爲不可名狀生物這一存在太過抽象,它們不具有實體,也無法被言語描述和形容。
人類甚至連它們是什麼都不知道,又怎可能變成它們!
當下,泥黎表情古怪道:“所以,閣下變成了這一團血肉,就是爲了成爲不可名狀生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