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果兒乃是葛相幼女,自年幼便被送往朝真山乘煙觀,極少下山……自葛相逝後,她閉關不出,直至數年之前,方自修行有成,破關現世,那時才知葛氏已滅。
而葛老乃是葛相舊人,自葛相死後,雖然還在葛盞手下,然而人已老邁,接觸層面亦是不高,在葛盞死後,帶着葛瑜兒隱於黎村,加上自身未經修行,一介凡人,也不知世事。
至於葛瑜兒,近幾年才知身世,才得修行,更是對當前世事懵懂未知。
對於當今世道,無論是葛老,還是葛果兒,都停留在當年葛相的時代,而葛瑜兒受得他們教導,也同樣如此。
當年葛相在世時,世間雖然已有許多修道人,但終究界限分明。
而到了當今時勢,封神大勢並起,俗世朝堂與天地氣運,幾乎不分彼此,再非當年可比。
修道人……幾乎融入了俗世之中,不分高低。
哪怕如胡皓,也有上人驅使……至於這位蔣文相,同樣也不乏修行之士跟隨。
“大意了……”葛瑜兒心中嘆了聲,儘管用的是姑姑傳來的手段,但自身修爲淺薄,在那些修成了陰神的上人面前,這一次的窺探確實有些不自量力。
她緩緩起身,掃了周邊一眼。
周邊十餘人,俱是武藝精深之人,足有三人已成內勁,餘者也都是可以搬運氣血的,武道入門的人物。
而當頭這個冷峻青年,則是修行之人,道行有三重天。
“沒有上人,想來是覺得我道行不算高,對付我便不必動用上人?”葛瑜兒目光稍凝,剎那間心中念頭百轉。
眼前陣勢,沒有上人,畢竟上人之輩,就是入世,也只是供奉,而非屬下,蔣費這文相也不能輕易動用。
但即便如此,對於葛瑜兒來說,仍是極爲危險。
這個爲首的冷峻青年,道行在三重天之中也屬最上層一列,要比自己這個初入三重天的修道人高了不少,但他不像是高深傳承,而自己所學的是乘煙觀仙家功法,倒也未必怕他。
想前些日子,尚未突破,便能對付得了那金毛大狗。如今突破之後,對付這個冷峻青年,倒也不難。
只是難在周邊這些習武之人……他們血氣強盛,武藝精深,又有能傷修行之人的兵器,着實不好對付。
“別多想了。”
冷峻青年緩緩道:“除非你是上人,或是武道大宗師,否則休想離開。”
武道大宗師,將人身之力發揮到了極限,論起自身武鬥之力,猶勝於三重天的修道人。在封神大世之前,修道人不出,這等武道登頂之人,堪稱世間無敵。
哪怕是如今,武道大宗師也不是等閒之輩,例如郭仲堪,除卻東天神將之外,便有無敵武聖之稱。
葛瑜兒那清麗的臉龐上,稍微有些凝重,但並無懼色。
對於上人而言,眼前這個陣勢或許不算什麼,但自己終究不是上人……哪怕是道行提升至三重天巔峰,卻也終究還是在人身界限之內,近身打鬥起來,只怕比武道大宗師還弱幾分。
“近些日子,京城不甚太平,幾個快要埋入土裡的老傢伙也不太安分……又恰好有了你這麼一個來窺探的。”
冷峻青年平靜道:“相爺說你有些眼熟,那幾個安分了幾十年的老傢伙,近來的動靜,只怕跟你有關……所以,今日是要活口。”
“果然發現了?”葛瑜兒大約明白,這位蔣相大約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畢竟是自己是葛氏後人,難免跟葛家的人有些相像。而那幾個所謂安分了幾十年的老人,想必就是在姑姑聯繫下,送消息給自己的。
“留活口……”
冷峻青年帶着幾許嘲諷的笑意,道:“我隨師父一起在相爺麾下也有三年多,一向是隻殺人滅口,還是第一次要活口。這種事比殺一百個人都難辦……你給我個方便,束手就縛,如何?”
葛瑜兒沒有回話,袖子一抖,一柄短劍入手,她纖手一揮,兩道符紙分別貼在劍刃兩面。
“我一向不太喜歡多話,見你是個姑娘家,不好下手,纔好言相勸,看來你是不聽勸了。”冷峻青年眼神一掃,十餘人逐漸圍攏。
酒樓客房之中,本就不大,儘管這是天字號房,已經不小,但在十餘人合圍之下,已經變得極爲狹小。
“看你確實不像個多話的。”
葛瑜兒忽然開口,一劍探出。
星光璀璨。
劍光閃耀。
“或許是你預感到要死了……”
劍光閃了過來,葛瑜兒聲音傳來,“所以你纔想着要多說話……”
冷峻青年面色凝重,但未有驚慌,手中翻起一物,揚手打了過去。
充滿了星光的一劍,刺在了那物事中間。
咔擦一聲。
一劍斷去了這寶物。
……
“攔住她!”
“抓活的!”
冷峻青年寒聲道:“不要以爲只有你聰明……周某人行事,從未失手,便是因爲,獅子搏兔,亦盡全力。”
他眸光閃過一縷異色。
儘管他並未將這個道行低於自身的少女看得太重。
但他一直有所防備,此刻在下手時,仍是盡了全力。
葛瑜兒稍退兩步,她自突破三重天之後,施展這一劍已經顯得頗爲輕鬆,不會脫力……但此刻看來,但憑星斗天河劍,不足以讓她脫困。
莫非要動用姑姑留下保命的手段?
但這等保命手段,只得使用三回,如今只剩一回……這一回之後,自身便沒有了保命的底氣,斷然不可再停留京城探查昔年舊事,只能離開京城。
當年葛氏之仇,如今不過探了個開頭,就要匆匆逃離?
更何況,度過眼前這一場,後面的追殺,未必躲得過去。
她玉牙輕咬,終究有些不甘。
然而就在這時,懷中忽然有些溫熱之意。
不待葛瑜兒反映過來,忽有一張符紙從胸前飄飛出來,憑空幻化。
剎那之間,那一張符紙,已然化作了一頭虎狼之獸,其色深黃,雙目血紅,渾身虎紋呈暗紅之色。
不過頃刻之間,浩蕩虎威,兇厲寒意,瀰漫整個房內。
“天……”
“怎麼……”
饒是這十餘人都是蔣相身邊的精銳,也不由得心驚膽駭,剎那退後,頓時亂了陣勢,那灼灼逼人的殺機,頃刻間蕩然無存。
如非訓練有素,心中沉穩,只怕要驚呼出聲來。
“你……”哪怕是那三重天的冷峻青年,也不由得心頭一滯,法意僵持……這種變化,就如同恩師所說,修道人處在戰場之上,面對十萬大軍,被衝散了法意般的味道。
爲何眼前這頭紙虎,竟然也能有如十萬大軍般的浩大聲勢?
葛瑜兒初時一見,亦是驚了一驚,旋即大喜。
剪紙爲馬!
虎狼之獸!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