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一事,涉及頗廣,亦是極爲神秘。”
“幾道線索大多不是你這丫頭可以去探究的……哪怕你已算得有些本事,可如今的京城,終究不是以往的京城,有本事的人不知多少。”
“我給你的最後一道線索,在西城門。”
姜柏鑑說道:“當年葛氏滅門,無論男女老幼,家丁婢女,盡遭屠戮,但是有一個門房,那日躲過一劫。謝三查過,那門房當日去了青樓,以他一個門房的身份,每月的銅錢,只供平常用度,如何能夠在青樓花費?”
“謝三推測,是有人買通了他,或許是探知了什麼消息。”
“我本想將他拿下,但是胡皓和嚴宇一直盯着我這邊,一有風吹草動,難以瞞過,只好按捺不動。”
“後來也有人想要殺他滅口,是謝三護住了他,並清掉了一批人……這些年來這門房過得還好,也無人來殺,像是當年知情人,多數被謝三清理掉了。”
姜柏鑑低沉道:“我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但他必然與此有關……謝三的人盯了他這些年,本想用他作餌,釣出後面的人,奈何對方耐心太好,也或許是知情人都死了,所以沒有所獲。”
葛瑜兒靜靜聽着,默然不語。
而身在明源道觀的清原,也聽着這些所謂的秘辛,稍微加以推算,辨別真假。
“我不好動手,否則牽動太大。”
姜柏鑑說道:“你或許可以,但只有一次機會,事後無論成與不成,這門房的一條釣線,必然是斷了的,只希望不要牽動其他的線……這幾條線,也算是給你姑姑留下的。”
葛瑜兒逐漸收回了星斗天河劍,似乎收去了凌厲的殺意,但她另一隻手,依然放在錦袋之中,握着那剪紙爲馬,仍然未放。
看似消去了防備,實則還是謹慎。
這讓遠方的清原,不禁讚賞。
“看得出來,不讓你嘗試一番,你不會甘心。”姜柏鑑說道:“我給你一個嘗試的機會,但事後必要及時離開,無論查知什麼,也都不要繼續往下追索……你要知道,我在京城之中,確是處境不善,尤其是這次回京之後,我更是處境堪憂,想要保命……便要動用無數人手。”
葛瑜兒聽出他言外之意,沉聲道:“我不用你幫。”
姜柏鑑道:“我沒想在這方面幫你,也沒有餘力插手這一方面,免得引起風波,節外生枝,擴大了與他們交鋒的場面。現在,只能讓謝三給你準備離京的路,接應你離開,讓你不至於死在京城之中。”
葛瑜兒終究是個少女,儘管先前扮得老道,仍有許多稚嫩之處,比如當下,便有些氣惱,哼了一聲。
……
葛瑜兒離去不久。
“你這是幹什麼?”
謝三從後方現出身形來。
“投石問路。”
姜柏鑑笑着道:“就讓這小丫頭去當一回玉石罷……琢磨一番,玉石纔好成器……至於這條線索,斷去之後,可以把人手收回來,反正你也有些捉襟見肘了。”
“我還撐得住。”謝三吐出了口氣,道:“我現在便讓人去準備,接應她離京的事。”
姜柏鑑微微點頭,似乎想起什麼,道:“她呢?”
謝三知道指的是誰,略微低頭,道:“我把少爺引到後院,夫人也就到了後院……不過夫人一向聰慧,能猜出來的。”
姜柏鑑嘆道:“這些事,不必刻意避開她的。”
謝三看了看姜柏鑑,片刻後,才道:“眼不見爲淨……見到了,哪怕夫人再是大氣,再是心慧,終究也難免影響心情。”
頓了頓,謝三道:“你終究是她的丈夫。”
……
“先生覺得如何?”
離開姜府之後,葛瑜兒臉上神色稍微緩和了些,在姜府之中的表現,也有不少是強行裝出來的。
“依我推算,姜柏鑑所說,八成不假。”清原的聲音,從中傳來,道:“只不過,他放你去西城門,找到那個門房,必定另外還有打算……我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但是從他先前時看來,似乎沒有惡意。”
葛瑜兒深吸口氣,不知如何應話。
她從很多市井傳言,以及葛老的口中,獲知許多了不少事情。
姜柏鑑曾受她爺爺葛相教導,雖無名分,實如師徒……但她父親葛盞,對於姜柏鑑這天水而來的降將,從來不喜,兩人互有不合,當初葛相在時,他二者還能勉強保持個神離貌和,後來葛相逝去,爲了爭奪兵權,便撕破了顏面,從此決裂。
她本以爲姜柏鑑面對葛氏後人,必定是斬盡殺絕。
但今日來看,談不上多麼和善,至少沒有什麼惡意。
“果真如先生所說,徑直來了姜府,便獲得了線索。”
葛瑜兒語帶敬佩,道:“先生真是神機妙算。”
“不過只是幾分推算罷了。”清原聲音從錦袋中傳出,說道:“雖然不能盡數看透此人,但以往有過一番談話,大約能猜出幾分性情。你這一來,別的不說,至少可以肯定,他是否與當年之事有關……若真是有關,我也有把握護你離京,哪怕毀了這剪紙爲馬的道術。”
葛瑜兒正要說話,忽然便察覺幾分異處,偏頭看去,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逝。
“只是姜柏鑑的人。”清原說道:“那只是眼線而已,不必理會你不要耽擱了,快些去西城門那邊……先前你在酒樓鬧出一番動靜,如今只怕不少人會盯着你,想要行事便要儘快,否則變數無窮,阻礙必多。”
葛瑜兒心中一凜,不敢耽擱,往西而去。
……
西城門。
當年那個門房,如今是個木匠。
早年得了一筆錢財,揮霍去了後,便窮困潦倒至今,也未娶妻生子,只是獨身一人。
經過這些年後,當年的門房,已是蒼老枯槁,宛如七旬老者。
而在姜柏鑑所說的話中,他才只是年過半百。
是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一個人的精神面貌變得這般頹喪落魄,比之於真正年齡,要老去二十歲?
“爲什麼……”
“爲什麼……”
“不該這樣的……”
他擡起頭來,眼前有一道光芒。
銀白,轉而灰暗。
劍光。
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