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青蓮,李八百。
當初離開三星寨,去往東海時,清原便碰見了這個蜀國有名的青蓮劍仙,當時他爲了追尋蔣師仁,與清原小鬥了一回。
中土廣袤,但對於真人境的人物而言,也如一畝三分地。
當日分開只有,清原便知道,只要不死,只要都在中土行走,那麼與這位青蓮劍仙,多半會有再次相見的機會。
未想今日便碰上了。
“這才幾日不見,道友竟有這等玄奇法術,似乎還附上了一縷分神?”
李八百看着眼前這一頭虎狼,全然不掩面上的讚賞之色,“分神之法極爲難得,你這一道分神談不上多麼高深,只怕須得陽神,才能分化罷?那日分別至今,才幾日光景,你這道行之增益,何止一日千里……嘖嘖,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果然不錯。”
他語氣讚賞,言語平和。
但虎狼則愈發戒備。
身在明源道觀的清原,心中愈發凜然。
“能一眼看出我這道術真身,看出我這分神的變化,隱約能夠看透虛實……”
虎狼驀然開口,正是清原的聲音,“你這修爲之增益,也同樣令人心驚。”
“謬讚了……”李八百露出幾分笑意,道:“好歹也修行許多年了,在這七重天裡駐足多年,摸索至今,才勉強摸到了八重天的門檻,但也只得了兩分皮毛,還未入門。”
說着,他攤了攤手,嘆了聲,道:“當然,這點進益於我而言已是可喜,於尋常修道人而言已是極快,但是比起你來,怕就是該扔了。”
“細數來,當日所遇,至今纔有幾日?”
“那日你雖能與我小鬥一場,但終究是鬥法的本領,而非道行的高深。如若我記得不錯,當日你那一身修爲,該是連上人境都只在中游罷?怎麼如今便已成就陽神了?”
李八百解下腰間的酒壺,拔開塞子,飲了一口,“這麼幾日光景,也就只是修道人閉關一回,悟一門道術,理一下思緒罷了……也就相當於常人一頓飯的功夫,你若能以此踏足上人境巔峰,便算是道行突飛猛進了,未想……”
他又飲了一口,然後才道:“陽神?真人?”
那虎狼沉默不動,一雙眼睛盯着對面這個不斷飲酒,不斷說話的男子。
“你喝酒不?哦……不對,你這不是本身,只是個木頭。”
李八百又飲了口酒,砸吧了兩下,絮絮叨叨地道:“古往今來,典籍記載,修行如你這般快的,能有幾人?我當真納悶,你這是怎麼修行的?縱然是仙人下界,耗盡法力之後,運功打坐恢復,也沒你這等快的……”
“說完了?”虎狼忽然開口。
“嗯?”李八百的話,頓了一頓,笑道:“看出來啦?”
“拖住了我,放走了剛纔那人,對你有多少好處?”清原聲音猶若溪澗般清澈,淡淡道:“莫非他是跟你一同效力於某人的?”
“等等……等等……”李八百擡了擡手,笑道:“話不要亂說,李某在蜀國之中,可不是爲誰效力,爲的只是這蜀國,爲的只是這蜀國的百姓……不單是我,許多蜀國之中的修道人,都是如此,只不過各有想法罷了。我如今也沒有歸入誰家麾下,只是遊走在蜀國,爲蜀國稍微盡些微薄之力……例如現在,道友在人世肆意施展法術,在街道縱虎而行,總該有人管的。”
虎狼沉默片刻,然後才說道:“這個理由,倒也可以,只不過剛纔那位……”
“剛纔那位打破了規矩,但因爲他師父近來風頭極盛,所以京城裡的修道人,乃至於人仙,算是留個情面,饒他性命,但接下來,警告一番總是難免的。”李八百把酒壺繫上,然後纔看向眼前的虎狼,繼續說道:“至於你,來歷不明,在京城肆意妄爲,擾亂人世,這個罪名足以讓京城的幾位高人,出手將你抹殺……我現在對你出手,算是主動擔下了這個維護秩序的職責。”
他笑了兩聲,道:“要不是認得你的真身,先前一劍就把你劈成兩半了,哪會留着你這一具木雕,與我敘舊?”
清原默然片刻,說道:“我沒什麼心思與你敘舊,何況你我此前不過一面之緣,且還鬥過一場,哪有什麼交情好敘?”
“何必如此生分?”李八百哈哈笑道:“我還想問問,你是否要跟我一道,入蜀國之中,爲國效力來着?”
清原沒有回話,他早就看出這李八百的想法,畢竟已有先例,剛纔這段話撇清了關係,便是表明立場,抗拒拉攏。
“如今天地時勢不同,乃是千古難逢的機會,你就是不爲蜀國而想,也該是爲自身着想……即便你不謀求神位,但氣運加身,對於得道成仙,亦有無窮好處。”
李八百收起笑意,肅然道:“本座並非是與你說玩笑話。”
清原沉默許久,然後才道:“多謝好意,只是修行到了如今,我今後道路,自有想法。只是……你阻了我,放了先前那人,少說也該給我透些底,好讓我不至於空手而返。”
“你要問先前出手的那人?”李八百也無意外,只是臉色有些古怪。
“怎麼?”清原問道:“連你也有忌憚?”
“這倒不至於。”李八百說道:“我自然是不懼的,就是他師父近來有些得勢,與我也算有着幾分交情,總不好交惡了罷。唔……也罷,我便給你說兩句便是,反正也不是什麼奧妙,先前我若是不去阻你,你大約也能見這小子一面的。”
清原道:“你指的是那人的身份?”
李八百點頭道:“我也只知道他的身份而已,先前他爲何出手,你爲何追來,其實我也不知裡頭的來龍去脈,當然,我也不想知道。”
清原聽得出來,他所說的並無虛假。
這倒也是可以理解,畢竟這李八百性子灑脫不羈,對於什麼陰謀隱秘,未必放在心上。
世間一切,有明面上的,有暗地裡的。
有些人心思開朗,實則那許多暗地裡的陰暗事,也未必不知,只是不願深究,不願深知罷了。
而李八百,就是這一類人。
“先前那人姓陳,名爲陳九殿。”
李八百緩緩說道:“他不過是今年入春時才得上人境,本事不算高,適才施展的是一柄符劍……想來你也看出來了,那符劍出自於高人手中,也即是他的師父。”
清原沉吟道:“這哪位高人?”
李八百說道:“古見淵。”
“古見淵?”
清原不曾聽過這個名字。
但他知道,這個名字代表的人,至少該有真人境,至少不會遜色於李八百。
然而,清原聽過蜀中青蓮李八百,卻不曾聽過這位古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