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東往南,未足千里。
血霧瀰漫,眼前所見,幾乎蒙上了一層紅光。
清原浴血而來,他在斬殺寧天林之後,往臨東而來,依然遭遇了許多攔阻……其中不乏有人堪比寧天林,但無一例外,俱都被清原所滅。
到了此時,縱然是以清原的底蘊,也顯得有些狼狽。
他運用御獸宗邪術,汲取鮮血,掠奪生機,補益自身,把這一路而來所受的傷勢基本修復,而一身法力也都勉強維持得住。
如若不是以此術掠奪生機鮮血,縱然他黃庭仙經的法力再是何等渾厚綿長,也都已經耗盡……如若不是這御獸宗的邪術,他就是體魄再是何等強悍,都要傷痕累累,危及性命。
只不過,邪術終究是邪術,到了此時,就連清原都隱約有些沉迷於這種殺戮並掠奪的快感之中。
他回過神來,不禁心中凜然。
以他的道行,陽神進入洞玄樓,已不會被任何事情所矇蔽……如今的狀況,只代表着,他連番鬥法至此,陽神消耗甚巨,已是讓精氣神都虛弱到了極致,才容易受到這種快感的影響。
消耗的法力以及所受的傷勢,可以經過邪術,奪取他人生機來恢復……但是連番鬥法的消耗,就連修成洞玄樓的陽神真人,都不免爲之疲累。
可臨東就在眼前了。
未足千里,對清原而言,也就幾步罷了。
白勢至就在前方。
清原深吸口氣,殺意積蓄到了極點。
“妖孽!”
就在這時,忽有一聲冷喝,宛如驚雷,立時便有一位老者顯現出來,伸手一按,就是一道雷光。
這是一種雷道法術,但其中也有着幾分異樣的意味,宛如雷法神通。
清原把玉如意往前一拍,赤紅色雷珠迸出光芒。
兩道雷光剎那相撞,消之於無形。
“雷法神通……融合了雷法一系的道術?”
清原目光微凝,他對於類似的雷法,也有過幾分想法。
世間有許多人物或是妖物,天賦異稟,有神通與生俱來,融合相應道術之後,能夠把威能提高三分。
而當年伏重山之後,許多神雷落在各方修道人身上,或是當場被煉化,或是被取走,賜與後輩,或是獻於宗門長輩……而眼前這老者,雷法氣息讓清原覺得頗爲熟悉,顯然便是得了伏重山的神雷,獲得雷法神通,並且習得一種雷術,兩相融合,顯得威力兇悍。
“妖孽……”這老者冷聲說道:“你禍亂人世,理應天誅地滅,今日合該是你死在老夫手上,讓袁某得此大造化。”
“袁?”清原眉宇一挑,道:“蜀國大真人之一,雷老翁袁申?”
“正是老夫!”
那老者聲音未落,身子化作一片雷霆,迎了上去。
清原身上陡然閃過白光,頓時是仙火真焱加身,以神術崩山火撞了上去。
而在四周各方,又有許多光芒,朝此處迸射而來……其中多是真人,少數是自認鬥法本領高深的六重天上人。
……
蜀國北面。
名爲呂伯江的老者,鬚髮如霜,一身白衣又是灰色邊紋,他站在雲端之上,負手而立,顯得出塵脫俗,滿是道骨仙風。
“今日死在這裡的修道人,遠勝於當日齊新年設計圍殺古見淵之時……”
呂伯江嘆了一聲,低語道:“甚至是在我涉足人世封神至今,都未有過一場如此巨大的變化,未想掀起這種浩劫的居然是一個後輩……現在還只是開端,以老夫看來,今日隕落之人,恐怕不少了。”
在他身後,是一位中年人,身着古樸長衫。
此人面貌尋常,微有笑意,也是蜀國之中赫赫有名的一位人物,喚作唐業……在蜀國當中,除卻人仙之外,就只有古見淵能壓他一頭。
古見淵現世之前,他被譽爲蜀國八重天之中的第一人。而古見淵死後,他或許是最爲春風得意之人。
但這樣的人物,在呂伯江身後,也面帶恭敬,執弟子之禮。
呂伯江與唐業之間,並非師徒,但唐業曾受這位人仙指點,故而以弟子自居……畢竟,人仙之輩,功果半成,是足以令尋常陽神真人爲之仰望的。
唐業看了呂伯江一眼,低聲道:“這場機緣來了,呂先生還不出手?”
呂伯江目視前方,徐徐說道:“臨東白氏還未出手,必然有所依仗……這裡是他們千年立足之地,你要在臨東門前打下果子,臨東白氏怎能視若無睹?此刻白勢至也在觀望,什麼時候清原露出敗象,他纔會出手……而他一旦出手,必然藉助臨東的佈置,就算是人仙要殺清原,他也必然是有自信,能夠先一步誅殺清原,奪得造化,否則他不會這般平靜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唐業微微一笑,顯然也早已看穿,只是看向前方,搖了搖頭,道:“那雷老翁等人去阻清原,是白費功夫?”
“也怪不得他們。”呂伯江淡淡說道:“一場天大的機緣滾到身前,你當真是會視若無睹?”
唐業略有明悟,道:“不會。”
雖然是在臨東門前,雖然知道臨東白氏盯着,但白勢至已經說得明白,言外之意便是任由各方來人摘去這門前的果子,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只是關鍵時候,臨東白氏也必然是會出手搶奪的。
雷老翁等人,不見得就不明白其中的曲折。
但這麼一場浩大機緣到了眼前,觸手可及,似乎伸手就能撈着,真能視若無睹麼?
唐業深吸口氣,看了呂伯江一眼,如若不是這位壓着,他也早已上前了。
呂伯江淡淡道:“想去就去……”
唐業強忍着那點想法,低聲笑道:“白勢至那點計謀,只能驅使雷老翁等人了,像是您這樣的大人物,可不會被他三言兩語當了槍使。”
呂伯江微微搖頭,說道:“三言兩語,而且是極爲明顯的三言兩語,就能讓看透了其中變化的雷老翁,也甘願上前去對付清原……這就是白勢至的厲害之處,儘管引不動老夫與鴻爍等人,但他運使的又哪裡是什麼高深計謀?”
“他什麼代價也沒有付出,不過三言兩語之間,就有了許多被功德二字矇蔽的修道人,替他去探清原的深淺。”
頓了頓,呂伯江嘆道:“實際上,如若清原不是從南方來,而是從北方來,此刻老夫也已經出手了。”
此時此刻,呂伯江身在臨東城的北面,清原若從北面來,也就如同這場機緣來到了他的面前。
唐業頓時沉默,心中則難以安靜。
他早知白勢至此人非同小可,但在呂伯江點破之後,他才知曉,以往還是小看了此人。
“可惜了,白勢至身在蜀國境內,卻不思爲蜀國效力。”
呂伯江略微搖頭,稍有嘆息,“今日爭奪功德,難免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