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軍乃是樑國三軍之中,最爲精銳的一支軍隊。
而這裡是白衣軍的營地,甚至已被當作是樑國軍中最爲令人敬畏的地方,在其他軍隊的兵將心中,亦是心存敬意。
只憑借七十人,便想在這七千白衣軍之中,抓去他們三十三位同生共死的袍澤?
此事說來,着實異想天開。
但華老並未擔憂此事,只是壓低了聲音,說道:“太子殿下身爲儲君,如今執政,所令之下,形同聖旨,如有違逆不從,即是抗旨不遵,形同造反。”
“白衣軍名震天下,乃是精銳中的精銳,雖然礙於編制,人數尚未滿萬,但若真是違逆太子之意,有心抗命造反……莫說這幾十人,就是來了幾萬人,也不過送菜一般。”
“以老夫對白衣軍的瞭解,少說也要調來十萬大軍,纔有望圍殺罷?”
“但將軍如此忠義,若是到了那個刀兵相見的地步,未免也太叫人失望了……”
華老低低笑着道:“這七十人不是來找麻煩的,也不是來送死的,當然,堵住正門,也不是來挑釁的,只是奉命而來,押送叛賊,望將軍准許。”
陳芝雲靜默不語。
白衣軍當中,隊列齊整,將士俱都沉默無言。
但寂靜之下,自有一股凜冽之氣,宛如無形的浪潮,席捲過來。
外邊田臨高及麾下數十人,無不感到心驚駭然。
而華老哪怕對於白衣軍再是熟悉,可在此刻,心中亦是難免惴惴不安。
這些年來,他其實極少與太子殿下聯繫,生恐暴露自身的身份,但對於白衣軍受到太子方面的壓制,他也知之甚深。
太子殿下對於白衣軍的忌憚,華老同樣知曉。
或許在太子殿下心中,怕也曾動過念頭,以此事發難,對付陳芝雲。
但是,陳芝雲地位太高,無論于軍中,於民間,俱都名聲顯赫,且是震懾外敵的一大依仗……他麾下的白衣軍,儘管至今人數依然不多,但仍然是蜀國無比忌憚的利器。
白衣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若真逼反了,豈非遭殃?”
“除非真是動用十萬大軍合圍,才能拿下這白衣軍罷?”
“但十萬大軍的動靜,白衣軍又怎能不知……怕是被圍住之前,就已突圍而去了。”
“白衣軍是樑國當中的利器,距離京城亦不過數百里地,能傷敵也能傷己,這也是太子殿下最爲忌憚的地方。”
華老暗暗吃驚,心道:“這次太子殿下莫不是逼得狠了?”
無形的氣勢壓迫過來,讓這位老者不禁心緒紊亂。
正在他這般胡思亂想時,才聽陳芝雲開口說來。
“你知我不會反的。”
陳芝雲聲音低沉,說道:“我言下之意,只是想提醒你,白衣軍中人均爲精銳當中的精銳,孤身一人或許比不得武林高手,但十人列陣,就是二十個武林高手也敵不過的。如今你要押送三十餘人,雖說已有七十精兵在此,但是……以他們三十三人,便是殺掉二百人,都綽綽有餘,何況七十人?”
華老心中微沉,道:“將軍是在威脅我?”
陳芝雲道:“本將軍只是提醒你。”
說罷,他目光閃過少許異色,原本提及三十餘人殺掉二百人,是因爲他覺得華老這次不僅要定白曉的罪,還要連同三十餘人一併帶走,就是源自於當日截殺文先生二百人的事情。
文先生調動二百人,暗中行事,見不得光,所以不能定罪。
如今便藉着白曉謀反一事,將三十餘人一併定罪,便算是報復。
陳芝雲刻意提起此事,未想,華老並無動靜……但轉念想來也是,太子及文先生行事,自然都不必全都要被華老所知。
“提醒?”
華老眼中有些異樣,拱手說道:“有勞將軍提醒,只不過,老夫早有所料,他們這七十人,也只是護送一路罷了。真正押下他們的,還要將軍才成……”
他心中雖然震動,但面上笑意吟吟,帶着有恃無恐般的自信笑容。
陳芝雲嘆道:“讓我將軍中將士,拱手送上囚車,是否當真過分了些?”
華老攤手道:“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而過分與否,也取決於將軍心中有多麼寬闊……關於這些,自然也不是老夫這小人物所能左右的了。”
陳芝雲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很好。”
言語落下,他不再與對方多言,伸手一揮,道:“將白曉帶出來。”
當即有將士應了一聲,匆匆而去。
……
營帳中。
白曉趴在牀上。
此刻他正揉着頭顱,實則是在運功。
軍中刑杖所傷的,是他尚未形成陰神的魂靈。
三百軍中刑杖下來,上面附着的白衣軍刑罰氣運,就算是上人,陰神都要受損,甚至泯滅……他魂靈不滅,多半已是那位天殺真君有所護持了。
現今魂靈不滅,也難免頭疼欲裂。
反倒是這具神符化身,乃是天殺真君所有,不必他來操心。
原本杖責過後,臀部上血肉盡毀,已是廢了……但天殺真君清原暗中變化,讓這臀部血肉逐漸恢復,以顯得較爲“正常”的恢復速度,逐漸痊癒。
但這在華老眼中,已經是最不正常的了。
本該死了的白曉,能夠傷勢痊癒,毒性盡去。如今杖責三百,眼見要死,不僅活了下來,而且絕對是成了廢人的白曉,卻還有着逐漸痊癒的跡象。
華老這些時日,時常露出驚異神色。
白曉想來,偶爾也不禁失笑。
“這次算是過去了罷?”
白曉揉着頭,暗中運功,不禁暗道:“杖責三百,差點便以爲這次又要死得透了。”
他這般唸叨着,皺着眉頭,目光掃過。
營帳周邊內外,有十餘位將士,名爲照料,實則也有着看守的意思。
對此,白曉倒也沒有意外。
儘管杖責三百之後,算是消了罪責,但經過那一番造反言論之後,這許多事情還未徹底定下之前,陳芝雲自然不能放任他去。
“不過,罪責也總算是消了。”
白曉這般想着,“待我恢復之後,還能待在白衣軍,但只怕自無升遷機會了。”
他不禁有着幾分惶然難安。
無論是對家主而言,還是對於天殺真君清原而言,他在白衣軍的地位,纔是二人所看重的……如今失了原有的地位,更是再無升遷機會,又當如何?
家主那邊,是否會將他當作棄子?
天殺真君這邊,是否回過神來,就會把他這神符化身收走,任他去死?
這般念頭,難免浮現,儘管他知道可能會被天殺真君察覺,但心中的想法,終究難以抑制得住。
然而就在這時,營帳之外,陡然傳來許多雜亂聲響。
白曉心中一凜。
他忽然有了幾分不祥的預感。
“白曉!”
一人掀開營帳,走了進來。
他腳步沉穩,面貌剛正,不是旁人,正是白衣軍之中的大都統,正是白曉直屬的上將。
此刻,但見他神色冷毅,帶着冰寒之狀,眉宇之間又是惱怒,又是不滿。
“跟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