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白曉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天殺真君不再插手自己的事情了,若是放在平常,他必然是心中萬分喜悅,但放在此刻的絕境,便如晴天時的一記霹靂雷霆。
這是任由自己陷入絕境當中,放任不管了啊?
“雖說至今以來,白某似乎還未有對您起過什麼大用,一直都是真君花費精力,相助於我但此時此刻,我身陷絕境,真君便不再理會此事,未免也太過心狠了些?”
白曉苦笑了聲,這般說道。
本是身爲白衣軍的小都統,並且前途無量,但經過此事,小都統之職已經革去,在白衣軍之中也再無升遷機會。
那時,他便隱約覺得,今後前程歸處,便是明暗難測。
無論是家主,還是這位天殺真君,多半都不會再如以往那般看重於他。
而如今身陷絕境,便直接成了棄子麼?
儘管在見到華老等人時,他未曾發覺清原相助,心中隱約已是有了幾分猜測。
但猜測確定下來,難免心中苦澀。
“順其自然罷。”
清原聲音悠悠傳來,道:“興許能有轉機。”
白曉澀然道:“還能有什麼轉機?”
真君不願出手,他又被壓迫在此,至於家主白繼業那邊難道還指望家主跨越兩國,前來營救不成?
這回完了白曉心中嘆了一聲,目光掃過,看見了其餘三十二人。
這三十二人,都是他麾下的心腹。
但當時他領這些人外出時,確實隱瞞了一些事情,此事實際上說來,便是自己一人,害了他們這三十來人。
看着三十二名心腹對自己複雜的神色,既有怨恨,亦有不滿,也有嘆息,同樣也有遺憾,對此,白曉心中,亦是五味雜陳。
洞天福地。
古鏡之中顯化出來的,正是田臨高等一行人。
清原默然不語,眉宇微蹙。
他也認出了這個田臨高,正是當初受得何滬之命,在大河邊上圍殺自己的百夫長。
當時清原不願對這些聽命行事的兵將下殺手,並且自身道行還淺,處處謹慎小心,更是忌憚于田臨高等人的身份,生恐衝撞了氣運,生怕陷入了封神之局。
兜兜轉轉,還是主動入了局。
只是,今非昔比。
當年的田臨高,能讓清原略感棘手。
可如今的田臨高,哪怕也是軍中精銳,卻已不能對他這位人仙,造成威脅,只是無窮將士之中的一人罷了。
儘管認出了這個“故人”,但清原也未有多想。
他所想的,還是白曉一事。
“白曉的生死,我已干涉了一回。”
清原暗道:“之所以讓神符化身選中了他,白繼業是一回事,心中的悸動也是一回事或許,當時心血來潮,在白曉身上種下這般種子,就是爲了在陳芝雲身上,佈下這一步罷?”
關於白曉的命數,清原其實不能盡知。
但他隱約覺得,白曉在這其中的作用,便是勸反陳芝雲。
到了如今,白曉作用或許盡了,也即是說,該是功德圓滿了?
若是按照原來的軌跡,白曉命數是不是到此爲止,清原也不知道。
倘若真是作用盡了,那麼此後,關於白曉的生死,其實也不重要了。
勸反陳芝雲一事,雖然巧合偶然頗多,但多半也是白繼業這些年的謀劃。如今謀劃得成,後續該要如何,對於清原而言,也不易算得清楚
雖說白曉認爲自己還未對清原有着什麼大作用,便已被清原所棄,但在清原眼中,以他神符化身來勸反陳芝雲,本就是極大的作用。
原本念在這一點,清原倒也有意稍微干涉一番,救下白曉,但他還隱約覺得,此事或有變化,不能再輕易涉及。
此次一變,或許在白曉身上的佈置,就要前功盡棄。
“白曉的性命,只在他自己手裡該怎麼辦,便看他自己的了。”
清原這般念着,神色微凝。
雖說也不知白曉此人,其作用是否已是到此爲止了,但清原不至於真正那麼狠辣,他雖然不會助白曉脫身,但也沒有直接要了白曉的性命。
神符顯化出來的這具軀體,清原並未收回,依然讓白曉魂靈依附其上,姑且也算是一些情分罷。
一行人漸行漸遠。
離開白衣軍營地,已有半日,也算走得遠了些。
就算是華老這般謹慎的性子,也終究是鬆了口氣,他取過水壺,飲了口水,旋即看向白曉等一行人,道:“你們也渴了罷?要喝水麼?”
白曉淡淡一笑,沒有開口,只是眼神之中,滿是嘲諷。
而其他兵將,則沒有了顧忌。
“渴不渴,與你這老傢伙何干?”
“老子這一去赴死,還須喝送行酒,還來喝你的這些尿水?”
“這些年,怎麼就看不出你這老狐狸的真面目?”
在白衣軍之中,他們礙於軍令,未有開口,只是依照軍令行事。
如今已經離了軍營,而將軍等人都不在眼前,還聽什麼軍令?
他們終究也不是手中的兵器,壓抑了這麼久,終究找到了開口的機會。
反正死到臨頭,怒罵幾聲,逞口舌之利,雖無用處,但也算賺個快意。
“哼,不識好歹。”
華老微微搖頭,說道:“老夫乃是受得太子殿下之令,前來押送你等,不敬老夫,即是不敬太子。須知,太子殿下是樑國儲君,當今執政之人,而你們是樑國將士,而不是陳芝雲的私兵!”
說到最後,他語氣轉而陰沉,已是有了凌厲的味道。
三十餘位白衣軍將士當中,有人沉默了下來,似乎不願累及將軍,而也有一些人性情暴躁,心性耿直,當即就要怒罵出聲。
然而就在這時,忽有馬蹄聲響。
後方的道路,遠處之間,陡然塵埃滾滾。
有一行人,白衣白甲,駕白馬而來。
馬蹄下掀起塵土,滾滾煙塵,連綿而來,遙遙望去,好似一條白色黃尾的長龍,延綿而至。
三十餘位白軍將士,陡然沉寂下來,眼神之中,忽然有些複雜,但多是欣喜。
而田臨高等人,也是精銳,頓時戒備,刀劍出鞘。
華老皺着眉頭,回望來處。
只見那一行人,俱都駕馬而至,還在遠處,但不過片刻,已經近前。
來者盡是白袍,內着白甲。
當頭一人,不是旁人,正是陳芝雲。
華老目光一縮,凝聲道:“將軍這是何意?”
陳芝雲陡然一拉繮繩,只是他氣力稍弱,那馬還是向前了一段,才緩緩停下。
這位白衣軍主帥,駕馬而來,氣喘吁吁。
傳言中,陳芝雲乃是文弱書生,力不能挽弓,身不能駕馬,果然不假。
“不必緊張。”
陳芝雲略微擡手,催動馬匹往前,走了數步,來到華老身前,道:“本將軍回營之後,得麾下將領提醒,生恐這些將士心中不服,離了軍營之後,面臨生死之際,或許還會抗命你等雖是精兵,但也敵不住我白衣軍之人,本將軍生恐出事,擔了罪責,這才率百餘人來,隨你們護送一路。”
這話一出,白衣軍諸位將士,神色黯然,只覺心中苦澀難言,他們此去甘願赴死,只因將軍一人之言,但這一次,將軍竟是信不過他們?
這是一部分人的想法。
但也並非人人都是這般想。
連同白曉在內,也有幾位心性聰慧之輩,對視一眼,俱有些許異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而陳芝雲這話,聽在華老耳中,只沉吟了一下,便按了按手,道:“田兄弟,讓你的人把刀收了,陳將軍是來相助的。”
田臨高等人難免遲疑,猶疑不定。
華老搖頭說道:“白衣軍之人,若真要動手,你們如何抵擋得住?況且,老夫對將軍一向熟悉,既然將軍開口,自是一言九鼎,絕無反心。”
他這話之中,暗藏鋒芒,也是對陳芝雲的一種警告。
在華老言語之下,田臨高略微點頭,揮手道:“收刀。”
“有勞將軍了。”
華老略微點頭,笑道:“將軍果然是顧慮周到。”
陳芝雲雙腿一夾,白馬往前兩步,於是馬頭越過了華老,然後華老便在馬身之側。
“華老”
陳芝雲偏過頭來。
華老聽他喚了一聲,略有錯愕,擡起頭,便看向陳芝雲的臉。
然而他看不見陳芝雲的臉色。
迎面而來的,是一柄劍刃。
劍落!
血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