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之山。
洞天福地之中。
青蓮初時經過動盪,便平靜了下來。
上面一朵青蓮,已是綻放開來,青芒閃爍,翠綠蔥鬱,宛如青玉。
“我答應過,給你一具神軀,從此之後,再非孤魂野鬼。”
清原微微一笑,將左手的一點魂靈,投入了那蓮花中央,旋即伸手一點,道了聲:“合!”
那蓮花陡然合起。
已然綻放的蓮花,忽地便合攏成了一朵花苞。
花苞之中,已經裹住了何清的魂魄。
待得日後生長開來,內中便是一具神體。
雖然不能比之於正一的先天道體,但卻也是天賜之身,福緣深厚,如同天地所生的神靈一般。
哪怕日後封神事畢,清原不在,何清仗着這具神體,也能成爲世間的神靈,就算接受了天帝冊封,卻也不受封神榜所限。
他微微一笑,伸手一摘,那花苞折斷下來,被他送入了古鏡當中。
儘管斷了根株,但青蓮已成,足能自行孕育。
“接下來,便是古蒼了。”
清原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植株,目光沉凝。
這株仙蓮,哪怕是如今的他,也不易輕易掌控。
想當初,他要栽種仙蓮,不知廢了多少工夫,不知耗費多少時日,如今也不可能一瞬之間,便催生出一朵仙蓮。
但是要誕生一朵花苞,以他仙家道行,還是足夠的。
金木水火土,清原身具道意,五行齊並,皆能施展。
不過片刻之間,便生出一朵花苞。
但百尺竿頭,難進一步,想要徹底將之化作一朵青蓮,卻非易事了。
“應該足夠了。”
清原擡起手來,看着手中的魂靈。
這是古蒼的魂魄。
但這魂魄之中,充滿了陰暗的氣息,充滿了黑色的沉寂,滿是邪異之感。
入魔!
古蒼魂魄落在魔祖手中,已被魔祖點化,就此入魔。
入魔之輩,心性邪惡,魔氣侵染,徹底掩蓋了心中善念,再無半點善意。
當世之中,對於入魔的修道人,唯有打殺一道。
這也是清原見蘇關入魔之後,不講情面的原因。
“山魈血脈,本是邪異,故而山魈多是天性不良,然而你隨我修道,心性純正,已經壓過了源自於血脈的邪性。”
清原低聲嘆道:“怎奈何,如今失了肉身,沒有了源自於血脈的邪異,卻被魔氣染了魂魄,深入性情之中。”
性情邪惡,如何能改?
以往的古蒼,心有良善,而現在這點魂魄,魔性深重,暴躁不堪,可想而知,一旦放出,必是肆意妄爲。
肆意妄爲者,無善惡之分,處事隨性,遇事便多是作惡,哪怕作惡,卻也無半點愧疚之心,因爲他們心中已無善惡之分。
這類人,但凡遇事,多是偏激陰狠,而這便是入魔之輩的行事作風。
若是換在以往,面對這樣的狀況,清原也無辦法可以救得,但如今他得成仙家道果,再非往常,憑藉自身,或許不易解救古蒼,但這一株青蓮,則是五色仙蓮之一,與黑蓮齊並的一株仙蓮。
這一株青蓮,便是除去魔氣的方法。
“以青蓮重生,能去魔性,但是受此影響,青蓮能否誕生神體,卻是兩說了。”
清原這般想着,右手一拍,一股法力點入古蒼魂魄之中,纔將之打入花苞之內。
花苞顫了一顫,青色之中,陡然染了一縷烏黑。
蓮花本該出淤泥而不染,可在這一刻,彷彿染了淤泥一般。
“就這樣罷。”
清原倏地嘆了口氣。
饒是身成仙家,此刻也覺無力。
古蒼的這朵花苞,尚未成熟,而且需要依靠青蓮植株本身來磨去其中魔性,他便沒有如同何清那朵青蓮一樣,將之摘下。
……
昔日蜀國之下,悅城所在。
君殤璃看着手中這朵花苞,細細感應着內中的魂魄。
“三年之內,必成神體。”
君殤璃微微一笑,道:“你總該復生了。”
他仰頭望天,笑容之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味道。
那似乎是一種喜悅,似乎是一種放鬆,似乎是一種感慨,顯得十分複雜。
這些年來,爲了保住玉萌的魂魄,爲了尋到使之重生復活的機緣,他明裡暗裡,不知作了多少苦功,如今總算看到了希望。
鏘一聲響!
君殤璃抽出法劍。
劍如秋水,亮如鏡面。
劍上倒映着君殤璃的面容。
面貌未至中年,然而眼神滄桑,佈滿了歲月的塵埃,在他兩鬢之間,也有了如霜一般的白髮。
儘管這些年來,道行增長甚高,修爲突飛猛進,如今已是八重天大真人,但是他依然日漸衰老。
這是心力憔悴所致。
但從今日起,他不必再有這等陰鬱之心了。
因爲他最掛念的人,終究是要復生了。
“可惜不能陪着你。”
君殤璃嘆了一聲,將青蓮花苞放下,擡頭看去,道:“我本以爲浣花閣來人,乃是去追索那頭麋鹿,爭取當世功德的關鍵,沒想到你還是放不下我這條小命。”
“追索麋鹿,本門自有佈置。”
空中傳來淡漠聲音,顯得頗爲蒼老,“但是對你,老身從來沒有放下過殺機……若不是封神期間,老身作爲人仙,不可輕易臨近中土,你以爲你能存活至今麼?當年老身能滅你霍氏一族,也能除盡你這霍氏餘孽。”
君殤璃眼中陡然閃過一縷殺機,劍往前指,道:“當初暮陽城,你託天殺真君與我交談,那些承諾,都不作數了麼?”
那老嫗冷聲道:“與你這廝,還能作數麼?”
君殤璃怒極反笑,道:“很好。”
他伸手一拋,將花苞拋出,化作一道流光,遠去千里,“你我爭鬥,莫要波及玉萌。”
老嫗朝着那邊看了一眼,又收了回來。
“玉萌依附在青蓮之中,你作爲她的恩師,想來也不會害她。”
君殤璃舉劍道:“既然你想殺我,便拿出本事來,今日若真亡於你手,也怪我天賦不佳,修行懈怠,道行不如於你,不能如天殺真君一般……我有一劍,你若能接下,那麼死於你手,我也認了。”
那老嫗冷淡道:“就憑你這霍氏餘孽?就連你霍氏一族的太上長老,半仙之輩,也非我敵手,何況你這八重天的小輩?”
言語未落,她已擡掌。
一掌按落。
風雲齊落。
君殤璃擡起頭來,有一種天穹塌陷下來的錯覺。
但他沒有驚懼之色。
他舉起劍來,斬向了天空。
一劍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