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帝駕崩。
舉國哀悼。
然而迫在眉睫的,便是新帝登基。
國不可一日無君!
現如今中土統合,蜀國已滅,而北方元蒙雖是隱患,但暫時也無南下跡象,這亂局初定,樑帝儘管駕崩,卻也沒有多大影響。
更何況,這些年間,樑帝臥病在牀,縱情聲色,所有權勢也早已落在太子手中。
如今繼位,也僅是一個名頭上的交替罷了。
登基大典,自是場面浩大,須有無數準備。
在處理樑帝后事期間,便早在籌備此事,也有修道之人,定下了時日。
樑國上下,除卻原先在京城文武百官之外,又召回身在外地的文官無疆,以品秩高低,或是職位輕重,擇取入京之人。
原本蜀國官員,也有原先重臣,降服於樑國,也得了邀請,也正是因此,樑國此番登基大典,正是前所未有的守衛森嚴。
甚至請回了白衣軍主帥陳芝雲,親自回京,主持秩序,生恐出現差錯。
……
三危之山。
洞天福地。
清原忽然預感到了另外的轉折之處。
“蜀帝麼?”
他沉吟不語,揮手之間,便讓古鏡顯化出了南樑宮城的景象。
……
在登基前的一夜,新樑帝召見了蜀帝。
除卻清原之外,幾乎沒有多少修道人察覺,哪怕是南樑國師齊師正,身在京城之外,也不知曉。
至於那位耳道人,似乎在當初蜀國將滅,臨東決戰之時,受了重傷,至今未現。
當夜,清原從古鏡之中見得宮中一番夜談。
樑帝招來蜀帝,神色溫和,笑容親切,然而在姿態上,難免有些居高臨下之狀。
蜀帝只是悵然而笑,他也心知,如今自家不過階下之囚,能有個善終的下場,便已是不錯,再非當初那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
兩人一番言談,無非是談及將蜀國徹底併入樑國的事宜。
實際上,更深一層,也是這位新樑帝,想要看看眼前這位向來名聲不佳的蜀帝……他更想要看一看,敗在樑國手下的亡國之君,該是何等地狼狽不堪,而如今自己,在對方眼中,又是何等地高高在上?
樑朝新帝,自幼生來便是高貴無比,早已習慣了他人仰望的目光,但是,同爲君主,蜀帝這樣謙卑的姿態,怯弱的目光,卻更是教他生出一股至高無上的心態。
“此事便就如此。”
樑帝略微揮手,笑道:“明日朕便登基,還要勞煩蜀王入宮一趟。”
蜀帝深深施了一禮,道:“朕……小王自不敢缺席。”
“如此甚好。”
樑帝正要示意蜀帝離去,然而就在這時,嘴角陡然浮起一抹笑意,道:“蜀王來京,也有許多時日,可曾想念故鄉麼?”
蜀帝心中一凜,微笑道:“京中風氣,繼承前唐之風,甚是教人愉悅,美酒佳餚俱是別有一番風味,小王心中甚是歡樂,無暇顧及想念之事了。”
樑帝聞言,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那便請蜀王,今後都在京城定居罷。”
蜀帝躬身道:“正是小王心中所願。”
他心頭低沉到了極點。
今後便都在京城定居,也即是讓他一生都困在這樑國京城之中,實如軟禁了?
但仔細想想,也好過丟了性命。
蜀帝擡起頭來,施禮告退。
樑帝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忽有幾分感慨,道:“亡國之君,喪家之犬。”
……
宮城之外。
蜀帝離開宮城。
外頭早有蜀國將士等侯,滿是擔憂,然而如今大勢已去,局面已定,他們也只能等侯在此了。
蜀的皇帝,已是樑國的蜀王。
而這些蜀國將士,今後也是樑國將士。
局面早已定下了。
“皇……”
那將士上前來,語氣一滯,改口道:“王爺,沒事罷?”
蜀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哪有什麼事情?”
蜀帝?蜀王?
截然不同的稱呼,便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這個稱呼,讓蜀帝心中十分不喜。
儘管他知道眼前這一員將士改了稱呼,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避免讓樑帝因爲“帝皇”的稱呼,從而對自己心生殺機。
但蜀帝仍然禁不住惱怒。
“回宮……”
蜀帝語氣一頓,嘆道:“回府罷。”
回宮。
回府。
也是兩個不同的地方了。
京城……這裡纔是京城,以往的蜀國京城,也要重新改換一個名稱了。
時勢變幻,滄海桑田,終究無法逆轉。
繁華之景,宛在昨日。
然而今日,他這位高高在上的蜀帝,卻是要朝着他人躬身下拜。
“奇恥大辱,莫過於此。”
蜀帝眼神深處,露出苦澀意味,心中憤恨道:“胡皓誤我,蔣費誤我,姜柏鑑也誤我……蜀國上下,盡毀於你等庸才奸佞手中,留朕承受這等奇恥大辱!”
他臉色陰沉難看,這般想着念着。
忽然間,一聲劇烈的響聲。
彷彿地面都顫了一顫。
在剎那之間,喊殺聲起。
蜀帝心中一凜,心中驚駭,暗想道:“莫不是樑帝要絕後患?”
才這般想着,又聽適才那將士高聲道:“皇上快走,此人武藝高深,幾近武道大宗師,末將不是敵手,只能略作拖延。”
聲音未落,馬車已動。
然而馬車才動了幾步,便聽一聲淒厲長鳴。
蜀帝只覺翻天覆地,整個車廂都翻了過來,撞得他頭昏目眩。
過了片刻,他才驚醒過來,透過殘破車廂,才知那駿馬被一杆長槍穿透了去。
遙隔十餘丈,投擲一杆長槍,穿透一匹駿馬,該是何等巨力?
蜀帝驚駭莫名,探出頭去。
只見前方一個男子,棕色衣衫,手執長刀,一路殺了過來。
那些精銳將士,竟然無一人是其敵手。
哪怕是內勁有成的護衛,都敵不住他。
看見這人,蜀帝忽然覺得眼熟。
他想了片刻,瞳孔一縮。
“姜柏鑑的人?”
早年姜柏鑑乃是執掌蜀國京城的禁衛,後來任大將軍職,常年身處前線戰場,這執掌禁衛的便是姜夫人。
但姜夫人替代姜柏鑑行事,終究不能放在明面上。
於是,姜府總有一個明面上執掌禁衛之人,處理京城諸事。
這個處理京城禁衛之事的人,屢屢變換,時而是謝三,時而是謝七,而有一段時日,便是趙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