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

後來北辰霄又纏着我問東問西,我嫌他煩,開口一律不知道。哪知此人的臉皮已經厚到了一定境界,雷打不動,山壓不垮。我只得勉強應付了幾句,然後推說困極,明天再與他討論。如此這般他才離開,而此時夜已深沉,連鳴蟲也墜入了夢鄉。

我卻全無睡意,心思百轉千回。宇文慕、錦潤、宋懷溟的消息在心頭糾結成一團,任由刀鋒再快,卻也劈斬不開。

我坐在窗邊看着天上的一輪殘月,在心中默默地背誦着一些千古名詩詞,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可誰知平日用慣了的方法現在卻行不通,心裡就像點燃了一把無名業火,越燃越旺。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失了冷靜就等於先輸了一步。然而想法卻跟不上身體的躁動,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站起身在房間裡慢慢地跺步,腦海中的一切都被那三個名字所織成的網纏成了一團,越是想要找到出口,就越是糾結不清。

並不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而是一想到真的要面對宇文慕的時候,我卻不由自主地慌了。六年的時光並沒有帶走他在我心中的份量,甚至因爲有他的存在,所以再也裝不下其他。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證明我愛着他——不論從哪個方面而言——可是除了毫無理由也萬分可笑的愛情,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詞彙來表達這種對他的依戀。

所以要清除他的一切,他的信念,他的理想,他的目標,將他所有的一切都清除,然後,把我注入他的內心,讓他的心中除了我再無其他,正如我一樣。

所有的思緒已被紛繁而雜亂的東西所佔有,所幸身體還記得最基本的逃避危險事物的本能。恍惚中,我打碎了放在桌上的茶碗,爲了要結束腦中已吵鬧得讓我受不了的各種各樣的情緒而採取了能夠使我清醒的辦法。

“住手——!!”

只見一陣疾風從開着的窗戶之外向我的右手腕襲來,一下子打掉了手中的一塊瓷碗碎片。就在我因吃痛而收回手時,一道黑影閃進了屋內,剛纔被襲擊的右手落入了對方掌中,大力而顫抖地握住。

“你在做什麼?!”

來人憤怒地大喝一聲,卻將我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嚇跑掉。定睛一看,這不是北辰雲嘛?今晚難道是個好日子,大家都來串門?

“放開!”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給我清醒點!”

“……你弄痛我了。”

放柔了聲音,他的手勁果然一下子減了不少。複雜地看了我一陣,他才猶豫地放開手。我不滿地皺了皺眉,心頭的無名業火之上又被他澆了一桶油,更是火冒三丈。

“你來做什麼?”要是說不上個所以然,我可不客氣了——雖然從來沒想要對他客氣。

他神色不定,吞吐再三之後才道,“我哥……來過了吧……我看他到你這裡來,所以就跟着過來了。他走後你就心神不寧……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不是他跟我說了些什麼,而是莫非跟我說了些什麼。只不過他來時莫非剛走,我只顧着怎麼對付他,還來不及想其他的。

“他還能說什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一想到北辰霄,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心裡更是急躁,只想着怎麼將北辰雲快點打發走,於是說起話來便也不像以前那樣在他面前裝斯文,“你沒事就快點回去吧,我要睡了。”

“你睡得着嗎?”他擋在我身前,雙手固定住了我的雙臂,“睡得着你早睡了。你在急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你想傷害自己,難道我能坐視不管嗎?”

“我怎麼樣與你有關?你以爲你是我的誰?!”

避開那些早起做活的僕人,我來到南牆邊的大樹下。早已等在那裡的莫非抱着我越過高高的院牆,坐上了停在院外的馬車。馬車即刻啓程,向東南邊的東溟使去。吃了莫非給我準備的早餐,我便躺在柔軟的座椅中沉沉睡去,爲一晚上的疲憊與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