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古云躺在忘語書齋臨時搭起的‘牀’鋪上久久不能入睡。半壺酒不夠他塞牙縫,但足以將鹿先生灌得爛醉如泥,在隔壁房間爆發陣陣鼾聲轟鳴。
“什麼纔是意境上的五行圓滿?我該如何尋找突破口”古云神識透過屋頂,掃視天上繁星點點,腦海飛轉,似乎在捕捉一個靈點。
雍容華貴的銀月緩緩升起,灑下一層層靚麗的銀光照耀寧靜的大地,讓天空中無數星星頻頻眨眼,拼命想得到銀月的關注。
然而,夜晚註定是短暫的,銀月在天空中逗留幾個時辰,也不知有沒有興趣關注身邊無數眨眼星辰,就在銀光遮掩下逐漸沉入天邊。
忘語書齋外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雞’鳴,一遍遍地催促懶睡的人們該起‘牀’了。
“不早了麼?”
鹿先生一骨碌爬起來,透過窗戶看到晨曦微亮,趕緊起身穿衣。
上早課的時間尚早,鹿先生酒勁一過,埋在心底對浣紗妹的關心之情立刻充斥腦海,不管古云是否起來,反正他是因爲‘激’動而睡不着。
“啊古兄弟,起得好早”
走出內堂,鹿先生剛剛準備伸個舒服的懶腰,突然看到古云站在院內擡頭遠眺,似乎在思索着什麼,不由得一愣。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鹿先生不覺得人生苦短,不能讓幸福從指縫裡溜走麼?”古云轉身一笑,話中寓意很明顯,讓鹿先生打破陳規,勇敢地對浣紗妹表白。
說到這裡,古云卻感受到心臟一陣扯痛,彷彿又回到沈如嫣死在自己懷中時的心境。
幸福是什麼,抓在手中的纔是幸福。幸福的記憶卻是一種痛,一種永遠留在內心折磨自己的痛。
“他只需勇敢走出一步,就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雖說凡人壽元有限,卻比修道之人來得實在,真真切切地享受幸福美滿的生活”
古云笑容刻在臉上,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靈動,好似得到些許啓示。等他想沉下心回味那絲靈動感覺,但已是毫無影蹤。
“咳咳一日之計在於晨,古兄弟說的在理”
或許聽懂古云話中寓意,鹿先生乾咳兩聲,‘潮’紅之‘色’迅速佔領臉龐,他尷尬地笑着,隨即退回內堂。
太陽剛探出頭,浣紗妹提着食盒款款而來。她今天特意換裝,三千青絲高盤於頂,一隻‘精’巧的銀簪‘插’在髮鬢,‘露’出昂頭輕鳴栩栩如生的鳳頭,一串細小的‘玉’珠相互碰撞,發出輕輕悅耳的微鳴。
一套淡紅的長裙彷彿困不住她奔放的‘春’‘色’,臂間長長的絲巾隨着晨風飄‘蕩’,紫‘色’繡‘花’鞋輕輕邁動,釋放有節奏的韻律,宛如哪家顯赫家族的少夫人走錯地方,來到忘語書齋。
“大哥,公子,該吃早餐了”
浣紗妹輕聲呼喚一句,鹿先生鬼魅般閃出,傻傻地望着浣紗妹,彷彿從未見過她是這般美‘豔’動人。
“看你”浣紗妹撒嬌似的一哼,餘光瞟過從院落裡緩緩走進的古云。
“吃早點了”看着桌上三盤‘精’致的味碟,還有兩大碗蔥‘花’‘雞’蛋鋪蓋的麪條,古云笑着讚賞一聲:“嫂子好手藝,只是每天跑過幾趟,實在是太辛苦”
“呵呵弟妹做的菜,比天下任何一間酒樓都要好百倍”
鹿先生由衷感嘆,接過一碗麪條,衝着古云笑了笑,示意大家一起吃。
吃過早點,古云謝謝一聲,手中多出一張絹紙,上面寫着十幾味草‘藥’的名稱。
“熟地黃、當歸、牛膝、山茱萸、‘女’貞子???咦這與州府名醫李老先生開的處方很像啊”
浣紗妹默讀絹紙上的草‘藥’,微微一驚,髮鬢間細小的‘玉’珠再次‘激’烈碰撞,好似她此刻燥熱的心情。浣紗妹吃過幾十副這樣的草‘藥’,僅能略見起‘色’,一旦停‘藥’,老‘毛’病反而加重許多。
能夠開出這樣的‘藥’方,起碼證明古云的實力堪稱名醫,她雖說有些失望,表面上並未失禮,一副感謝的模樣。
“嫂子不必擔心,只需按照‘藥’方抓‘藥’。我說過,鹿先生親自熬‘藥’,加上我的監督,保管有效”
古云看在眼裡,不以爲意地笑笑。這些草‘藥’自然無法斷根,最主要的一味‘藥’還在他手中,只等機會放入湯‘藥’。
“弟妹,不要猶豫,一份希望當百倍努力古兄弟如此有把握,我相信他”
鹿先生眉尖一跳,突然想起世間一些絕世高人,往往脾氣古怪,做事都留一手,直到最後纔拿出來,彰顯自己實力。
看着古云不過二十來歲,並不具備隱世高人的風範,但他寧可信其真,也要珍惜每一次機會。畢竟古云這個‘藥’方是白白奉獻,沒有獅子大開口索要酬謝。
正午時分,浣紗妹送來午飯的同時,也將‘藥’方上的草‘藥’買好,還順便捎來一個小碳爐,顯然是按照古云神神秘秘的囑咐,要鹿先生親自熬‘藥’。
忘語書齋屋後,原本有個廢棄的廚房,此刻爲了給浣紗妹熬‘藥’創造好的氣氛,鹿先生忙忙碌碌兩個時辰,終於將廚房內清理一空。
“呵呵可以開始熬‘藥’了”
鹿先生不顧滿頭大汗,渾身髒兮兮,快活地自言自語。他手背抹過鼻樑擦癢,留下一道深深的污垢痕跡,卻是渾然不覺。
古云靠在廚房‘門’口,眼光隨着鹿先生的忙忙碌碌而移動,細心感受鹿先生的快樂。
“要快煎好了,古兄弟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嘛?”鹿先生手中搖着蒲扇給碳爐加火,一邊回頭謹慎地問道,彷彿到了成敗與否的最關鍵時刻。
“‘藥’煎好了,那就可以離開,餘下的事由我來處理。想必等湯‘藥’熬好,溫熱之時,正好輪到嫂子送飯來了”
古云給自己鬆鬆筋骨,走到鹿先生身邊,其實不用對方說,他早已知曉湯‘藥’煎煮的火候。
鹿先生彷彿頓悟,知曉古云要在湯‘藥’內加上密不外傳的神‘藥’,很是知趣地退出廚房,並順手關緊木‘門’。離開的時候腳步故意踏得很重,發出‘咚咚’聲響,向古云示意,自己決不偷窺。
古云手中丹‘藥’都有不少,全部是高階修士所需,‘藥’‘性’太重,以浣紗妹凡人體質根本不能服用,否則比毒‘藥’還要靈驗千倍。
捏碎一顆丹‘藥’,古云僅摳出細微一點,輕輕投入一大盆水中化開。等丹‘藥’顆粒完全融化,他才小心將水盆的水舀起十餘滴,放入湯‘藥’內攪動。
古云吸進湯‘藥’內泛起的霧氣,細細感受‘藥’力的大小,終於放心地點點頭。按照他的想法,半個月醫好浣紗妹的腰肌勞損,最後纔是讓錯位的脊椎骨還原。
喝過鹿先生煎熬的湯‘藥’,浣紗妹閉上眼體會五臟六腑翻江倒海的異動,一股股熱力好像無數細小靈蛇竄動,遊走在身體每一寸經脈。
突然間,浣紗妹臉部憋紅,來不及打招呼就急匆匆地走出內堂。鹿先生大感意外,趕緊起身,正準備追出去看個究竟。
“咳咳嫂子內急,鹿先生也要幫忙嗎?”
古云笑着敲敲木桌。即使減弱無數倍的高階丹‘藥’,以凡人之體服用,自會造成一些不適。湯‘藥’入體,不僅僅能夠醫治浣紗妹腰肌勞損,還能幫助她改善體質。
鹿先生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慢慢坐下。等了幾息,他似乎不放心,看了古云一眼,站起身走到‘門’口張望,嘴裡嘰裡咕嚕地小聲自言自語。
“公子湯‘藥’不凡,比起州府名醫李老先生的‘藥’力強上百倍,感覺到腰身一陣陣的暖流涌動,絲毫感受不到疼痛請受奴家一拜”
半柱香過去,浣紗妹走進內堂,對着古云深深一拜。‘藥’力如何,她最有發言權,心中猜想這次運氣來了,遇見不顯山‘露’水的高人神醫。
“好好喝酒,喝酒”鹿先生喜形於‘色’,‘激’動地來回踱步。湯‘藥’使他親手煎熬,怎麼說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想了想,他似乎覺得不足以表達謝意,拉住古云的手說道:“走,今天不在這裡喝酒,咱們進城去香滿樓痛快喝一場”
“不用,你不是說嫂子手藝天下第一,還是在這裡喝得自在。再說了,別高興的太早,還有半個月的湯‘藥’要喝”
古云輕笑幾聲,聽到鹿先生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動,知道對方此刻的心情。
一副見效的湯‘藥’,立刻將鹿先生所有對古云暗藏的戒備之意打碎,視作最真心的朋友。因爲古云至始至終沒有提過一個要求,而他是窮酸秀才一個,古云不可能在自己身上有所圖謀。
今天的酒喝得更多,鹿先生的酒量卻是一夜見長,不僅沒有呼呼大睡,反而拉着古云秉燭夜談,彷彿有無數心裡話等着傾訴。
“想當年,我與浣紗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個美麗聰明,一個才華出衆,都想着有一天有情人終成眷屬只是造化‘弄’人,老天偏偏不讓我倆在一起,‘陰’差陽錯之下,浣紗妹嫁給我最好的摯友,哎”
鹿先生趴在木桌上,右手‘摸’着火紅的蠟燭,雙眼充滿血絲。他宛如自言自語,口中喃喃說道。
“不過我堅信,總有一天,我與浣紗妹會得到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