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遙遙無期

“是……”蔚風驚怔,一時難以言語。

饒是他早已知曉刺客爲蘇太后一夥,也不會想到那刺客就是盈雪公主,那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會有如此高的武功?不過細細想來,也不差。鸞音武功高強,爲人狡猾,盈雪想親自探一探虛實,也不爲過。

鸞音將食指比在脣邊,做出一個“噓”的姿勢,笑着拿出玉扇,悠哉地搖了起來,彷彿已忘記方纔驚險的一幕。

蘇太后皺眉看着面前詭異的二人,一時間也難以捉摸。不過打死她也不會相信鸞音在刺客剛一出現之時,便猜出了那是盈雪。

鸞音的聰慧在於她的不外露,往往是在嬉笑怒罵之間便已將許多事物看的分明。

侍衛們退了下去,一場驚險的行刺也算是告一段落,只是行刺之事雖已過去,行刺之心卻不會因此減退。

雨汀無言地坐在席中,不知爲何,在他發覺刺客是蘇太后派出之時,心中就如同被什麼捅了一下,生生的疼。

母后與皇姐不合,這一點他深知,也明白母后的爭位之心,卻沒曾想今日的皇宴竟會是母后設下的一個套,爲的是奪了皇姐的命。這……怎麼可以……一邊是他的皇姐,一邊是他的母后,他該幫誰?於是雨汀開始懷念起在勒王爺府的時光,若是不曾回宮,不曾面對那些鉤心鬥角,該有多好……

“皇上萬福,剛剛真是驚險得很,沒想到這魏國的餘孽竟是如此猖狂。”蘇太后執起一杯清酒,柔聲道。雖是心中憤恨,卻依舊要表現出一副關心之相。

“恩,沒錯,猖狂得很!”鸞音連連點頭,又笑嘻嘻地望着衆大臣:“大家說猖狂不猖狂?”

“猖狂猖狂……”大臣們連連敷衍道。

蔚風撲哧一笑,鸞音明明知道刺客並非魏國中人,卻依舊要裝出相信之舉,倒是着實將大臣們戲耍了一把。不過這樣也好,虧得鸞音聰明,要是她真被蘇太后所矇蔽,加大力度打擊魏國,難免不會徹查到他這個皇子身份,到時他在宮中的臥底地位可就不保了,甚至會有命喪黃泉的可能。

夜色深重,浮華美麗的御花園漸漸由喧囂變爲靜謐,這驚魂的皇宴也就此結束,只餘幾個太監宮女尚在清理殘餘。只是皇宴尚且結束,陰謀與慾望不會接近尾聲,而是會愈演愈烈。

鸞音攬着蔚風漫步在御花園,一切彷彿沉沉睡去,濃郁的花香酒香也逐漸歸於清淡,絲絲縷縷飄散在午夜的空氣中。

“剛纔真好險,皇上若是有什麼事,蔚風又豈敢獨活。”蔚風貼着鸞音而行,任憑髮絲流瀉到鸞音月白的錦衣之上,眉眼是漫天星光。

“真的?”鸞音偏頭捏起蔚風的下巴:“朕可信不過你這小狐狸!”

“不信算了。”蔚風翻了個白眼:“不過我有一事真的不明白,皇上既然明知那是二公主,又爲何要裝作不知道,相信太后的話?”

鸞音略一思索,並沒有回答蔚風的問題,而是答非所問道:“朕也有一件事很不明白,就是在盈雪偷襲朕時,從朕身後射出的那枚鋼珠是誰的傑作?”

“鋼珠?”蔚風心頭一顫,假意笑道:“有一枚鋼珠射過來嗎?許是您身後那些暗衛吧。”

“不會的。”鸞音極爲肯定:“當時暗衛還沒趕到,不可能射出那枚珠子的,嗯……讓朕想一想,當時站在朕身後的是……”

蔚風在一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被鸞音發現自己會武功,那後果將不堪設想,雖然自己射出那枚鋼珠的力道極大,速度極快,很難被人發現,但當時站於鸞音身後的只有自己,要說不是自己射出的,又會是誰呢?

“朕知道了!”鸞音猛地大叫了一聲,震得做賊心虛的蔚風險些摔倒在地。

“知道,知道了什麼……?”

“朕知道了,朕的暗衛一定是練就了一身驚天地泣鬼神的絕高武功,能夠在相隔幾裡地處射出鋼珠。又或者是朕生的貌美如花,深得天上的神仙眷顧,所以扔下一枚珠子來救了朕,一定是這樣!”鸞音頗爲得意一揚頭,笑顏如花。

蔚風心下越發疑惑,卻又不敢再多問,只得附和着微笑,額上浮上一層汗珠。

二人行至舒芯宮,正值宮外一株藤蘿花開得豔麗,花瓣層層疊疊,晶瑩剔透,如珍寶玉石般玲瓏可愛,燦爛奪目。

鸞音信手拈下一朵花,斜插入蔚風衣襟之中。紫色藤蘿映襯蔚風如雪膚色,星光灑下,如有萬千光華。

“朕累了,今夜不要蔚風侍寢了,早些歇息吧。”鸞音笑盈盈拍了拍蔚風的面頰。

“是,恭送皇上。”蔚風俯身行禮。

“少來這套,”鸞音一把揪起他:“你我誰跟誰。”

她在他額上印上一個輕淡的吻,連那生氣勃勃的藤蘿花都在她的身邊黯然失色。

蔚風着看鸞音在宮女簇擁之下愈行愈遠,笑意漸漸凝固在脣邊。一陣清風掠過,鬢間那多淡紫藤蘿被風吹得掉落下來,不着一絲痕跡地飄舞到遠處。

她該是沒有懷疑到自己吧,應該沒有的,但願沒有……

這哪裡是皇宴,簡直一個驚魂之夜。

蔚風着實感到有些累了,不願再去對鸞音的眼神做過多思考。但當他轉身,正欲回房歇息之際,卻隱隱看見一抹暗粉色身影隱在幾步之遙的桃花樹下,千朵萬朵的桃花遮蓋住她大半個臉孔,使之若隱若現,彷彿失卻了顏色的靈魂。

只見那抹身影嫋嫋婷婷地走出來,衣袂飄飄,面容柔美,只是眼眸深處卻隱含一絲怨毒,只見她三兩步走至蔚風身邊,脣角勾起,音色冰冷道:“青樓花魁?弱不禁風?本公主今日總算是看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