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德麟率領着騎兵向一陣旋風一樣,趕到了奉天,張作霖早就得到了報告,隨着手中實力快速增長,老張已經不那麼忌憚馮德麟了。
特別是現在老張又當上了奉天都督,就更不害怕馮德麟,相反老張還要把馮德麟的勢力吃掉,實現一統奉天的目的。當然張作霖身爲一代梟雄,奸狡過人,在明面上依舊保持着對老哥哥的尊敬。
老張親自帶人在帥府門外迎接馮德麟,老馮怒氣衝衝的跳下了戰馬,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張作霖面前。
“張雨亭!張大都督!張老疙瘩兒,咱們都是綠林人出身,最講究一個義氣,你捫心自問,對得起良心麼?”
“馮大哥,咱們弟兄好不容易見面,您這麼劈頭蓋臉的說小弟,總要有個原因吧,您只有有道理,小弟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馮德麟臉色鐵青,冷哼了一聲:“張雨亭,就在一個多月之前,咱們在榆關見面,你怎麼和我保證的,轉過頭你就把說出去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了?現在你是大都督,執掌奉天,俺老馮還要在北鎮喝西北風,這就是你的義氣麼?”
張作霖一聽馮德麟竟然拿山海關見面說事,心裡頭就是一陣暗罵,你老馮帶着大隊人馬,把俺老張堵在山海關,差點腦袋就沒了,那時候說出什麼話能當真啊!
不過老張到底是老張,臉上一點憤怒的表情都看不出來,反倒顯得惶恐不安。
“大哥,您冤枉小弟了,我早就想和您解釋一下,正好今天您來了。咱們哥倆說點掏心窩子的話。”老張說着極爲熱情的將馮德麟拉近了老虎廳,哥倆對面而坐。
老張先開口了:“大哥,小弟早就說過只有您才能執掌奉天,作霖願意給大哥打下手。只是事情變化太快,我回到奉天之後,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先有奉票的風波,緊接着又鬧出了劫車案,我就帶着兵出去剿匪,一連折騰了一個來月,我剛回來。袁世凱的任命就下來了,連找大哥商量的功夫都沒有。”
“張老疙瘩兒,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啊,升官發財的好事你會想起我?只怕你早就忘了我馮德麟了!”
“大哥,現在我當上了本該屬於您的都督。您怎麼罵我都對,不過我還希望大哥能體諒小弟的難處。”
張作霖說到此處嘆了一口氣:“咱們手底下都有一幫弟兄。他們跟着咱們拼死拼活。誰都想有個前程,我能升官了,他們也能跟着高升一步,這種事情作霖真不好讓給大哥!”
接觸這麼多年,老張早就摸透了馮德麟的脾氣,這傢伙是典型的順毛驢。說話要順着他的意思,千萬別頂撞,不然越說越火,兩個人當場打起來都是有可能的。老張不是怕馮德麟。只是能智取,就別硬拼,畢竟都是奉天人,打起來白白讓外人撿便宜。
果然馮德麟一聽張作霖主動承認了,心氣就順了不少,換個位置想想,要是老袁任命自己當都督,恐怕自己也不會考慮張作霖,現在自己這麼鬧,倒顯得有些無理取鬧了。
“雨亭,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了,這次來奉天,我就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要銀子。十一月份了,已經落雪了,弟兄們缺少棉衣,又沒有糧食,能不能過去這個冬天,還兩說着呢,你這個都督該把餉銀大發下來吧!”
老馮這一次來奉天,顯然不是單純爲了發泄,他的確是缺銀子了。就在不久之前,三木剖腹自殺了,老馮的外援一下子沒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大手大腳,猛然之間失去了日本的貸款,老馮就有點支撐不下去了。
武器要花錢,訓練新兵要花錢,處處捉襟見肘,馮德麟也只得前來要錢了。張作霖看透了老馮的心思,不過他可不準備幫這位老大哥,老張還要繼續演戲。
“大哥,按理說您有困難小弟一定幫忙,這是我手頭也不寬裕。剛剛剿匪回來,死傷的弟兄要撫卹安頓,消耗的彈藥要補充,處處都要花錢。”
“雨亭,你這是和我哭窮啊,堂堂一省的都督,上千萬人都歸你管着,難道還在乎一點小錢麼?”
“大哥,你是要冤枉死我不成麼?”張作霖焦急的說道:“我這個都督和別人不一樣,上頭還頂着一個太上皇呢,段芝貴這位幹殿下可是堂堂東三省的巡閱使,壓在我的腦袋上面,他打着向大總統盡忠的名義,大肆斂財。前一段時間,官銀號都被他搬空了,這是事情想必大哥也聽過吧,我現在也是有心無力啊!”
老張這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不過馮德麟對奉天的情況也不是太熟悉,按照常理推斷,有個段芝貴限制着,張作霖的日子不見得太舒服。
“雨亭,不管怎麼說,老哥找到你了,總該給我解決一點吧!”
“老哥您把話說到這裡了,這兩天我就籌措一下,不管多少,還望老哥不要見怪,說到底,只要段芝貴在一天,咱們哥們就別想過好日子!”
“上次你還和我說驅逐段芝貴,結果老袁已經準備登基當皇上了,御兒幹殿下是那麼容易趕走的麼?”
老張故意將話頭引導了段芝貴身上,就是爲了等馮德麟說這話,老張微微冷笑着說道:“大哥,段芝貴這傢伙兔子尾巴長不了,這天下有幾個人真心支持帝制啊,不過是牆頭草而已,老袁連總統都當不穩,還能當好皇帝麼,依小弟看,早晚要出問題。”
說到這裡張作霖故意壓低了聲音,探了探身子,對馮德麟說道:“大哥,咱哥們的約定還作數,只要咱們聯手把段芝貴趕出奉天,您就是東三省巡閱使,小弟給你當個副手!”
“張老疙瘩兒,你又唬我不成。你一個都督升職當巡閱使名正言順,我哪來資格啊!”
“大哥,您這話就客氣了,奉天的這些領兵的,誰有您的資歷和威望,我看只有您能當巡閱使,其他人想都別想。”
“我不聽這些虛的,如果真有機會,咱們驅逐了段芝貴,巡閱使我讓給你。能把奉天都督給我就成,老哥這輩子出身草莽,早些年什麼苦都吃過,能當上一方之主,也算沒白活一生。”
老馮的確如他所說。最大的志向就是當奉天的主人,沒有想更多。就連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都不懂。這就是格局決定成就。
兩個人又談了許久,確定了聯手驅逐段芝貴的方略,只等時機成熟,就聯合行動,打發走了馮德麟之後,老張心事重重。不斷的思考。
張廷蘭多次和他說過老袁稱帝,必定天下大亂,王永江等人也多數持這個觀點,張作霖去了一趟北京。也發現了以段祺瑞爲首的一批北洋實力派,並不願意看到老袁稱帝,因此張作霖也猜到了皇帝寶座不是那麼容易坐的。
既然如此,稱帝之後離着天下大亂也不遠了,各路梟雄都蠢蠢欲動,老張也絕對不能落後。張作霖心中最清楚,關鍵時刻拼的就是實力,其他都是虛的,這個實力不只是槍桿子,還包括錢袋子,也包括威望人心這些看不見摸不着,但是卻實實在在存在的東西,老張已經下定決心,要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增強奉軍的戰鬥力。
這些天老張經常找楊宇霆和王永江,一個人負責軍隊整頓計劃,一個人負責內政規劃,經過一番準備之後,已經基本成型,老張下令將所有人都召集到了老虎廳,張廷蘭也不例外,他剛一進來,老張就笑着問道:“廷蘭,兵工廠的事情怎麼樣了?”
“大帥,暫時把架子搭了起來,美國的第一批機器也運到了,很快就能生產槍托之類的零件,不過要想真正生產槍炮,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行!”
“不用着急,誰也不能一口吞個胖子,兵工廠的事情慢慢來。”
老張又勉勵了幾句,然後對大家說道:“有些事情急不得,但是有些事情卻是緩不得。前幾天我就說了,要整頓軍紀,我準備這段時間就落實下去,首先軍隊不準抽大煙,不準賭博,不準嫖娼,每天都要按時訓練,不準四處亂逛。你們也都要好好監督部隊,誰要是違反,輕者打板子,重者直接趕出軍隊,我們要的是能打仗的士兵,不是在養老爺子。”
張作霖今天一改往常,根本沒有和大家商量,直接就宣佈了自己的計劃,在一旁側耳傾聽的孫烈臣暗中點點頭,張作相父子看得明白啊,張作霖是一定要走這一步,別人怎麼說都沒用,還不如主動配合呢。
“其次咱們的軍隊要有軍人的樣子,不能經行額外的經營,所有經營的店鋪都要放棄,統一交給奉天軍事福利公司,以後軍官和士兵只享受定期的津貼,其他的事情不要過問,就是一門心思的訓練,把本事練好了,這纔是軍人的本分。”
“還有就是軍隊裁撤老弱,把那些不適合打仗的全部清除,還要定期考評,所有部隊都要拉出來比一比,武裝行軍、射擊、拼刺、挖工事,一項一項的進行比武,勝者有獎,落後者要罰。”
老張說着又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然後說道:“大傢伙也不例外,我已經向袁世凱彙報了,轉過年就重開講武堂,在坐的各位也要進去學習,增長見識,誰都不能有任何的懈怠!”
張作霖提出了這些舉措,都是針對奉軍的種種弊端,其實他原本還想更激進一些,把張廷蘭在獨立旅弄得那一套搬過來。讓士兵們加強學習,軍官的考評也要更嚴格一下,根據成績,決定提拔任用。
不過思前想後,張作霖放棄了這些東西,不好太過激進,總要循序漸進。不過就是這些主張,也有人受不了了,那就是湯玉麟。這次整頓黃賭毒,又不準軍隊進行經營,等於是掐斷了湯玉麟所有的來財路,所謂的考評在湯玉麟看來,就是要削弱自己的實力。
但是他也學乖了,在這種時候,和老張爭吵毫無價值,湯玉麟將拳頭攥得緊緊的,心裡暗暗想到:你不仁我不義,老湯也不是離了張作霖就活不下去了。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上次馮德麟送來密信,老湯還有點猶豫,現在是徹底下定了決心。
老湯在這邊思考,那邊王永江已經開始講話了:“奉天的改革總結起來,就是精兵簡政四個字,軍隊整頓的事情大帥已經說了,我就說說政務,我們有三大任務:整頓吏治、清丈田畝、消除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