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奉交界的地區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形,利於攻而不利於守,奉軍並不佔優勢。張廷蘭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按照估計,老爹張作相至少還要三到四天的時間才能率領大部隊趕上來,在這段時間裡,都要靠着手中的一個團士兵頂住吉軍有可能發動的攻擊。
而且很不巧的是張廷蘭手下的士兵多數都是新兵,沒有經過戰火洗禮,戰鬥力沒有辦法和老兵相媲美。好在經過張廷蘭的建議,在訓練新軍的時候,要混入一定數量的老兵,採取老兵帶新兵的辦法,保證軍隊的戰鬥力。
因此張廷蘭對自己的部下還是有信心的,讓他們對付高士儐的部下,張廷蘭沒有太大的擔憂,但是目前最大的麻煩就在日本人身上,張廷蘭還不知道日本人對高士儐的支持到了什麼程度,他們究竟派遣了多少部隊,又提供了多少武器,雙方一旦交戰,日本人會不會動用南滿鐵路沿線的日本兵……
這些都是一個未知數,偏偏正是這些東西,讓張廷蘭失去了對戰場局面的絕對把握,因此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把張海鵬請到了自己的指揮部裡面,想徵求一下張海鵬的意見。
張海鵬注視着眼前的地圖,他也感到了一陣棘手,汲金純慘敗在他的心中還是留下了一絲陰影,在腦子之中不斷的思索,然後說道:“吉軍不論是進攻,還是補給,我認爲都離不開南滿鐵路,而且臨近鐵路,也便於得到日本人的支持。所以吉軍肯定沿着鐵路攻擊。”
張廷蘭也點點頭,基本認可了這個判斷,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好是四平以北,其實按照行政區劃,長春以南。都是屬於奉天的,不過這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突出部,很不利於防守,張廷蘭就暫時捨棄了公主嶺等地,直接在四平佈防。
“在平原作戰,我們的兵力又處於弱勢地位。必須要增強火力,向奉天發報,讓大帥加強後勤補給,一定要提供充足的子彈。”
張海鵬點頭稱是,急忙向奉天發報,而張廷蘭則是親自到了一線視察。每一道戰壕,每一個火力點都不敢忽視。
奉軍的工事已經有模有樣了,戰壕深度足夠,能夠提供很好的掩護,而且按照張廷蘭的指示,更加註重了縱深防禦,防禦陣地被拉厚了。在火力配置上面,也向第二道陣地側重。
這也是張廷蘭吸取了汲金純的教訓,一旦日本人插手,以他們的單兵素質,攻克第一道陣地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奉軍要是沒有後續的火力支持,整條戰線就會崩潰。
雖然日本人的摻合,讓張廷蘭憂心忡忡,但是士兵高昂的士氣還是讓張廷蘭十分欣慰,他隨口對着身邊的一個機槍手說道:“你害怕死麼。說實話,不用擔心。”
這個士兵臉上有些泛紅,顯然不好開口,張廷蘭突然笑着說道:“我想大多數人都會怕死的,沒有人和自己的腦袋過不去。但是我們上了戰場,就要想明白一件事情,要想保住自己的命,就要最大限度的消滅對方,只有敵人都死了,你們才能安全。”
士兵都是因爲怕死,纔不能勇敢作戰,但是張廷蘭卻顛覆了這個看法,正是因爲怕死,所以纔要拼死作戰!
“弟兄們,有些士兵因爲怕死,他就把自己的武器拋開了,然後抱頭鼠竄,認爲這樣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你們想過沒有,一個士兵沒有了武器,就成了待宰的羔羊,砧板上肉,生死都由對方來決定,你們願意這樣麼?”
“不願意!不願意!”周圍的士兵全都揮動起拳頭,高聲的吶喊起來,聲音響徹雲霄,張廷蘭看着這些士兵,滿意的點點頭。
“我希望大家記住一點,死亡沒有辦法拒絕,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死法,轟轟烈烈,爲了家園,爲了尊嚴,死得重於泰山。戰士身上難免傷口,但是我希望傷口都留在胸膛上,不要留在後背上!”
張廷蘭的話引來了一陣鬨笑,不過這也並非是一個笑話,奉軍裡面有些老兵他們的傷口全都在後背上,就是打仗的時候,一看情況不好,就抱頭鼠竄。
奉軍進行的正規化建設,就是要把這些不合格的士兵都剔出乾淨,讓隊伍變得純潔昂揚起來。
張廷蘭的視察十分仔細,甚至親自揮動工兵鏟,和士兵們一同挖戰壕,又讓手下人反覆測量戰壕之間的距離,又特別強調了防炮洞的佈置。
所謂的防炮洞又叫貓耳洞,就是在戰壕中間修築的小型防炮工事,高度不過一米五左右,寬度兩三米,深度從幾米都十幾米不定,能躲藏一兩個人,多的能躲藏三五個人,修築起來十分簡便,只要用幾根木頭就能起到加固的作用。
當然防炮洞並不能真正防禦住炮彈的直接轟擊,但是卻能擋住彈炮的殺傷,還能在裡面儲存彈藥,能極大的提升士兵的生存能力。
其實從種種準備工作來看,就已經體現出了張廷蘭對這場戰鬥的重視,或者說他心中的壓力,他的對手不是吉軍的烏合之衆,而是日本人!那些經過日俄戰爭考驗的日本精兵,除了搶劫火車的伏擊之外,這還是奉軍第一次和日本人硬碰硬,張廷蘭不能不小心再小心。
就在張廷蘭不厭其煩的加強防禦工事的時候,高士儐率領的吉軍終於殺了過來,兩軍在四平以北拉開了戰線,玉智雄一和高士儐親自跑到了前面偵查。
“顧問先生,我已經偵查過了,對方人馬不多,也不是奉軍的精銳,咱們完全能夠一走一過,就把他們消滅。”
“愚蠢!”玉智毫不客氣的給高士儐這麼兩個字的評價,他像教訓小學生一樣,對高士儐說道:“你難道沒有看到對方的陣地麼,他們修築的十分規範,而且防守嚴密,不留死角,可見對方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
高士儐一聽玉智這麼評價,頓時也有點手足無措,別看他平時豪橫,但是遇到了日本人就先弱了三分,特別是這個日本人幫着他打敗了汲金純,奪回了吉林,就更讓高士儐五體投地,言聽計從。
現在玉智一說對方的防禦很嚴密,他就有點害怕了,急忙問道:“顧問先生,您看我們該怎麼辦啊?”
“打!按照你的想法給我猛攻,一刻不停的猛攻,不要害怕犧牲,勝利的道路從來都是用鮮血鋪成的,帝國會提供強大的支持!”
高士儐得到了太上皇的指令,就急忙下令調兵,做好攻擊的準備。率先打響第一槍的是高士儐部下的炮兵部隊,震耳欲聾的山炮聲連綿不斷,一發發炮彈精確的砸到了奉軍的陣地上面。
巨大的爆炸將泥土掀起,地面上的防禦工事不斷被摧毀,奉軍也出現了傷亡,張海鵬對張廷蘭說道:“拙言,咱們不能這麼被動挨打啊,快把炮兵調上去吧,和高士儐對轟,我就不信咱們的炮兵還幹不過吉軍麼?”
張廷蘭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們的對手早就不是吉軍了,對方的炮火兇猛異常,能形成如此的打擊效果,數量至少在二十門以上,而且射擊的精度比起以往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這是高士儐能做到的麼,很顯然日本人不住援助了吉軍火炮,甚至還派遣了炮兵,咱們和日本炮兵對轟,有勝算麼?”
張廷蘭的反問頓時讓張海鵬也瞠目結舌,其實日本人這一次也吸收了遼南的教訓,他們給宗社黨和革命黨援助了大量的武器,結果事與願違,這幫人根本不會使用新式武器,反倒白白便宜了奉軍,讓奉軍鳥槍換炮。
日本人痛定思痛,他們認爲中國軍隊都是爛泥扶不上牆,只配充當炮灰,要想讓新武器發揮作用,就必須派遣大量的日本士兵,由他們進行操縱,才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所以這次日本人不只給高士儐派遣了顧問,還配屬了一些炮兵,又他們進行指揮操縱。
玉智雄一拿着望遠鏡,一直在觀察着對方陣地的情況,看着一個個被掀翻的工事,他的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得意,大日本的炮兵天下無敵,區區奉軍,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高桑,你可以發動攻擊了,對面的士兵已經不堪一擊了!”
玉智雄一信心滿滿的下達了作戰命令,高士儐的部下也早都摩拳擦掌了,只見大股的吉軍向奉軍的陣地瘋狂的衝了過來,他們呼喊着,奔跑着,漸漸的距離奉軍的陣地越來越近。
就在這個時候,奉軍的機槍已經做好了準備,一直等到他們進入四百米左右的距離,才猛然開火,噴吐的火舌交織成了死亡的彈幕,瞬間衝過來的士兵就好像麥子一樣被迎頭掃到,殘破的屍體滿地都是。
遭此突襲,吉軍士兵全都亡魂大冒,不是把奉軍的工事都摧毀了麼,他們難道沒有在炮彈之下喪命麼,怎麼還能發起這麼犀利的反擊,難道對方都是鐵打的不成?
奉軍當然不是鐵打的,而是貓耳洞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保護了奉軍的有生力量,一直在觀察戰鬥的張海鵬暗暗給張廷蘭豎起了大拇指,這個年輕人果然有兩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