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就像瘟疫一樣,在郭部之中瘋狂的傳播,越來越多的人重新回到了奉軍的懷抱之中。此時各個方面的奉軍已經進入了主城區,直逼大帥府一帶,郭鬆齡能夠控制的區域越來越小,隨時都有可能瓦解冰消。
就在這個時候,有在奉天的亂軍當中突然出現了幾個猥瑣的身影,他們瞻前顧後,快速的向日本總領館方向跑了過去,這幾個傢伙正是於文典等人。
於文典一面走着,一面不住的暗罵:“郭鬼子就是一個草包飯桶,他把自己吹噓的多有本事,還以爲他能打贏張廷蘭呢,結果連累的咱們哥們跟着受罪!”
“誰說不是呢,要我看就應該日本人直接出兵,咱們在一旁搖旗吶喊,大日本皇軍多厲害啊,一個來回,奉天就被夷爲平地,他們都完蛋了!”周和說到了這裡,腦中不斷的閃現日本人揮舞着戰刀,衝進奉天的場景,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彷彿那一幕能夠成真一樣。
幾個人運氣還算不錯,從亂軍之中逃了出來,眼前終於到了日本總領事館門前,於文典對這裡最熟悉,他諂媚的跑到了門前,對着衛兵點頭哈腰,不住的敬禮。
“太君,我們是總領事的朋友,您去通報一聲,我們要見總領事先生。”
這個日本衛兵一臉的不耐煩,揮了揮袖子,就好像趕蒼蠅一般,把於文典往外轟。
“總領事根本不認識你,趕快滾,滾出去!”
於文典也來了很多次,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現象,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過隨即又笑道:“太君,咱們是老熟人,您沒認出來不怪你,都怪我換了這麼一身衣服,您當我是那些泥腿子了。您放心我絕對不是,我現在攤上麻煩了,必須仰仗着大日本帝國大展神威,救救小的,小人以後願意當牛做馬,報答帝國的恩情。”
說着於文典不自覺的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負責看守的衛兵一看於文典不走,還跪在了地上,猛地衝了過來。擡起腳板,碩大的皮靴正好踢在了於文典的胸口。一下子把他踢出一流滾,就好像癩皮狗一樣。
於文典差點被踢得斷了氣。這傢伙好不容易喘過來一口氣。頓時就嚎啕大哭:“日本太君們,日本爸爸麼,我給你幹了多少事啊,忠心耿耿,任勞任怨,您可不能把我拋下啊。我求求你們了,給我一條活路啊!”
於文典說着就往門前爬,像一條狗一樣,還想要得到日本人的憐憫。這時候那幾個衛兵已經把槍口對準了他,槍栓已經拉開了。
“數到三,都給我滾,不然就槍斃你們。”
一看日本人真要玩真的,不只是於文典,徐有方、周和也都嚇壞了,這三個人是難兄難弟,還想着一起逃命呢,因此他們倆急忙拉起了於文典,撒腿就跑。
漸漸的走出了幾百米之中,於文典放聲大哭,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徐兄,周兄,你們說着日本人不能不認識咱們啊,他們怎麼這麼無情呢!”
“他們認識咱們,就是不想惹麻煩,纔不願意救咱們。”徐有方還有點腦子,嘆口氣說出了關鍵。
於文典還不住的搖頭:“不能吧,他們要是這麼幹,以後誰還給他們效力啊,就不怕把人心都弄涼了。”
“於兄,你就別提日本人操心了,還是想想咱們該怎麼逃出去吧,可不能留在奉天送死啊。”周和焦急的說道。
正在此時他們轉過了一個街口,突然迎面出現了幾個黑乎乎的槍口,正在對着他們。
“什麼人,都給我站住。”
一聽奉軍士兵的喊話,這三個傢伙的三魂七魄頓時走了大半,轉過頭,撒腿就跑。平時就養尊處優,加上又心驚膽戰,哪裡能跑得過奉軍士兵啊,很快就被士兵們趕了上來。
這三個傢伙都被踢到在地,然後捆成了糉子。拿下了這三個敗類,奉天城內的戰鬥也基本進入了尾聲,張廷蘭指揮着軍隊圍困了大帥府,而此時帥府之中還有一百多個忠於郭鬆齡的傷兵,正在拼死的抵抗。
郭鬆齡呆坐在老虎廳的椅子上面,一言不發,韓淑秀則是在一旁靜靜的坐着,郭鬆齡半晌才頹然嘆氣,說道:“淑秀,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失敗,竟然長了一對瞎眼睛,沒有看出了王元慶是張廷蘭安排的人,還放心的把手下精銳交給他,你說這天底下還有我這樣的笨蛋麼?”
郭鬆齡說這話的時候,痛心疾首,把腸子都悔青了。他派出襲擊兵工廠的人馬都是最親信的部下,如果不是王元慶主動配合,根本沒有辦法快速受降,少不得還要一場大戰。
結果郭鬆齡的所有算計都成了空,心情的沮喪可想而知。韓淑秀此時反倒是極爲冷靜,她緩緩的拉住了郭鬆齡冰涼的手,柔聲說道:“茂宸,你不是笨蛋,你是大英雄,大豪傑,我的好丈夫!”
郭鬆齡一看夫人情深,也勉強有了點安慰,他苦笑道:“淑秀,恐怕天下只有你這麼看我了,其他人都把我當成了漢奸賣國賊,在這個世上我活着也沒有滋味了,也只有死路一條。”
“茂宸,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我都要跟在你的身邊!”
郭鬆齡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淑秀,這輩子能得到你,郭鬆齡就不枉此生!”
說完之後,郭鬆齡疾步走到了老虎廳的一旁,那裡早有幾桶準備好的煤油,全都被郭鬆齡打翻在地,流得到處都是。
隨後郭鬆齡掏出了配槍,對着地上的煤油連開了三槍,頓時火光忽的竄起,彌散開來,整個大廳都籠罩在其中。
郭鬆齡向發瘋了一般,狂笑着,拉着韓淑秀的手。衝進了火光之中……
“報告總司令,大事不好了,郭鬆齡把帥府引燃了,火勢已經蔓延了大半個帥府。”
張廷蘭眉頭緊皺,急忙說道:“所有士兵都動員起來,快去救火。”
命令下達之後,張廷蘭也帶着幾個重要的親信前往帥府,離着老遠就能看到沖天的火光,烈焰飛騰,黑煙滾滾。附近的街區都籠罩在其中。偏偏此時還有風颳過來,把火舌吹得到處亂竄。
離着老遠,就能感到一股灼熱的溫度,彷彿一個大火爐一般。張廷蘭看在眼裡,也清楚帥府的火怕是救不了了。現在的任務就是保護周邊的房舍,千萬不能讓損失再擴大了!
這時候王永江和楊宇霆等人也都感到了。大傢伙都聚到了帥府的門外。此時張學良早就等在了這裡。
“拙言,我早就猜到了茂宸會走這一步,他心高氣傲,沒有臉見大家,也更不會投靠日本人,他除了死。還有別的選擇嗎?”
張學良說這話,眼中淚水又涌了出來:“拙言,我答應要給他們夫妻收屍,你能答應麼?”
“漢卿。日本人提出讓郭鬆齡徹底出賣東三省,然後日本人直接出兵幫他,結果被郭鬆齡給拒絕了,說起來郭茂宸心中還是有底限的,很難能可貴。人死不記仇,你好好安排吧,給他們夫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讓他們永遠都在一起吧。”
經過士兵們的搶救,總算是控制住了火勢,其他地方沒有被波及到,不過整個帥府全都完蛋了,只餘下後院的一些零散的房舍,其他的主體建築都沒有了。
火勢剛剛停下來之後,張學良就率先衝了進去,去搜尋郭鬆齡和韓淑秀的屍體。看着一旁煙塵之中的帥府,王永江突然笑道:“拙言,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呢,帥府是先大帥在日的辦公地點,權力中心。大帥先走了,帥府接着又被燒燬了,這是破壞,又是新生啊!”
大帥府老虎廳是張作霖時代的權力象徵,現在張作霖落幕了,這個大帥府也沒了,舊的時代結束了,新的時代開始了。王永江也是在暗示,要改弦更張,不能再搞張作霖的那種封建家長式的管理,家國不分。要建立新的高效的行政體制,要徹底讓奉軍脫胎換骨,張廷蘭也深以爲然。
不過眼前還有不少事情讓張廷蘭發愁!
“岷源先生,您可別急着感慨了,還是想想辦法,怎麼把窟窿填上,這場內亂對咱們的損耗實在是太大了,東三省這兩年積累的家底恐怕要賠進去大半,傷筋動骨啊!”
一說到這裡,王永江眉頭也是緊皺,他苦笑着說道:“拙言,具體損失我還不知道,但是保守估計,至少要損失一兩億以上。最應該慶幸的是咱們提前有所準備,工廠的設備、技術人員、學校的主要師生、政府文件、包括奉天銀行的黃金儲備,這些東西都沒有受到損失,不然咱們就真的沒地方哭去了。”
張廷蘭笑着點點頭:“岷源先生說到了關鍵的地方,人才還在,設備還在,雖然被砸爛了不少罈罈罐罐,但是我們還有一雙手,還能把奉天建設得更好。”
雖然目前名義上東三省的領袖是張作相,但是大家心裡頭都清楚,憑着張作相的作風,是絕對不可能和兒子爭權奪利的,年紀輕輕的張廷蘭實際上已經是四省的主人。他能恢復鬥志,心氣高漲,大傢伙也都有了主心骨。
紛紛都忙活起來,把城中的火頭撲滅,亂軍都收攏起來,一面仔細的清理損失,一面重新整編軍隊,儘可能的彌補內亂給奉軍造成的損失。
別看現在把郭鬆齡解決了,但是日本關東軍還在遼陽附近屯駐,戰爭威脅並沒有遠去,相反由於張廷蘭戳破了張作霖死因之謎,的確讓日本人在國際上灰頭土臉,列強聯合向日本施壓,迫使他們低頭。
但是這件事情也徹底激怒了中國的軍民百姓,尤其是很多奉軍的軍官都主張對日本宣戰,替大帥報仇,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戰爭的危險並沒有走遠,而是越來越近了,如果稍微有一點摩擦,都有可能引起一場大戰。
一連經過了三天的時間,奉天才徹底恢復秩序,學校和工廠也都運轉起來。張作相也帶領着一萬兩千名邊防軍到了奉天,奉軍的兵力又雄厚了不少。
張廷蘭還沒來得及高興,王永江就已經整理出了損失情況,在軍政會議上面,王永江開門見山,直接說道:“輔帥,張主任,告訴大家一個消息,經歷了這場內亂,保守估計,損失財富超過兩億元,財政經費也被耗光了。用一個詞形容咱們,那就是一貧如洗!不只是一貧如洗,還有不少的債務要處理,省城要恢復重建,受傷死亡的士兵要撫卹。另外還要籌備資金,用來應付日本人的戰爭壓力,這可都需要大筆的資金。”
王永江說完,就把目光落在了張廷蘭的身上,現在也只有指着這位有點石成金本事的張主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