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弄玄虛,殿下,讓我去破開霧瘴,讓其現出真身。”
一位身軀壯實的王府邪道修士,面露狠色,提一杆三丈長矛,就想躍下湖泊,去對付船上的中年男子。
陸光景立即向邪道修士瞪了一眼,將其懾退。
隨後,陸光景雙手抱拳,躬身向遠處的儒廟御史躬身一禮,文質彬彬的道:“陸光景恭請先生上岸,我們再細談也不遲。”
儒廟御史的聲音,悠揚的傳來:“無須客套,你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便可。”
很顯然,他沒有要登上晉王府做客的意思。
對於儒廟御史先前的問題,陸光景顯得十分慎重,斟酌了片刻,道:“雖不知先生此言何意,但在下還是要說清楚,晉王府與荀國師沒有半點關係,大炎之主的位置,我會自己爭取。”
儒廟御史搖頭:“萬事萬物,既然存在,必定有他的道理。荀玉與你有沒有關係,我很清楚,儒廟也很清楚,只不過之前規矩尚在,無需出手,如今荀玉不守規矩,自然有人會讓他守規矩。”
“我現在告訴你答案,有荀玉在,你走不遠。”
庭院之中,唯獨只有少數人,明白御史話中的深意。
陸光景面色不變,問道:“先生是過來找荀國師的吧,還是過來埋汰我的?”
儒廟御史輕輕一笑:“儒廟之中,有人在背後看戲的時候對你有興趣,於是託我過來問你一些問題,只是這第一個問題,你貌似回答的不太漂亮。”
時間流逝。
夜幕降臨,天地一片漆黑,唯獨只有儒廟御史的身上卻散發出皎潔的聖光,將湖面映照得流光溢彩,像是一條天河。
“先生儘管問,我儘量答。”陸光景目光堅韌道。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命更替是必然的趨勢,短則十年,長則百年,屆時紛爭降臨,到那時,你認爲大炎會不會徹底消失?晉王府會不會輸?伱會不會身死道消?”儒廟御史道。
這是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讓晉王府上的邪道修士全部都面露怒色,好似不是陸光景在壓制,他們肯定會衝上去,將這個不客氣的傢伙碎屍萬段。
“大炎不會消失。”陸光景十分乾脆的說道。
他明白,對方口中的晉王府,指的應該是無間黨。
緊接着,他又道:“如今的朝廷和三教,就如天穹的太陽,如日中天,豈是其他螢蟲可以比擬的?可是,即便太陽最明亮的地方,卻依舊會有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只要人還有七情六慾,還有私心,還有貪念,晉王府就一定還會存在。”
儒廟御史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從衣袖中取出一幅明黃色的卷軸,使其懸在虛空。
“譁!”
他伸出一根修長手指,白色的文氣從指尖飛出,落在卷軸上面,形成一個個娟秀的聖文。
卷宗化爲一道白光,飛了出去,穿過水麪,出現在陸光景的頭頂上面。
“轟隆!”
晉王府的邪道修士,全部都被卷宗上面的一股強大力量波動,鎮壓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直到此刻,他們才發現這位中年男子竟然如此厲害。
先前想要去對付儒廟御史的邪道修士,全部都被嚇傻,雙股顫顫,額頭上分泌出冷汗,噠噠的滴落在甲板上面。
就連陸光景也單膝跪地,伸出雙手,將卷宗托住,緩緩的打開。
雖然,他早就已經猜到儒廟御史的身份,可是看到卷宗上面的內容,依舊還是略微吃驚:“法聖候選弟子。”
“從現在開始,陸光景,你便是儒廟的法家聖人候選弟子,但卻還不是真正的弟子。若是,你想要成爲真正的弟子,就在這場奪嫡之爭中活下來。”
縹緲的聲音,還在水面迴盪,儒廟御史卻早就已經消失蹤影,誰都沒有看見他是如何離開。
水面上,只剩一圈圈漣漪,不斷擴散而開。
陸光景緩緩站起身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不禁將卷宗捏緊。
“殿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挑選聖人弟子?”一位邪道修士小心翼翼的問道。
衆人皆向陸光景望過去,也同樣好奇。
陸光景根本沒有回答他們,盯着水面,身上更多了幾分睥睨之氣,喃喃的唸了一句:“不愧是名滿天下,位列七十二聖賢之一的澹臺聖賢,讓人只能遠觀,卻無法靠近。”
“荀先生,你若是真的放棄了本王,那就不好意思了。”
大炎京城街道之上。
一襲竹葉青的澹臺明,混入人羣之中,神識覆蓋着方圓千里。
身邊一男一女的清麗女子出聲疑惑道:
“先生,爲何要這般做?晉王此人善妒自負,爲什麼要將法聖的聖人之書給他。”
澹臺明爽朗一笑:“你們只看到了陸光景得到的好處,卻沒有看到壞處,若是真想對付荀玉,就要對他身邊人下手,晉王府和荀玉的分裂,一份候補的聖人之書,讓本就岌岌可危的裂痕,轟然倒塌。”
“就是因爲此人善妒自負,又豈能一直甘心屈身荀玉。他肯定察覺到了自己即將成爲棄子,這時,一份聖人之書,便是及時雨,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此乃陽謀。”
“這就是儒廟的安排?”
清麗女子這時才恍然大悟。
柳家山莊。
開會的縫隙。
實際上,陸鳴淵的意識,已經來到了法海和尚身上。
一直以來,法海和尚都在京城之外默默刷級,參加金剛司院佈置的任務,獵殺妖魔,偶爾會化作晉王府殺手,做掉一些地下勢力。
投放意識去思考,需要很大的精力,但只佈置殺戮的指令,卻十分簡單。
陸鳴淵感覺就跟刷副本掃蕩似的。
經過一段時日的吸收,吸收妖力,血肉之力,法海和尚的修爲已經刷的不低了,起碼不弱於楊二郎,兩人的水平大概在普通觀海境修士的五倍實力。
目前的血影兵團。
天字品戰力有三位。
地字品是影士之中的精英階層,是重要的戰鬥人員,楊戩和法海手下各能統領五十人左右。
人字品負責超度和情報工作,數量發展的極多,已然有上百個,潛伏在京城的各個角落,充當攝像頭。
他先得空找個時間,接待一番青丘廟的供奉。
前幾日,他發送了傳訊光符,青丘廟大力支持,打算派不少人過來,應該都在路上了。
“咦?有任務了。”
陸鳴淵發覺法海和尚的玉牌亮了。
“晉王府的任務?這是要和吳尚真刺殺誰。”
他定睛一看,眉頭蹙起:“無影堂大護法?”
逆天啊。
我要刺殺我自己?
陸鳴淵頓時樂了。
同時,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晉王是怎麼知道無影堂多了一個護法,明明是不久前才公佈的消息。
難不成影哨開會的內容,也已經泄露了出去?
這說明無影堂內部有臥底啊!
陸鳴淵微微思忖,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剛剛在座的那麼多邪道修士裡面,絕對有叛徒。看來必須將這個消息,告訴影哨。
不能這麼快就讓她翻車了。
另一邊。
“大護法,你在修煉嗎?”駱影隻身上前,奇怪問道。
陸鳴淵的意識立即回到了楊二郎體內,重新睜開雙眼,才發現會議已經結束,所有邪道修士全部都已經退了出去。
整個大堂,只剩駱影和他。
陸鳴淵當然不會說出真相,解釋道:“我的確是在修煉吐納法,決戰即將來臨,實力能夠提升一分,也就多一分勝算。”
他好似想起什麼一樣,之前第一個提出反對建議的邪道大佬,問道:“對了,左邊第一把交椅是誰?跟大人唱反調的。”
駱影看了一眼椅子的位置,道:“此人乃是青海州離陽門的門主,名叫孫長嵐,第十境的高手,成名近百年,在無間閣很有號召力,就是遲遲買不到一個福地,得不到稱‘宗’資格。怎麼,你也看出他有問題了?”
駱影脣角一勾,淡笑道。
陸鳴淵嚴肅道:“若是我猜得沒錯,此刻,他已經將我們會議的內容,傳訊給了陸光景。”
“先除掉他如何?”
此刻,駱影的眼神變得十分冷銳,殺機畢露的道:“不急,陸光景還沒有出手,孫長嵐的價值,還沒有完全體現出來。等到他失去價值的時候,我肯定會第一個除掉他。”
陸鳴淵苦笑道:“恐怕他們會先對我出手,你給的這個護法,真是個燙手山芋。”
“這是無法避免的,如果不能憑藉你去篩選底下哪些修士聽話,恐怕後果會更糟糕,估計沒有多少可以利用的人。”駱影顯然也很無奈,認真道。
“要出手的時候,大人儘管說就是,最近要過年了,我可能要消失一段時間。”
“過年?你還要過年?”駱影挑眉道。
陸鳴淵搖頭:“只是閉關一段時間,順便躲避一番晉王的追殺。”
“行,批了。”
沒過一會兒。
陸鳴淵的意識便回到了冷宮之中。
剛走出院子伸個懶腰,活動一番僵了的身子。
紫芸便已經走進了小院,稟告道:
“啓稟殿下,貴妃傳見。”
“知道了。”
陸鳴淵曲了曲手,盤活手臂,快步走出清燭殿,前往瑤光宮。
可等他來到瑤光宮之後。
卻發現外公也在此地。
大殿爐火很暖,王和甫正沏着茶,神色悠然。
“見過外公,見過母親,外公,好久不見了。”
陸鳴淵邁前一步,先是挨個請了個安。
“我兒來了,來來,坐下說。”王昭嫣微笑揮手。
王和甫看到陸鳴淵的面相,察覺到對方精氣神比之前還要更好,在朝堂坐如大鐘的大炎執宰,在外孫面前,卻格外親切,呵呵一笑道:
“馬上就到年關了,這次叫你來,是關於出席斬妖盛會一事。”
“斬妖大會?”
陸鳴淵輕喃一聲。
腦海不斷回憶,這纔想起了關於斬妖盛會的事宜。
大炎每年都會舉辦萬國大宴,目的在於彰顯國威,讓其他國家看看,大炎的國力到底如何,而且是文武一換,意思是一年文鬥,一年武鬥。
去年舉辦的正是詩詞大會,那今年,就要舉辦斬妖大會。
所謂斬妖大會,是大炎立國一百六十七年設立的活動,這一年,大炎徹底平定西疆妖族,在中土天下站穩了腳跟,設立斬妖大會的目的,是讓大炎子民記住先輩與妖族廝殺的歲月,昔日欺壓中土王朝的妖族,不過爾爾。
如今的斬妖大會,已經成爲了彰顯國威的一種標誌。
就像是前世的羅馬鬥獸場,看人獸困鬥,王公貴族以此取樂。
各個國家都會派遣指定的高手,前往傳送陣戰場,比拼一番,以積分定輸贏,並不會太過認真,只不過是在邊緣地帶開闢一處戰場而已,不會深處其中,目的在於讓各個國家看看大炎修士的強大。
往年來說,獲勝的都是大炎。
畢竟大炎修士又多又強,不是小國可以比擬的。
“又到年關了,文武一換,去年的詩會你可還有印象?”王和甫笑問。
陸鳴淵點頭:“有印象,不過外孫記得,自己並沒有參加。”
王和甫哈哈道:“這次也不用你參加,出席斬妖盛會,主要是見見世面,看看各國高手出手,不乏三教修士,練氣士和武夫,對你的修行,應該大有好處。”
“確實。”
陸鳴淵並不否認。
觀摩高手交手,確實能學到很多東西,尤其是他這種剛剛躋身中五品的修士。
“今年斬妖大會,估計沒有那麼順利,本來是不想辦的,但規矩畢竟是規矩。”王昭嫣嘆息道。
王和甫淡然道:“接下來,外公要跟你說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陸鳴淵坦然回答:“外公請說就是了。”
王和甫嚴肅道:“你的案子被駁回了,成爲了少數不多登聞鼓院複審失敗的案例。一般敢讓三家朝廷官署查辦的案子,很少有原封不動的出來的,再不濟,都會減輕罪責,赦免輕一點,可是這次,一定是有外力介入,才讓結果變成了這樣。”
“沒事,外公,外孫也不指望登聞鼓院能翻案,此案難度過大,也可以理解。”陸鳴淵安慰道。
對於這件事,他總算能鬆口氣。
陸雲卿發動關係,差點就給他洗白。
不過估計皇帝老爹應該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陸雲卿的路已經鋪的又長又寬,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再出現一個競爭對手。
這很好理解。
又聊了一會兒,陸鳴淵才離開瑤光宮。
路上。
他瞥見了一位年輕白衣天師,從皇宮路過。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打扮。
陸鳴淵打聽了此人的身份,乃是雷池道院的副山長,道門天師許長卿。
只是這次不同,對方好像想跟他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