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淵讀過卦象,心思有些微妙。
這三位國師來參加萬國大宴,顯然居心不軌,還跟妖族有一定的關係。
妖族一定在背後密謀着什麼,想要報仇雪恨,找回場子。
放眼百年以來,妖族都不敢有任何動作,最大的原因是通往西疆莽荒天下的路,陳列了以大炎爲主,諸多王朝的重兵,以及距離最近的萬佛洲上,乃是佛門生天的地盤,菩薩羅漢一直鎮守在這片西方淨土,妖族要想突破佛門和諸多王朝大軍,難度極高。
萬佛洲的東邊就是天山儒廟,位於中土天下之北的浩然洲。
兩個大凶之卦固然不能選,但是側面可以看出許多信息。
這場萬國大宴,諸國端的就是一個前倨後恭,這麼多國家,估計沒幾個盼着大炎的好,都想取代大炎的位置,其中比較強大的幾家,主要爲:南離王朝,大隋王朝,大霜王朝,大武王朝。
大霜王朝好歹算是中土天下之內,其他王朝都在中土之外。
第二個卦象的意思是,他什麼也不做,那一場大禍很快就會發生,他倒是短時間沒事,可這場大宴的所有人都會被妖族算計,然後爆發不可挽回的後果,難不成所有人都會死?
否則天下大亂從何而來,妖族攢足了百年的力量,大軍壓境,入侵中土,才能掀起這股大亂。
要知道,現在長樂宮匯聚的人,乃是這個世界極爲重要的一批人,來自各大王朝的天驕和代表,以及修士之中的中流砥柱,若是他們死了,造成的影響,足以席捲各大王朝,讓妖族找到可趁之機。
中土天下陷入動亂,作爲天命之主的大炎王朝的命數自然衰退。
大炎若是覆滅,國運衰退,那他也討不到好。
唯有自己出手,聯合道門,先發制人,境界更進一步的情況下,才能力挽狂瀾。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一個八境武夫,憑什麼能保全大炎?
不管怎麼樣,都會引起妖族的嫉恨,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
想清楚其中關鍵的陸鳴淵,將目光重新放在了長樂宮現場。
這時候,又有幾輛豪奢轎子到來,一衆大炎禁軍簇圍,手持兵器,威嚴肅穆。
陸鳴淵目光敏銳,往後看了一眼。
“嗯?”陸鳴淵一眼就看到了外公的身影,一衆內閣大臣依次登場,每一位都硃紅鶴紋長袍,頭戴烏紗帽,氣場十足,身爲當朝執宰,舉手投足之間必須要有氣勢,不能在諸國眼裡露怯。
內閣大學士,非十境儒士不能勝任,每一位十境之上的儒修,可以被稱作國士,意爲一國之中,最爲傑出的一批儒士。
邁入大門的王和甫看到了陸鳴淵端坐在座位上,露出笑容,輕輕點頭。
陸鳴淵也揮了揮手,跟外公打了招呼。
“今年的斬妖大會,真是難得的一場盛會,朝廷內閣,重要官員和三院修士都要派人過來,原本話語權應該在皇帝身上,現在也變成了首輔爲首的內閣身上。”
陸鳴淵心中如此想道。
“六弟許久不見,在冷宮待了一年,氣色倒是越來越好了。”
陸鳴淵擡頭循着聲音的來源看去,發現居然是側前方的一位俊美墨色蟒袍青年。
正是晉王陸光景,此時他正一臉微笑看着自己。
德育分還會主動跟自己打招呼?
陸鳴淵覺得他沒安什麼好心,淡淡道:
“承蒙二哥關心了。”
冷漠的話語並沒有打斷陸光景的傾訴欲。
“聽說你最近一直在習武,難不成是打算以武道證長生,好渡過枯燥的三十年?”
陸光景殷切的詢問,一點也不像是奚落,語氣滿是濃濃的關切。
“六哥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二哥是不是管的有些寬?”
陸鳴淵還沒回答,另外一邊,陸雲卿就已經冷聲出言,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被打斷的陸光景也不惱,雙手一攤,面色無辜道:“爲兄就是問一問,也沒有要管的意思,八弟的語氣這般衝作甚,難道是對我這個做哥哥的有怨言不成?”
陸雲卿變得聰明瞭許多,沒有接下這一頂頂撞兄長的帽子,淡淡迴應:“我怎麼敢對二哥有怨氣,晉王府的人手,都快管到皇宮來了,我只是不想二哥走入歧途而已。”
陸光景身後諸多護衛,見對方如此不避諱,一個個都怒目而視。
其中就有不少陸鳴淵認識的熟人,不乏無間閣的兩位甲字供奉,唯獨影哨大人沒有來,想必是最近的行動已經吸引了晉王的注意力。
陸雲卿身邊的侍從不遑多讓,向前邁出一步,以表警示。
對方出手,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引頸受戮。
一時間,兩人的氣場如同實質,對撞在一起,實力不相上下,陸雲卿的指尖文氣如注,體內文宮孕育的金色浩然正氣,隨時能爆發出來。
遠處。
陸雲萬注視着這一幕,摩挲着圓潤手指上的戒指,神情冷笑,看向兩人的眸子裡,都沒有什麼好眼色,而是自顧自的觀摩宮中舞女的表演。
楚王陸光耀喝着悶酒,沒有關注,他已經將自己關在府裡足足有一年的時間,似乎對自己十分痛恨,同時辜負了那些相信自己的將士兄弟,爲此感到自責,一直都在陰影裡,走不出來。
陸雲煌則是目光平淡,波瀾不驚,一如既往的無人關注。
只是無人發現,他的瞳孔深處,多了另一個人的打量目光,忽然會有一個瞬間,眼神的氣質並不屬於陸雲煌。
這邊還沒說上幾句話,幾位皇子的身影反應,就被諸多王朝的使臣盡收眼底。
“想不到大炎內部,有如此多的糾紛,大炎皇帝還沒有立太子?”黑袍龍冠青年淡笑道。
身側老宦官解釋道:“大炎立國之傳統,便是效仿上古人皇,立賢不立長,爲了保持皇位更替,實行秘密立儲制度,不到新帝登基,先帝駕崩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繼承人,再說了,大皇子陸長風已死,嫡長子已死的情況下,皇儲之爭再正常不過。”
“那本宮的運氣還真是好,我那個弟弟就沒有資格與我爭奪皇位,我早早就拿下了太子之位。”青年自信一笑。
大隋王朝的制度一直以來都是效仿古朝,嫡長子優先繼承。
他本身資質也不差,八歲那年就被立爲太子,入主東宮,大隋皇帝爲了避免他弟弟,將其封到了很遠的地方當親王。
長樂宮百席之西,白衣僧人姜善侍奉在一位手戴霜玉龍鐲的高冠男子身邊,雙手合十。
“國師,這就是你說的幾位皇子?感覺實在是不怎麼樣。”
高冠男子嗤笑道。他乃是銀霜國王子,父親正是銀霜王,如今清掃國內,百廢俱興,馬上更名銀霜帝國,他日後就是未來的大霜帝子。
姜善法師搖搖頭,傳音道:“世子,人可不貌相,大炎歷代繼承帝位的皇帝,競爭都很殘酷,沒有一個是平庸之輩,皆是從諸多皇子奪嫡而出的真龍天子,不乏梟士狠人,若不是此法,新帝絕對無法領導整個中土天下,掌握一朝氣運。”
高冠男子想了想道:“國師的意思是,若沒有本事,就當不了大炎皇帝?”
姜善法師看的通透,回覆道:“不錯,在大炎王朝,三教的認可很重要。比起其他王朝的立儲,優先採取嫡長子繼承,省時省力,大炎無疑是複雜的多。”
高冠男子聽完,大致理解了。
像是大隋,南離,大武這樣的一洲王朝,沒有三教的制約,皇帝想立誰當太子誰就是太子,權力已然來到了一人手中,但是在大炎則不同,朝廷與三教共治天下,包括修士和百姓,一切皆是井然有序,這種情況下,皇位更替就是變數。
高冠男子摸了摸手腕的霜玉龍鐲,慵懶道:“只是我觀這幾位皇子的修爲都不太高,修煉到中五品的,堪堪兩人,而且都是儒修,不應該啊。”
大殿的中心。
“既然八弟不待見我,那我也不叨擾了。”陸光景主動先退了一步,一副不打算跟你一般見識的表情,帶着身邊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陸雲卿見狀,場合在這,也沒在咄咄逼人,得了氣勢就算勝利,端起袖子,喝了一口酒。
這個時候,諸國的年輕一輩,皆是過來敬酒。不是爲了站隊,而是想多認識一些大炎王公貴族,日後有個照應。第一批,肯定是大炎的幾位親王。
最受歡迎的,便是陸雲卿。
畢竟如今的陸雲卿已然脫胎換骨,眼神氣質都有了蛻變,看起來就像是人中之龍,跟其他皇子完全不能比。
此外,第二受歡迎的,就是陸鳴淵了。
“大隋太子,曹宗熙。”
“銀霜國王子,烏遜。”
陸鳴淵望着身前敬酒的兩人,十分意外,不知兩人會來自己身前敬酒。
跟他想的大差不差,這位黑袍龍冠男子果然是大隋太子。
另一位戴着霜玉龍鐲的鼻樑高挺,像個混血兒的,則是銀霜國王子,烏遜。
這兩位的地位可比一般小國要高的多。
大霜王朝地處西域飛沙洲,出口物產包括:火羅酒,羊駝毛地毯,銀霜馬,大霜紋鋼等等。
飛沙洲在中古時期也是仙靈眷顧之地,諸多飛昇修士會選擇此地飛昇,大霜王朝京城至今保留了一大塊飛昇臺,雖是一些殘垣斷壁,可依舊能證明昔日輝煌歷史。
大隋距離大炎很遠,他知道的比較少,只知道這個地方很偏僻,王朝圖騰是青龍,是跟大炎很像的一個國家,大隋之中的書院也有不少,而且辦的很不錯,得到了儒廟的認可,招賢納士,是除了中土之外,讀書人的第二首選。
“兩位氣度不凡,不愧是一朝帝胄。”
陸鳴淵輕輕一笑,酒盞舉至身前,說了一句恭維之言。
大隋太子曹宗熙自謙微笑:“淮安王過譽了。”
不知爲何,在他眼裡,陸鳴淵並不出彩,修爲談吐皆不出奇,可身上的就是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本來他只是爲了近距離端詳一二,結果就這樣過來了。
銀霜王世子顯然也是這樣認爲的。
兩人敬了酒,便到下一位皇子面前去了。
陸鳴淵見到來自己這邊的人越來越多,也是苦惱起來。
不能是「麒麟子」的效果吧。
他開始變得人見人愛起來,之前自己的魅力明明只對女人起作用,現在不管是誰,見到自己,都有好感了。
很快,一位熟人來到了他面前。
金烏長公主,駱秋芙。
這個女人本來該回國了,臨近新年,就一直住到了現在。
她一襲鎏金落地長裙,長髮如瀑,氣質依舊優雅尊貴,目似秋水,笑容甜美,冰肌玉膚,風姿闊綽,像是一個溫柔的知心大姐姐。
駱秋芙敬酒的時候,打量了一番陸鳴淵的長相,心中無法剋制的浮現出一股青睞之意,於是嫣然笑道:
“我看淮安王的眼神和長相,很像我見過的一位故人呢。”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遇到了一位叫做楊戩的男子,只不過這個男人被她的妹妹搶走了,爲此她還好一陣難過。
如今看到了陸鳴淵,她心頭涌上了熟悉的感覺。
“長公主認錯人了吧。”陸鳴淵勉強一笑,裝作不認識的神態,十分費解。
楊二郎長的確實跟本人很像。
“在下是第一次與長公主,男女授受不親,切莫捱得這般近。”
眼見駱秋芙玉眸子極爲認真,端詳越來越近,越湊越近,白天鵝一般的脖頸伸出,胸口底下,露出雪膩的慷慨景色。
陸鳴淵嘴角微抽,制止了對方靠前的想法。
“對不起,冒犯了。”
駱秋芙也知道自己有些冒犯,道歉一聲,不過還是感慨了一聲。
“只是殿下真是太像了。”
她特意觀察了陸鳴淵身上,沒有看到玉佩,境界也沒楊二郎高,除了外貌,確實很難將這兩個人聯繫到一起去。
不過這個陸鳴淵同樣很吸引她,是相同的感覺。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