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和夏悠純的情緣,源自於光之子針對賀家父子的算計。如果賀天完全按照沐繼偉的計劃走,今時今日,賀聆風的事業早就灰飛煙滅,沒有賀天這位商業新秀,世坤也大約差不多落入沐繼偉的囊中。
但這一切,除了沐家的人,林飛極其相關人等,均不知情。
林飛只知道自己突然在元旦慶祝會上發現了那麼一個清麗絕俗又華彩動人的學妹:夏悠純在同川大禮堂的舞臺上,拉了一手好琴,在林飛託人遞上來的信箋上,又落下一手娟秀的好字。來自於教師家庭的她,天生一副矜持的性格,與清冷中又帶着一點孤傲,好似水中清蓮般,讓他在遠觀之時,突然便狂生想要摘取、擁有的念頭。
他的愛情從產生那一刻起,便註定了一定會熱烈無比。夏悠純還未畢業,他就娶了她。在瑞郎接受深造的時候,他每天都要發一份熱情似火的情書給已經成爲他妻子的“她”。
數年異地相隔,把他的思念攢成了山,等到終於可以回國,找到工作在東州定居,他迫不及待完成的事,便是馬上將她以及她的一切安定在自己身邊。
他待夏久峻夫婦如自己的親生父母。
他待夏悠純的弟弟如自己的親弟弟。
只是,莫名之間,一個本不在他關注之下的人,突然橫亙進他的生活。
這天,林飛在銀河會所門口偶遇淮南藥業的徐斌總經理。
徐斌好像沒看到林飛似的,只顧埋着頭疾走。
林飛先沒在意,但是,就在二人即將擦肩而過時,他突然叫起來:“徐總——”
徐斌再裝糊塗就沒意思了,當下搞得剛剛看見林飛似的,誇張地“哈哈”笑了一通,然後說:“原來是林總啊,怎麼這麼巧?”又爲自己剛剛沒看見林飛的舉動找藉口:“真對不起、真對不起,有事壓在頭上,走得太急,居然沒看見您大駕。恕罪恕罪。”
林飛笑了笑:“徐總,就鋼材採辦的事,其實,我想和亞威談一談。你看,我這個意思,你是不是向於董轉述一下。或者,煩請你牽線,我和亞威的孔總一起吃個飯?”
徐斌連忙說:“這個就不必了。”做得自己多麼偉大似的,一臉真誠對林飛說:“林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我岳父就是撮合您和恆遠的賀總之間合作。飯都吃了,那次,你不也當面答應賀總會考慮具體合作事宜嗎?”見林飛頗有疑問,他笑着接下去說:“林總,商場上最終信義,就算你覺得會和恆遠談不攏,也要在具體談過之後才能確認。亞威如果這時候橫插一手,傳出去,業內需不好聽,你說對不對?”
林飛笑容未失,友情提醒:“那麼與遠航的合作,亞威怎麼就那麼積極呢?”
“這個,”徐斌微微一怔之後,立刻反應過來:“那不是有寧川市**的利益在其中嗎?東州市**也想要這個大項目的,兩位市長你不讓我我不讓你,身爲寧川的企業,神龍亞威身不由已呀。”
說着,徐斌藉故告辭。
林飛看着他匆匆遠去的身影,不由好一陣深思。
賀聆風得知賀天終於搭上縱橫這條線,很高興。父子倆面對面時,賀聆風囑咐,這筆業務一定要好好做。縱橫汽車和得蘭的汽車公司是合作關係,不僅擁有頂級品牌汽車的裝配線,大衆品牌以及自主研發的本土品牌更是多達十幾個。恆遠不僅要獲得供貨材料的資格,更要將生產汽車車身的資格一起拿下。能夠成爲縱橫汽車的一級供貨商,這樣的好成績,才能夠彌補賀天去年未能談下遠航的疏漏。這樣,才能在3月份的集團股東大會上,爭取出更多的支持票。
賀天難以否決這些現實。
當着父親的面,他態度很是積極。私底下,他就惆悵了。想着和林飛尷尬的交集,又悔又痛又無奈又不得不讓自己振奮起來,這種滋味,除了自己,這世上,竟沒有一個人能夠爲他分擔。
鬱結了好幾天,但是,賀天也非常佩服自己的在於,與此同時,他還是將聯絡縱橫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關於產品性能介紹的PPT出自於他自己的創作,內容豐富,製作精美。帶團前往縱橫洽談,面對以林飛爲首的商務團隊,也是他自己親自上陣解說。縱橫團隊裡有得蘭人,賀天便華夏語和得蘭語雙關齊下,敘述部分只用前者,重要部分先用華夏語說一遍,旋即再用得蘭語補充一遍。他語言上的功力端是不弱,吐字發音、用詞習慣皆無半點錯漏。解說流暢,言簡意賅,聽得衆人頻頻點頭,面露讚賞。
林飛也不例外。
再說產品本身,新研發的HYⅡ產品,不僅享有相同厚度鋼材相比之下質量輕10%的優點,而且,在抗打耐壓的測試中,成績優異。另外,由賀天主抓對HY一號產品進行改進的研究中,以賀天的主意爲主,使一號產品在分子與分子結合方面多出些微變化。這些變化是可控的,製造出的效果便是,當鋼材受到巨大壓力碰撞擠壓時,在變形之前會預先往施力方鼓起。這樣,就可以在鋼材遭受巨大壓力碰撞擠壓時,最大限度保護鋼材覆蓋下的物體。如果將這種鋼材引進汽車製造,那麼,對車主安全係數的提升,無疑成就巨大。
林飛身邊另一位縱橫副總笑着說:“林總,我看恆遠的這項產品,我們可作考慮。”
笑容早早從林飛臉上消失,這會兒的林副總,一臉陰晴不定,未曾搭腔。
說話的那位副總礙於自己的權限不夠,頓時噤聲。
賀天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口乾舌燥的感覺好些後,很謙恭,問林飛:“林總,您的意見如何?”
林飛微微一笑:“價錢上,我們是不是可以再談談。”
剛剛說話的那位副總微愕。
賀天的心也咯噔了一下,頓了頓,重新笑起來:“林總,我給的價錢已經是該項產品能夠做的最大讓利。你也知道,我們在項目研發上投入了巨資,能夠生產出這樣先進的材料,要說多便宜,那也是不可能的。”
林飛語氣開始發冷:“材料是很好,用來做汽車的車身,確實也非常理想。可是賀總,我們生產是汽車,畢竟不是飛機**火箭這類技術要求超高的產品。你用來提供給我們的原材料,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我們當然非常樂意使用。但是,如果用來做車身的原材料漲價了,勢必造成最後汽車總價的上漲。你也應該很清楚,國內經濟狀況相較以前是好的,國民的生活水平正往越來越高的方向發展。汽車是必需品,稅務制度改革之下,售價越來越趨向於低廉。你讓我用這麼好的鋼材,卻去賣平民的價格,你讓我們的利潤空間從何處尋找呢?”
“但是,確實不好再降價。”
“那我們這會兒就很難談攏。”
二人四目相對,賀天這才感覺到,他於林飛之間,已然開始針鋒相對。
恆遠的高層看得莫名其妙,縱橫的領導也不知道林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賀天心裡揣着明白,嘴上不好說,只能等。
等林飛宣佈:“賀總,如果你能做到不僅材料性能得以保證,價格上也可以讓我覺得滿意,那時候,我們再談好嗎?”
他不僅不可以抱怨,還得連同旁邊羅志斌一起道謝:“耽誤各位時間了。”
林飛自顧離開座位,率衆離開自家的會議室。
會議室裡只留下恆遠的人,羅志斌攤開兩隻手,很想安慰賀天兩句,但找不到詞。賀天非常窩火,沒地方撒氣,抓起厚厚一疊紙質材料,高高舉起,用力摔在桌子上。
北京路小學,剛接班的夏悠純老師很快進入新的工作狀態。
她上的第一堂課,是葉聖陶先生的《記金華的雙龍洞》。這篇課文,夏悠純當年做學生的時候就學過,當時就很喜歡,後來也慕名實地遊覽了課文中所提到的那個風景名勝。語文麼,在夏悠純看來,就是感情渲染和思想表達最佳的形式之一,語言也是要重點體會的,可是,畢竟是小學的課文,已經浸淫文學數十年的她怎會細細去辨其中到底有多深的意思呢?淺淺帶過也就罷了,大部分時間,學生就在聽夏老師暢談對金華的認識,以及雙龍洞給予自身到底是怎樣不一般的感受。
孩子們在課堂上一改死氣沉沉,嬉笑評論不一而足。姿勢可是各式各樣,有站着的,有趴着的,有的託着腮幫子斜靠在桌上,有的更是因爲興奮乾脆離開了椅子,在空地上蹦跳大叫。
夏悠純教育理念極爲開明,對孩子們生龍活虎的表現並未給予批評,也沒有及時指正。孩子們很喜歡這樣的課堂,這樣的老師,但是,故意在這個時段到這兒來巡課的沈雪吟看在眼裡,頓時抓住了夏悠純的把柄似的,當堂將夏悠純從教室裡給叫出來。
“夏老師,”沈雪吟的表情分明在訓自己的學生似的,“你這是在上課嗎?”
夏悠純一看,又是這個主任,心裡面不太高興,便昂首道:“是啊,我正在講課文,沈老師你沒有看見嗎?”
她翹着下巴自視高人一等的姿態,讓沈雪吟很想一巴掌抽上去。但是,沈雪吟知道這不可以,心裡拼命壓抑着,沉聲道:“課堂應該是安靜而有秩序的,你這樣給學生上課,學生學不到你想教給他們的知識。”
夏悠純不同意她的說法,反駁道:“最新的教育理念早就擯棄過去那一套了,安靜有秩序也是相對而言的,思考時,或者作業時,討論和學習時,氣氛熱烈更利於腦細胞的運作。沈主任,你難道沒聽過嗎?思維的火花是在碰撞之中激發出來的。你讓我們都像木頭人一樣靜靜地坐着嗎?那樣一來,思維沒有碰撞,靈感怎麼會有?靈感沒有,所謂的成功也就不存在了嘛。”
沈雪吟憤怒道:“你這是詭辯!”
夏悠純衝口而出:“這不是我說。”反問沈雪吟:“沈主任,你該不會不知道這是誰的名言吧?”
沈雪吟被激得臉都紅了。
夏悠純笑着接下去說:“這是來自於著名發明家愛迪生的名言:成功是1%的靈感加99%的汗水,其中1%的靈感是最重要的。”
沈雪吟肺都快氣炸了:“總之,你就是不能這麼上課!”拂袖而去。
夏悠純聳聳肩膀,無所畏懼回班繼續她的教學模式。
坐在辦公室裡,整整一個上午,沈雪吟都爲沒能辯過夏悠純的事耿耿於懷。下午,她特別知會王詠芳,讓王詠芳就夏悠純上課的迥異風格對夏悠純進行深度批評指正。
王詠芳是有20多年語文基礎教學經驗的老專家了,夏悠純再怎麼自詡中文專業功底強勁,在基礎教學這一塊,道理還是說不過王詠芳。
王詠芳說:“夏老師,你的理念確實很先進,而且也沒錯,但是,用在小學生身上,就未必全合適。比如說,學生的語言結構和你的語言結構就有差異,你所表達的思想和情感是用你熟悉的語言熟悉的方式傳遞的,到他們理解時,會照成許多距離和誤差,你考慮過嗎?思維需要碰撞,但是碰撞的形式不代表就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聽說讀寫、聽說讀寫,在語文能力排名裡面,仔細聆聽他們說話,依然是最重要的。你說你的,他說他的,只能造成無序的課堂。無序,會引起淺薄和自以爲是……”
王詠芳真是老牌語文老師兼年級組長啊,夾槍帶棒將夏悠純訓了個滿臉通紅。
沈雪吟從辦公室外走進來,對夏悠純說:“夏老師,希望你對王組長的教誨深思。”
夏悠純偷偷斜了她一眼,扁了扁嘴,沒吱聲。
沈雪吟對王詠芳和四年級的語文教研組長劉琦說:“從明天起,你們二位要輪流聽夏老師的課,手把手,教會夏老師怎麼來上小學的語文課。”又對夏悠純說:“本來,是應該推門聽你的課,但是,介於你實在還不會上小學階段的課,就給個時間的提前量給你,今天晚上開始,每天都將第二天的課備好,準備王組長和劉組長來聽吧?”
夏悠純着急道:“那我不是每天都要在監視的眼光下工作?”
沈雪吟說:“監督而已,一字之差,意思可是完全不一樣。”
晚上回家,當着林飛的面,夏悠純將北京路四年級組那幾個老師狠狠罵了個遍:“官僚、勢利,沒一個好東西。做個主任怎麼啦?我見過的主任比她都大多了呢?道理講不過我,就搬老教師出來當救兵。那老教師吧,又倚老賣老,什麼語言結構啦,什麼聽說讀寫啦,好像我真是什麼都不懂的菜鳥也!還要聽我的課——不過就是學習嘛,直接讓我去聽王詠芳和劉琦上課,不是更好?讓我也學習學習,什麼叫基礎階段小學語文課堂呀……”
“不在那兒幹,直接回家得了。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夏悠純冷冷乜斜他:“那可不行,我老公年紀輕輕就位居高位,哪天英俊瀟灑的模樣吸引了剛畢業的年輕美眉,郎有情妹有意,到時候請我出局,那會兒我若沒工作,可不就慘了?”話才說完,被林飛撲倒在地。
地熱燒得地板暖融融的,好像陽春的土地。
林飛三下五除二解除妻子上身的武裝,然後用實際行動懲罰她對自己的言語攻擊。
“你還認爲我會心猿意馬嗎?”
夏悠純氣喘吁吁連連討饒:“不說了、不說了……”
然而,林飛把自己撩動起來,下面的行動也就沒法再停止。拌嘴停止得無聲無息,甜蜜的接吻和不自覺便蔓延開的旖旎春色,纔是這個屋子裡最近生活的主題。
好一會兒之後,林飛俯身其上,問夏悠純:“有比現在更讓你覺得銷魂的時刻嗎?”
夏悠純沉浸在被愛的歡潮中,別無他想,狡黠一笑:“有啊,剛結婚的那一夜,一整夜,有個人都讓人無法正常入眠。”
林飛立刻愉快起來,愛撫着她,輕吻她的眼睛、鼻子,又吻住她的嘴脣……
半個小時後,林飛倒了一杯紅酒,遞給剛剛從浴室出來的夏悠純:“我今天去恆遠了,恆遠的鋼材想進縱橫,總經理賀天親自給我做產品介紹的演示。”
夏悠純剛啜了一小口酒,酒水入喉,本人失神,酒水就走岔了道。於是,她止不住大咳起來。
本來,她便不是一個善於僞裝的人。
這會兒,彷彿是被當場抓住的正在行竊的小偷——夏悠純,面紅耳赤,躲閃至客廳。
林飛臉一寒,跟過來,口氣倒是溫和依舊:“怎麼啦?爲什麼會有這麼大反應?”
夏悠純抽張紙正擦嘴角,眼珠接連轉了好幾圈,保持着背對他的姿勢,笑了笑:“那你同意和他們合作了嗎?”
林飛哼了一聲:“沒有。”
“爲什麼?”夏悠純猛地轉身。
林飛不想捅破彼此之間那一層很薄很薄的窗戶紙,思忖着,半晌才說:“小純,你有沒有覺得,恆遠那個賀總經理長得很特別?我也是走南闖北見識過很多的人,很少看見一個男人長相可以那樣卓越的。”
夏悠純聽出他的試探。
手撫真心,林飛這話本沒錯。男人長成賀天那樣,任是誰,也很難漠視。只是,夏悠純認真思考自己這會兒真心應該放置的位置。她定了定神,來到林飛身後。伸出手,輕輕環繞住他的腰,又把臉貼在他後背上。
“在我心裡,只有你,纔是最好的。”
“那你覺得,我拒絕恆遠,是對,還是錯呢?”林飛轉過身。
夏悠純剛剛穩定下來的心,又左右搖擺糾結起來。
“我不喜歡賀天。”林飛坦誠。
“啊,是麼——”夏悠純再一次爲他的話緊張起來。
林飛英俊的面龐在燈光下顯出前所未有的神秘莫測。
夏悠純的呼吸逐步屏住。
林飛輕輕問:“你喜歡他嗎?”
夏悠純頭皮一緊,忙不迭撇清:“不喜歡。”
“真的?”
夏悠純覺得自己簡直要虛脫了。她不安地在他注視下保持着鎮定,努力組織詞句,好一會兒之後才說:“我就見過那麼一次而已,你的朋友帶過來的人,看都看都沒看清楚,怎麼會有喜歡或者不喜歡呢?”
林飛並不相信。
但是她堅持這個說法:“你再問一百遍,我的回答也是這樣咯。”逼問急了,就佯裝生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行程,從你認識我,到結婚,到現在,我有哪一天,在幹什麼,你家裡人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幹嘛這樣盤問我、不放心我?”說着說着,便真的氣了。
她一生氣,林飛馬上慫了。
放下酒杯,追上樓,林飛開啓討饒模式:“對不起,對不起,老婆,怪我不好,是我多心,我向你道歉。”夏悠純哪裡能輕易原諒他?鋪牀疊被,幫老婆吹頭髮、捏肩膀……最後哄老婆到牀上,再一次你儂我儂,方纔讓口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