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伊菲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要和蘇茗悅的女兒一起用餐!
她先對賀寧兮說:“寧兮,你應該自己招待你的同學用午餐的呀。”接着問賀天:“小天你說,寧兮同學來了,寧兮是不是應該單獨和同學們在一起?”
宋詩筠斜瞥賀天,媚眼如絲。
賀天很有壓力,一邊是老媽,一邊是怦然心動的“她”,思來想去,說:“都到這兒來了,就一起用餐吧。”不等許伊菲瞪眼罵人,立刻叫賀聆風:“爸,我們吃飯吧。”
“對對對!”賀聆風迅速接住話茬:“吃飯吃飯。”對呂叔說:“擺飯!”爾後對許伊菲招手:“吃頓飯而已,你也坐吧。”
賀寧兮感覺得到氛圍的緊張,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一向頗爲倚重宋詩筠的她,並不想在這個場合讓宋詩筠受到自己家人的排斥。爸爸和哥哥都表現得很大度,能讓小筠難看的只有媽媽了。許伊菲平時最寵愛賀寧兮,賀寧兮對脾氣並不是很好的這個媽媽也十分親密。因此,瞅着許伊菲面帶不善,賀寧兮連忙拉着宋詩筠,兩個人一起坐在許伊菲旁邊的位置上。
許伊菲沒好氣:“寧兮啊,其他同學你不管啦?”
賀寧兮說:“沒事,汪嫂在那兒張羅。”說到這裡,她瞧了瞧楚正哲。楚正哲說:“我去那邊吧,和那邊的同學說一聲。”賀寧兮連忙叫住他:“唉!”目光迅速瞟了一眼宋詩筠。
楚正哲又好氣又好笑,抓住她坐的椅子的椅背,半俯身:“我這一輩子,只希望爲你做些實在有用的事情。”聲音說得很小,別人都聽不見。只是態度親密,大家全看到了。賀天目光閃爍,不置一詞。賀聆風則十分喜歡,滿臉笑意。許伊菲想要罵人,無奈楚家對於賀家確實意義非常,丈夫又在當場,只能隱忍。
還沒動筷子之前,賀寧兮對賀聆風說:“爸,我在學校,小筠很照顧我的,不僅在關鍵時候保護我,學習上也幫助我不少。”
許伊菲冷哼:“你只要多用一點點心,根本就不用介意有人欺負這種事情。”
“唉——”賀聆風截口打斷,對許伊菲說:“受人點水之恩,應當思及涌泉相報,寧兮這是對的。”轉頭笑眯眯瞧宋詩筠:“宋詩筠同學,我帶我的女兒謝謝你。”吩咐夏嬸拿來一瓶陳年的莫斯傑紅酒,每個人都滿上一點。賀聆風端起酒杯,對宋詩筠說:“身爲賀寧兮同學的父親,宋詩筠同學,我先敬你。”
主菜進行過程中,大家都默不作聲。飯後甜點上來,賀寧兮才又對賀聆風說:“爸爸,今天請大家過來玩,其實是因爲小哲哥和小筠兩個人啦。他們兩個最近關係可好了,我覺得,我可以爲他們創造一些好的空間。”
這話一說出來,許伊菲當先瞠目:“有這事兒?”看看宋詩筠,又想想楚正哲。不知怎的,一直壓抑在心上對蘇茗悅的忌憚和憤恨,竟有要被風吹散的感覺。
賀寧兮受到她情緒的影響,頗得鼓舞:“是真的,小哲哥在學校各方面都很好,我想來想去都覺得他要和小筠談男女朋友,那真的很好?”
“哦!”真是這樣,那可叫人開心,許伊菲情不自禁拍起手,“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賀聆風的反應卻完全不同。他先讓呂叔把楚正哲交回來,然後當着衆人的面,問:“小哲,寧兮說的,這位宋詩筠同學,真的是你入學之後喜歡上的女生?”
楚正哲牢記賀天的勸導,絕不做搞壞氣氛的蠢事,左右不是蓋棺定論,乾脆擺一副無所謂的架勢:“賀叔叔你覺得寧兮說得很像那麼回事兒,那真相就像她說的那樣好了。”
“真的要和——宋詩筠同學談戀愛?”
“難道,這不可以嗎?”
賀聆風蹙眉,轉看宋詩筠。
宋詩筠表現得很緊張,一雙和茗茗幾乎一樣的眼睛,目光閃爍不定,聚焦的方向,卻在兒子賀天身上。
賀寧兮先贊同老媽的意見,並且,她爲老媽在這時候能夠和自己心意相通,表示欣慰。她給了許伊菲一個大拇指,爾後對宋詩筠說:“小筠,你也對我爸說,你願意和小哲哥談戀愛。”
雖然很感謝賀寧兮帶自己到這個餐廳吃飯,但是,突然就把自己和楚正哲拴在一起,還公然宣佈了“愛情喜訊”,斜瞥賀寧兮那張一廂情願的臉,宋詩筠真有想殺人的心。
賀天慢條斯理吃麪前的勃朗寧蛋糕,深沉如他,這時候自然不會擺明任何立場。
宋詩筠受不住激,霍地一下子站起來。
賀聆風凝神,賀天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許伊菲包含好奇於期待,賀寧兮的眼睛裡除了期待,驀然多了忐忑不安。
沒等宋詩筠開腔,楚正哲突然大聲道:“賀叔叔,許阿姨,我想,我和宋詩筠同學的事,還是我和宋詩筠同學單獨談談,比較好。”走過來,不由分說,把宋詩筠拉出去。
來到屋子旁邊梅園,宋詩筠方纔掙開楚正哲的手。
楚正哲的力氣好大,五根指頭好像鐵做的,身體又強又硬,無論怎麼踢打撕咬,都沒法奈何。
現在掙脫了他的掌握,也只是因爲他不再抓住她。
宋詩筠揉着發紅的手腕,怒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楚正哲低頭審視她,冷冷笑了笑:“宋詩筠,我不知道你爲什麼突然要發這個瘋。你剛纔幹什麼?想當賀叔叔和許阿姨,大聲宣佈:你並不是和我談戀愛,你真正想要談戀愛的對象,其實是賀天,是嗎?”宋詩筠沒吭聲,這就是默認。楚正哲點着手指,教訓她:“你怎麼這麼瘋呢?”
宋詩筠截口:“我瘋?到底是我瘋,還是賀寧兮瘋,或是你瘋?”
楚正哲說:“賀寧兮瘋,那是因爲她太想擺脫我,所以把我胡亂塞一個人。”說到這兒,他情緒也變得糟糕。抓住旁邊一棵巨型梅樹盆景四周的鐵欄杆,喘息了會兒,纔回歸主題:“你不要管我和賀寧兮之間的事。只要有我在,無論什麼時候,賀寧兮身邊不會再出現第二個男人,天長地久,她終究是我的。但是你,你做好要和一個豪門公子談戀愛的準備了嗎?你知道賀叔叔家裡有多少事,而許伊菲阿姨又是多麼不好說話的人?”
“再多的事,我都不怕。我知道賀天喜歡我,我也喜歡他,那就夠了。”
楚正哲氣樂了:“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賀天在小時候曾經遭遇過一件事:有個匪徒持槍準備殺他,但是被許阿姨替他把子彈給擋了。許阿姨因爲這個原因,難產,後來又在醫院躺了14年。你如果打聽過賀叔叔的發展史,你應該知道,許阿姨躺在醫院的那些年,是他最艱難的時候。而在這段時間,賀天長大成人,寧兮卻在三裡橋的六道巷裡遭受一個張姓人家的虐待。如果許阿姨沒有中過槍,寧兮興許智商就不是現在這樣,而且,在住院的14年裡,許阿姨又全程都是植物人狀態。你以爲愛情就是這個世界全部的話,那麼,在賀天的心裡,他的家人,永遠都會比你這個橫空殺出來的愛人要重要許多倍。”
“匪徒”“中槍”“難產”“植物人”……從他嘴巴里說出來的這些話,顯然超出了宋詩筠的認知範圍。宋詩筠好一陣迷惘,可是,堅強如她,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棄心中的執着?
“我、我……”她翕動嘴脣,溺水的人似的,突然,抓到一根稻草又奮起大喊:“我只是想要告訴別人,我不喜歡你,我喜歡別人,這也不可以嗎?再說,就算我要宣佈我要和賀天在一起,又不是要瓦解他們之間的母子之情或者兄妹之情,至於後果那麼糟糕?”
“那你是不是感受到許阿姨對你的強烈敵意呢?”
一記悶棍敲打在宋詩筠腦門上。
楚正哲說:“你還是聽我,你和賀天交往的事情,除了賀天知道,你知道,現在大概也就是我知道——”說到這裡頭,他略微停了一下。剛剛寧兮胡說他和宋詩筠之間有感情時,賀聆風反應很不一般。是不是賀叔叔未卜先知了真情?還是,賀天的所有事情,賀叔叔原本就瞭若指掌?世坤裡頭,人才濟濟,做什麼的都有。即便天河誓死效忠,賀叔叔身邊不還是有個叫“方梓薰”的特工?而賀天的身邊,則有那個叫“張雲廷”的能人!賀叔叔知道什麼,都不足爲奇吧。想到這兒,楚正哲換了個說法:“不管如何,如今你和賀天的事情,沒有暴露給反對的人,也不會有反對的聲音,或是反對的行爲,作用在你們身上。你相信我,不用着急公開和賀天的關係,這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但是我有必須要公開的理由。”宋詩筠一想到賀寧兮說的關於安若的事情,渾身的血液就止不住要往腦門上衝,“人心善變,我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既然自己喜歡,那就要努力爭取,這是一直以來我爲人處事的風格。”她甩開楚正哲的手,又用力把楚正哲從面前推開。針對楚正哲的警告,她反應激烈:“我今天如果不大聲說出我的心聲,我怕走出這個地方,我就會後悔。”
賀寧兮回去陪金貝他們,宋詩筠在起居室找到賀家另外三口人。站在賀聆風和許伊菲面前,宋詩筠一本正經道:“叔叔,阿姨,我想向你們重申一下,我並沒有和楚正哲談戀愛。我今天特意到這兒來,一方面爲了答謝寧兮熱情邀約之情,另一方面,我想正式告訴你們:我,已經有正式戀愛的對象,那個人,就是他!”
纖纖一根手指所指,正是賀天。
許伊菲登時雙眉一立:“賀天!”
賀天連忙站起來:“媽。”
如果不是桌子夠大,從來沒有打過兒子一下的手,勢必要把早就超過自己一個頭都不止的兒子的臉上留下至少今天肯定磨滅不了的手印。“你故意的?明知道我最討厭眼睛裡有沙子、鞋子裡擱石子?”
“我也是想等適當的時候再考慮……”
“考慮什麼?”許伊菲逼問,“考慮怎麼讓我更快地從你們父子倆世界裡消失?”
賀聆風也站起來:“客人面前,你注意一點……”
“那我們就換一處說!”
“什麼?”
“換一處啊?”許伊菲嗓門旋即高亢起來。
深知她脾氣的父子倆迅速達成共識,急忙尾隨在後,他們三個離開這座餐廳。
再說客人餐廳那裡,賀寧兮用來招待李林麒和金經緯的,是最新科技仿真入境遊戲儀。帶上三類傳感設備,帶上攝入眼鏡,兩個人就會進入虛擬的遊戲空間。李林麒選擇的,是一款傳統武俠的情景,他和金經緯同時進入之後,按照喜好,他變身成爲風流倜儻的瀟灑公子,而金經緯則成爲一個打扮落拓的孤獨劍客。
很符合彼此的性格哦!
李林麒和金經緯在虛擬的武俠世界裡自在遨遊。
打了兩架,又被追殺,遊戲任務越來越難完成,快要掛時,服務器自動將他們退出來。
李林麒摘了眼鏡,回到現實,放聲大呼:“受不了受不了,那幫傢伙太難對付。”
金經緯跟着說:“是啊,再遲一點,你我可就要完蛋啦。”
兩個人原地蹦了幾下,遊戲裡輕鬆一躍,便能上兩層樓的設定,現實中飛快消失。
外頭,那位總是一本正經的夏嬸再度降臨。她先對賀寧兮說:“小姐,夫人叫你過去。”又對其他人說:“各位今天蒞臨敝地,蓬蓽生輝。時間差不多了,如果各位需要回去,我來替各位安排車子。”
李林麒和金經緯戀戀不捨,可是都禮貌地回答:“好的,謝謝夏嬸。”
湯嘉瑤享受到現在,但是,最重要的那件事她還沒做。於是,她大着膽子問:“夏嬸,這個家裡,男主人都不出面待客的嗎?”夏嬸睥睨,她便強笑:“我是說,我們作爲寧兮的同學,常常聽說寧兮的爸爸多麼多麼厲害,而哥哥則又那麼英俊、才華橫溢,我們想一起拜見。”
夏嬸笑了:“來雅筑的女孩子,都這麼愛覬覦我們家少爺嗎?”輕蔑的笑容,比冷漠的面孔還要難以接受。湯嘉瑤如收針刺,打算翻臉。夏嬸冷冷的樣子,又讓她不由自主望而卻步。
“我們家裡,寧兮小姐是好說話了一點,”夏嬸開口,向來不留情面,“因此招待了你這樣的同學,明明對她充滿了覬覦,卻還能假託朋友的情意。”回頭叫了聲:“汪嫂。”汪嫂提着一個大籃子過來。籃子裡有沙漠草莓、阿蘇可黑果、雪花瀑葡萄、火香蕉和粉石榴,還有一個金剛西瓜,單獨裝在後面女僕手中的籃子裡。夏嬸對金貝說:“金貝小姐,夫人和我都看得出,這裡面,唯一真心和我們家寧兮小姐交往的,就是你。這些,都是夫人交代,送給你的禮物。”
金貝受寵若驚:“這個、這個……讓我怎麼好意思?”
夏嬸的背挺得直直的,尖刻的目光直接從上面射下來,回顧湯嘉瑤,道:“至於湯同學你,按照夫人之前說的,你如果對這些有興趣,隨時可以聯繫我。我可以替你引薦,免會員資格直接去特供品商店。”
湯嘉瑤滿腹怒氣,這時候完全發作不得。
司機把他們全部送出去,除了金貝之外,其他人全部放在新野戰。車子離開,李林麒和金經緯也告辭,湯嘉瑤才怒火沖天吼起來:“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有點兒錢嗎?一個女僕而已,再高級,那也是女僕,給什麼醜臉,擺什麼架子?”
姚小佩、尹幻幻等也不開心,紛紛附和:“是啊,白白被一個下人鄙視。”
“叫人實在不爽!”
孔悅說:“瑤瑤,別再理寧兮那個哥哥了,天涯何處無芳草,用不着單戀那一棵呀!”
“沒錯沒錯!”其餘三人不住口說。
湯嘉瑤叉着腰,翻翻白眼“哼”了一聲:“說得沒錯。我這麼漂亮,前途無量,什麼好男人找不到。對了,”她這纔想起,“宋詩筠和我們一起出來了嗎?金貝那一車,除了那一堆水果和金貝本人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呀。”
既然說到“那一籃,水果”,五朵金花當然要想那些沙漠草莓、阿蘇科黑果什麼的。嘴上說着“不在乎”,其實她們羨慕嫉妒恨到心發疼。絮絮叨叨進地鐵站,聊了會兒,宋詩筠這茬,也就被她們忽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