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圓月祭

月圓之夜。

斷雲王像往常一樣完成了工作。今天他特意離開崖底,早早站在了懸崖邊,一直看着天空那輪圓月,由朦朧變清亮。

“大哥?”阿瑟坐在禿鴰背上,正要悄悄出門,恰好撞見了崖邊的他。

“哦?”斷雲王也似有點驚訝,“出去麼?”

“嗯。”阿瑟硬着頭皮說。心想又要捱罵了。不料斷雲王竟對他笑了笑,叮囑道:“注意安全。”

他愣了半晌。莫非今天交了大運?他立刻說了聲“是”,興高采烈飛走了。

斷雲王瞧着三弟遠去的背影,心道莫非上天也贊成他這麼做?

阿瑟沒走多久,俞鼻如期而至。

“斷堡主,你是在等我?”俞鼻輕飄飄落下崖沿。

斷雲王道:“是。”

“在這兒談?”俞鼻訝道。

“每次月圓之夜,這條懸崖上都不會有人,很合適談話。”斷雲王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俞鼻灑然一笑,與他一起在崖邊走了起來。月色清亮,照亮了前方的路。他們兩人,卻彷彿約定了似的,同時陷入靜默。直至走到下崖的石階臺,斷雲王才淡淡地道:“俞判官,你依然堅持要了解當年的事?”

俞鼻道:“望堡主詳細告知。至於那人的下落,我以靈魂之眼擔保,絕對不會有假。”

“好。”斷雲王揹負雙手,慢慢向前走,此刻他的背影,竟似蒼老了許多。

他終於說出了那段驚心動魄的故事。

“你若問八年前那件事的起因,其實要追溯到十八年前。那個‘不消黑雲,天暗降臨’的時代。俞判官當時,只怕還很小吧。”

“恰好十八歲。”俞鼻道。

“嗯。所以你是知道,十八年前我們的國家是個什麼樣子吧。”

“恐懼。”俞鼻回憶道,“到處充斥着恐懼。因爲上一任主上,就是那年被殺的。”

“沒錯。因爲當年天暗殺手成功掀翻魔王后,下一個目標就是神界‘文基城’,所以他們的主要勢力,就暫時駐紮在了我們國家,其中就包括使乾坤魔刀的水凌空以及他的首領,手零。”

俞鼻屏住呼吸,凝神靜聽。

“一切事,都始於那個夜晚,手零突然造訪洛亞崖堡的夜晚。”

“他——”俞鼻咽了口唾液,“他曾經來過這裡?”

“來過。”斷雲王淡淡地說,“他帶了來一個五歲大的小男孩,說要暫時寄住在堡裡,託我代爲照看。我不知他是何用意,卻不得不答應。他把男孩留下,自己卻再也沒回來。後來我多方打聽,才知道原來男孩竟是水凌空的兒子,手零爲了請水凌空出手對付文基城的守護神,竟不遠萬里擄來他兒子,逼他就範。可憐水凌空,與戰神陽天轟轟烈烈一戰,直到死也不知他的兒子在我這裡。”

“那個男孩子叫——”俞鼻聲音顫抖地問。

斷雲王側頭看他,反問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映月!水映月!”俞鼻說了出來。

“是。不過這個人早已不復存在。有人給了他新的開始,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俞鼻又是一驚,怔怔地望着他,這兩人雖然一直走,可誰也沒瞧路。

“昔日水映月,可是如今阿瑟少主?”俞鼻大着膽子問,真相呼之欲出。

“這是我斷某一生,最大的秘密。”斷雲王慘然一笑,“水凌空與手零相繼戰死後,我不忍將他拋棄,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將他轉賜予我。水映月早已死了,現在世上只有阿瑟,阿瑟只永遠屬於我,誰也搶不走。你懂麼,俞判官?”他忽然怒道,“八年前那刺客,就想把他從我身邊搶走!我好不容易讓他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切。你卻偏偏冒出來充當好漢,想叫當年的事再度上演嗎?”

俞鼻語塞了,內心震撼之極,許久說不出一句話。

“俞鼻——”他又道,“這就是真相!要不要用靈魂之眼看看?”

俞鼻開啓靈魂之眼。看完又呆了半晌,才歉然道:“對不住!”

“那好。現在輪到你告訴我,打聽消息的人,此刻在哪兒?”斷雲王眼中神色,叫人捉摸不透。

“西南方,烽火連城附近一片森林,堡主我勸你——”俞鼻話說到一半,斷雲王便打斷了他:“在戰魂王的地盤,我絕不動手。但倘若他們踏入我斷某人的勢力範圍,怎麼做那就是我的事了。”

俞鼻長舒口氣,對他說道:“堡主請放心,今夜之事,我俞鼻有生之年,絕不泄露半句。”

“好!”斷雲王道,“記住自己說的話,事情是你挑起的,有什麼後果可怪不得我。”

目送俞鼻離開,他又獨自一人在崖邊站了許久。月光斜照,照亮了半邊臉,也陰暗了另一邊。

突然,他張開右手,掌心向後一翻。便見有道藍芒,自崖底竄了上來,懸在手心兩寸的距離外。

藍芒耀眼奪目,散發陣陣圓形光暈,無法辨清它裡面包藏了什麼。

他臉色逐漸泛紅,呼吸逐漸急促。掌心再翻,將身後的藍芒渡至身前,光芒愈加強盛。

他眼睛盯着俞鼻消失的方向,忽然喃喃地道:“月圓之夜,不要怪我用你的血,爲神兵出世做祭。”

“呱——”禿鴰夜空下發出一聲亢奮之叫,首尾顛倒,往下方荒原扎去。阿瑟早已挺直身軀,手握懸月劍,雙目射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荒原之下,兩座峭峰陡然隆起。高百丈,彼此相距五十丈,峰頂狹而窄,只容得下一個人一雙腳。

一座峰頂白影飄飄,似等了很久。

阿瑟道了聲“好”,銀色閃電在對面一閃而逝。禿鴰化成珠子。

阿瑟將劍插在腰間,打量一番落腳的峭峰後,又擡頭打量起對面的白影來。

“卓兄,一月不見,你似乎又長進不少。”他這麼說。

卓不魂微微一笑。藉着月光我們可以看到,經過三年時光的精心打磨,他的臉龐輪廓更加清晰,少了青蔥多了風霜,眼神深邃澄明,總給人一種年紀輕輕卻深不可測之感。

“風在吹,雪在飄,萬事萬物總在不斷變化。”卓不魂淺笑道。

“是麼。”阿瑟不以爲然,“我們打了三年,結果可一直沒變。”

“總會變的。”卓不魂答。

“不錯,圓月月月在,勝敗終有時。”

“三年來多謝你啦。”

“什麼話!”

“沒辦法,風靈叮囑一定要對你說。”

“她爲何不親自來?”

“她說看了三十五場,結果都一樣,不想看了。”

“可少了她,莫如戲子登臺沒喝彩?縱有萬般能耐,也沒心思拿出來耍了。”

“我倒覺得有她在場,我們好似美女出閣洗澡遇色狼,見了河也不敢脫衣裳。”

“這個比喻我可不欣賞,大男人比作女人?嘖嘖。”

“重點不在‘美女’!”

“色狼?”

“重點在於‘不敢脫衣裳’!”

“哦,道理何在?”

“我問你,三年酷夏,烈日底下,我們打架熱不熱?”

“不熱纔怪!”

“想不想脫衣裳,光膀子?”

“想是想,可——”

“那就是我的大道理所在!”

“真妙!那也是你提議將日期改在月圓之夜的緣故?”

“正是!”

“哈哈!現在你倒可以盡情脫衣裳,只可惜月亮不曬。”

“唉!婆婆媽媽。這架還打不打啦?”

“唉,你還不如告訴我她在哪兒,打之前我想和她說說話。”

“阿瑟,我是萬萬不會讓你這麼做了。你這多舌禿鴰,令我好不尷尬!”

“卓兄,上次我也是一番好意。風姑娘大好女孩,青春貌美,神女早已有意,不知你這襄王——”

“喂!玩鳥郎,你手裡提的是劍,可不是月老的線!”

“卓兄,就算你罵我吃屎郎我也照樣說,因爲我實在揣摩不出你——”

“你我並未分勝負,還記得我那刀刺你哪兒了嗎?”

“我不在乎你捅了我哪兒,我知道你左手手臂被我劍光撩中,出了不少血,還是風姑娘自她裙角撕下一片衣紗替你包紮的,唉!多好的女孩,你到底——”

“婆媽男,愛情專家,多情王子,你話說完了嗎?這架還打不打?”

“卓兄,她又不在,你打給誰看?”

“既然如此,第三十六場平局,我先告辭,下次再見。”

“這麼早回去,她問起來你怎麼應付?”

“總比應付你簡單一點。”

卓不魂白影一閃,峭峰崩塌。阿瑟嘿嘿一笑,又坐在了禿鴰背上。卓不魂想走,被他搶下一步攔下。

“少主,”卓不魂紅着臉,求饒道:“我真是怕了你,你這人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用這種手段逼我投降,好!第三十六場決鬥,你贏了!”

“卓兄不必着惱。”阿瑟笑道,“你們的事我不管就是了。”

“多謝。”

“但作爲朋友我還是要對你說一句:珍惜眼前人。”阿瑟真誠地道。

卓不魂眼中的笑容已表達了所有感激之情。

“談話?打架?接下來。”卓不魂問。

阿瑟說:“你我都不是好凶鬥狠,爭強好勝之徒,武藝切磋了三年,也該到此爲止啦。”

卓不魂怔了怔,沉默半晌,又道:“多謝。”

“這兩個叫人噁心的字你已說了無數次。”阿瑟有點不耐煩。

卓不魂說:“我知道這三年來你幫了我們太多,無常界,以及我的武藝。”

阿瑟叫道:“我可沒幫你闖無常界。”

卓不魂道:“是的。但你無意間調走了三個站的哨兵,多少幫了一點忙。”

阿瑟嘟嘟囔囔,堅決不承認自己做過這樣的事。

卓不魂又道:“每次比武,你總手下留情。陪我練成現在這個樣子。”

“隨你怎麼想。”阿瑟說。他望見荒原的盡頭似有條河,便道,“那個地方不錯。”

於是這兩個年輕人,便把月圓之夜比武的約定,改成了河裡摸魚。

這個夜晚對俞鼻判官來說,像是做了場夢。他至今仍未確定自己是否已醒了。他飛馳着,速度不快。夜已深,又一輪初日不久便到。

他倏地停下了。眼前有兩個方向,一個前往森林,一個前往服罪宮。

到底先見誅靈兒還是打道回府?他心想。換做平時,他根本想都不用想,只是洛亞崖堡之行實在順當,有驚無險。斷雲王這麼大度,叫他好生羞愧。

他化作一道褐芒,向西南方森林掠去。

“映月略去不談,水凌空與殺手嗯哼的事看看能否把他們矇騙過去,然後打發走。否則就別怪我俞鼻無情。”他對自己說。

褐芒正欲拔速,卻陡然之間,有道刺目藍芒擋住了他!他收勢不住,匆忙間睜開靈魂之眼,身體倏頓,藍芒突然炸開,炸出六朵藍色焰火,飛轉着,從各個方向朝他襲來!

“什麼!”他怒吼着,側身閃過兩朵,掌心也泛出暗紅色幽洞,掌力吞吐之間,他身軀竟被自己掌心幽洞吸進去又吐出來,接着進出的當兒,才堪堪躲過藍色焰火。

靈魂之眼射出兩道厲光,厲光擊中藍芒,忽又“嘭”的一聲,藍芒再次炸開,化成無數道細微光線,交叉穿行,俞鼻尚未來得及瞧仔細,已有兩道細如笀絲的線,穿透了他的眼睛!

他雙目一黑,發出一聲慘叫。又有一段細絲自他喉間穿過,他再也出不了聲。兩隻手,一手捂眼一手捂喉嚨,嘴巴大張,嘎嘎作響。

段段藍色光線變成曲線,夜空中以俞鼻爲圓心,四散遊動。忽然齊齊向內收縮,無數道光線聚攏到俞鼻胸膛正中央,聚成拳頭大小的藍色光斑,光斑越來越亮,最後像煙花。

月空下俞鼻的褐色身影化成了一團血霧,轉瞬即散。倏來倏去的藍色光線又聚攏成團,逐漸捏合成一件五尺三寸長,通體蔚藍,前一尺像劍柄,中間兩尺似劍身,後兩尺像樹枝散發枝葉一樣四向衍生出許多三寸左右的“枝椏”,枝椏盡頭,均宛如蠟燭似的燃着一團團藍色焰火。

它此刻正握在一個人的手裡——斷雲王。

這件形狀怪異,威力絕倫的武器,正是他花費畢生精力所打造,能與四大神兵相提並論的“洛亞狼魂”。

月圓之夜,它閃着比月亮更爲耀眼的藍色光芒。彷彿一位吸盡了天地精華而誕生的生靈,充滿好奇鼓譟着,散發出窮盡一切的生命力,戰勝一切的意志力。它代表了斷雲王的最高技藝,它已不是塊簡單的鐵,而是一個被賦予了靈魂的戰神!

斷雲王拿着它,體內血海翻騰。

“好傢伙。”他聲音顫抖,凝視着自己親手打造而成的寶物,已找不到詞彙來形容他此刻的自豪心情了。

“握住你,好像握住了全世界!”他慨嘆完,縱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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