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曲,月光如流觴,兀自空望,西江水潺潺,幾彷徨。
小鳳仙從此,今時今日起,或許永遠的離開了我的世界,這一班列車,駛向的或許不是前方,是她的,女兒家的絕望。好在,我與她的相離,從未有過傷悲,我與她分離之時,我未見她一面,許她那時就在某一處流淚,然一切,已成枉然。
隆隆火車聲,將我送離了北平,離開了暗流涌動,卻又要我陷身刀光劍影,這是我的抉擇,雖死而不悔。
其實,我是有機會帶着小鳳仙一同離開的,可一旦如此,陳敏麟就必然要留在北平,我不再回去,他必然身首異處,而小鳳仙那?雖然必遭囹吾,卻不至於血撒長街,畢竟她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家。
還沒有誰會去難爲她這樣的一個女人,其實在很多人看來,我與小鳳仙之間的的並不是感情,她也只不過就是我用來發泄、欲、望、寄託情感的玩物而已。或許她也曾這般想過吧,但是我能保證,我絕沒有如此的想法,絕沒有。
這一趟,我的行程第一站,自然的還是日本,雖然我是想要借這一次離京遣返雲南的,但是實話實說,我還是必須要去日本一趟的,我要去哪裡購買一些藥物,不單單是治療我咽喉疾病的藥品。
還有就是戰場上的一些常用的傷病藥品,因爲我很清楚,待我回到雲南之後,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秉承大義,興兵討伐袁氏及其爪牙,不管於公於私,我都絕不允許歷史倒退,這一趟日本之行的第二個目的,就是聯絡孫文先生,雖然我知道他沒有兵馬隊伍。
但是我需要他的領袖威望,而且也只有聯絡到且得到孫文先生的支持,我的隊伍才能名正言順的發兵討賊。雖然袁世凱其實算不得是什麼國、賊,但是他的作爲,已然到了懸崖邊緣。
我離開北平時,告訴袁世凱我這一趟去日本需要帶陳敏麟同行的時候,袁世凱其實對此是有一定懷疑的,但是我說,小鳳仙近來染病,無法照料我,再加上我這一趟去日本是打算做一個系統化的治療的。
需要很多時間,而且我解釋說雖然我對小鳳仙非常的迷戀,但是我也是一個有家室的人,更何況小鳳仙是一個風塵女子,我也是想着借這個機會脫離她的;我還對袁世凱說,北平有美色無數,這麼長時間了,我對小鳳仙其實也已經厭惡了。
雖然我承認我這些話不單單會傷害到小鳳仙,同時也把我自己比喻的非常的不要臉,但是沒有辦法,如果我想要安安穩穩的離開北平的話,這一切其實想來算不得什麼。而且實話實說,其實我這樣的言論也是爲了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小鳳仙一下。
如果我對袁世凱說我與小鳳仙的感情還同之前一般,亦或者是比之從前更爲親近的話,那麼我這一去不復返,小鳳仙必然會遭到毒手,相比之下,其實我的做法我想應該是最爲恰當的了。
而且我知道,我所說的話,肯定在日後必然的會傳到小鳳仙的耳朵裡,這樣的話,會讓她非常的傷心,當然了,其實如果真的能一次就把她的心傷透的話,讓她就此恨我,忘記我,其實也不乏是一個最好的結局了。
我這一去,日後金戈鐵馬,馬革裹屍,生死尚未可知,我又怎麼能再讓她對我牽牽掛掛,鬱鬱寡歡那?而且這樣一來的話,也容易讓其他人相信,小鳳仙對我的動向是真的不知情的,或許到了必要的時候,這樣的思維框架能夠保她一條性命吧。
但是相比於國家大事來講,其實就算是真的犧牲小鳳仙一條性命,也未嘗不可,而且如果小鳳仙真的是因此而命喪黃泉的話,我想我對她只會有崇敬與尊重,同時,我也絕不會感到悲傷。
畢竟小鳳仙是我的女人,而我能有這樣一個女人,即便是她已然與我天人相隔,我又如何的會感到悲傷那?我該自豪,自豪我能夠擁有這樣的一位紅顏知己,同時,我也會自責與惋惜。
自責我決然的將她置於險惡水火中,最後落得一個紅顏薄命,惋惜如此佳人,小小年紀便已香消玉殞。然,奈何,無論是出於國家的角度亦或者是我作爲一個男人氣度,如果我真得被一個女人牽絆住了我的腳步,或許我就不配再是我自己,而小鳳仙想必也一定會後悔,愛錯了人。
愛錯了人,總比所託非人,要好許多。而且說起來,其實我真的知道當小鳳仙那一夜將自己的一切全部交付於我的時候,她便已經早就想好了自己最壞的結局,她愛過,我亦愛過。
這便足夠了,更何況,小鳳仙日後到底會如何,尚未可知,我自然也不必如此思念了,而且說起來,我此時的思念,怕是非常的齷齪吧。站在甲板上,就是小鳳仙曾拉着我的手,一同看海面夕陽時的位置。
或許,這大海還會記得我與她之間所留下的故事吧。真的,這就是緣分吧,我下了火車,轉乘的遊輪竟然就是我第一次帶着小鳳仙一同來日本看病時的那一艘。或許,這是老天爺給我對她最後的思念之地吧。
“將軍。”陳敏麟捧着一件披風來到了我的身旁,一面將披風掛在我的身上,一面對我道:“是不是在掛念鳳仙姑娘啊?”我搖搖頭,並沒有承認:“就是這平靜,或許未來的日子裡,就要徹底的遠離我了。”
“將軍,原來您是在想這個。”陳敏麟一笑,道:“是啊,在北平的時候,咱們認爲北平那個地方,暗流涌動,冠冕堂皇下滿是殺機,可是現在,但真的離開了北平,反而還懷念起在北平時的日子了,人這個動物,真的是很奇怪啊。”
“有什麼事嗎?”我對陳敏麟問道。他一怔,而後點點頭,對我道:“將軍,剛剛有船員來找我,說是有您的一封信,是船還沒有出海時有人要他在即將靠岸的時候,交給您的,您看,這不是。”
說着,陳敏麟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信封,我接過信封一看,這信封是一種特殊的材料製成的,類似羊皮紙,但是卻比之更爲柔韌,而且手感上也更爲柔軟。信封上沒有一個字,但是郵票的位置上雖然沒有郵票可是卻有粘合劑乾燥後的痕跡。
我打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一看,不由得一怔,因爲這封信上面的內容,實在是讓我有些摸不到頭腦。
信上是這樣寫的:蔡鍔上將軍,聽聞將軍近日將東渡日本,繼而藉由此潛返雲南,故我等兄弟,已命人於日本港口,遊輪停靠處恭候將軍大駕。袁世凱稱帝之行爲,實令人懊惱,且此爲百姓之災厄,故此,我的弟兄特請將軍,待來日返滇後,大興義軍,屆時我等衆人必出重金以做軍餉,助力將軍一戰。且,將軍此次日本之行之安危,皆由我兄弟衆人於暗中護衛,將軍無需擔憂。
這封信沒有一個署名,也沒有一個落款,看言辭中所說的,應該是對我道動向非常的熟悉,要不然的話,想來他們也不會知道我的意圖的同時,且分毫不差的將這一封信就交給了這艘遊輪的船員。
而且從信中的語氣上來看,寫信的人,應該不是什麼軍、政兩界的人物,因爲其言辭間多有江湖之氣,而且其在信中言道,希望我大興義軍,討伐袁氏,看來應該是與我的想法相近之人,亦或者是就是與我的想法相同。
信中所說的,屆時將出重金已做軍餉,這樣看來,寫信的這個人或者說這封信的背後,應該是一個非常有錢的巨賈亦或者是組織,不然的話,就是一般的富紳,掏空了家底也未必夠用來關餉的。
再有就是信中還說道,我在日本的安全方面的問題,由他們在暗中保護,這樣一來的話,相比他們在日本至少也是有一定勢力的,不然的話,是絕對沒有底氣這樣說話的,也許會有願意說大話的人。
但是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怕是沒有人會如此的無聊,千方百計的得到了我的行蹤之後,就爲了和我說上幾句大話吧?綜合上述的條件,雖然這封信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但是我如果猜的沒錯的話,這封信應該是來自於玉泉山那位的手下,或者說是他的後輩。
而且後者的機率比較大,因爲我與水伯也算是忘年之交,而且與他還有師徒的關係,同時我也從水伯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曾經,可恰恰正是因爲如此,我纔會認爲是他的徒子徒孫或者是幫中後輩的可能性比較大。
因爲水伯他說過,他已經離開幫會很長一段時間了,雖然還有威望,但是卻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權利,像他這樣類似於長老一樣的存在,如果不是特殊的天天守在幫會中或者是專職管理財務的話。是沒有權利調動幫中的資金的。
而且那個時候水伯還特意的送給了我一個類似於令牌似的東西,他對我說如果有急緩之時,可以拿出令牌,那樣的話,只要是他幫會中的兄弟,就一定會來幫忙,幫助我脫離險境或者是解決難題。
所以把各方條件相加之後,我斷定,這應該就是水伯幫會的後輩徒衆留給我的信,無疑了。其實,想到這,我的心裡又出現了一種愧疚感,以及些許的落寞,我離開北平時雖然不至於匆匆忙忙吧,可正是因爲如此,我當時怎麼就沒有去看一看這位老者那。或許那就是我與他相見的最後一面了。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正好藉着此時輪船靠岸前的汽笛聲,我將這份信,撕了個粉碎,而後扔到了大海中。
並且對陳敏麟道:“好了,去拿東西吧,咱們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