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晃了晃腦袋,揉着眼睛又問道:“哪個趙將軍啊?”
而這一次,門外傳進來的卻不再是副官的聲音,而是另一個略粗些的聲音,道:“報告總司令,屬下趙倜。 www.vodtw.net”
“哦?”段祺瑞從牀起來,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同時藉着這個空擋,又問道:“周人啊,這麼晚了,你到我這來幹什麼啊?這一段時間也夠累的了,怎麼不先好好休息休息,是不是我這個專列,讓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了吧?”
段祺瑞打開車廂的房門,把趙倜讓了進來,而後吩咐副官准備些飲料,之後對趙倜笑着問道:“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嗎?”
趙倜卻是沒有回答段祺瑞的問話,而是先向段祺瑞表示自己的歉意,道:“總司令,這麼晚了來打擾您,實在是抱歉。”
“哎,算了。”段祺瑞接過副官送進來的兩杯啤酒,而後對趙倜道:“沒什麼,本來我也睡不着,正好你來了,陪我喝一杯,看看,會不會對睡眠有所幫助。”
趙倜接過段祺瑞遞給他的啤酒,而後對段祺瑞道:“總司令,其實我這麼晚來打擾您,倒不是有什麼大事,是有一件事趙倜想不清楚,想從您這,看看找一個答案。”
“哦?什麼事,要你這麼晚了還特地來找我。”段祺瑞對趙倜問道。
趙倜爲難的笑了笑嗎,而後纔對段祺瑞講出了自己此次深夜造訪的緣由。
原來,段祺瑞還未下令收兵的時候,也是他們還在對白朗部進行追擊的時候,擔任第一進攻梯隊的是趙倜以及他的部下,對與白朗的追擊好像是一羣餓狼在捕捉一隻已經跑沒了力氣的兔子一樣。而且還是在堅、硬的一望無際的水泥地面。
任誰抓到了白朗亦或是將其地正法,都是莫大功勞,而段祺瑞之所以一開始安排趙倜部做這隻狼,也是因爲之前趙倜遭受的不公平對待,想要給他一些彌補,同時,他也是看到了趙倜作戰的勇猛,還有指揮調度時的明確。段祺瑞想收趙倜成爲他皖系的臨陣之將,當然了,這是因爲段祺瑞想要和薑桂題再搞一搞關係的緣故。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在趙倜已經將白朗部圍困在小山包,要發動總攻的時候,段祺瑞竟然臨陣換將,而且還讓王佔元率部接替了 趙倜的位置,從而讓如此功勞與之又是失之交臂。趙倜雖然嘴不說,但是他的心理其實是非常難以接受的。
不過他是個懂得輕重的人,直到段祺瑞下令收兵,他都沒有開口問過,而現在段祺瑞回師北,京,而且他也受邀乘坐段祺瑞專列與之一同進京。這他才決定要問個究竟,而且是他來到段祺瑞車向前,也是慎重思考再三,最後才決定如此的。
段祺瑞聽了趙倜的來意,不由得笑了笑,而且看着趙倜的眼神,也會充滿了欣賞的色彩,段祺瑞對趙倜道:“周人,是因爲這件事啊,我以爲是什麼那。”
“那還請總司令,寬解屬下。”趙倜道。
這話不完全對,但是至少對於張鳳翽來說,這是他學到的真理。他在幾十年來,從沒有愛過一個人,更沒有一個人會來愛他。
他的一生的孤獨的,但是他卻樂意如此,至少在他的眼,還有一個夢想,還有一個他願意付諸一生的期望。可是一切,破滅了。
袁世凱的調令、陸建章的來臨,湖北督軍易主……這一切來的太快了,快的他都來不及反應,更不要說去學會適應。
張鳳翽心裡的苦,一切的傷情,皆是源於此處,卻又終於此處。對於此時的張鳳翽來說,他一切的構想都成了不再可能實現的泡沫。
蔡鍔是他的榜樣,可是這個人,曾經卻是他常常用來取笑爲樂的對象。他笑蔡鍔鋒芒太盛,不懂拒絕,他笑蔡鍔擁兵數萬,遠在邊陲,卻像狗一樣,被袁世凱牽着鏈子拖到了北,京。
他笑蔡鍔名不副實,什麼驍勇儒將,膽識過人,到了北,京還不是對袁世凱搖尾乞憐;雖然自己是袁世凱的手下,雖然自己沒有他蔡鍔那麼雄厚的根基,但自己絕不會同他那般,讓人可憐。
但是,是陸建章的到來,是升遷他爲陸軍參謀部次長的調令,是湖北軍“衛戍”他公署大樓,是湖北軍把炮口對準他老家的時候,一切的笑談,他曾經嘲笑的一切,竟然這麼落在了他的身。
而且他還根本無力反抗;蔡鍔當年至少是風風光光的進京,是自己的選擇。可是自己拿,卻是被逼無奈,不得不來,而且他相信,到京的那一天,他不單單會和蔡鍔一樣,被人脫去將軍的制服,而且,在北,京那個地方,絕不會有袁克定、徐樹錚的鄭重歡迎。
他之所以選擇騎馬進京,是想再拖延一些時間,是想讓自己有時間再看看這大好山河,有時間讓自己迂迴婉轉的,忘記一些不該有的記憶。
“將軍。”張鳳翽身旁的副官,雖然沒有看到他那一滴淚水,卻也看到了他發紅的眼眶,這是他跟隨張峰輝十年來從未見到過的場景。
在他的記憶,張鳳翽永遠都是那樣堅強。
當年的“秦隴復漢軍”總司令,不計較個人的生死得失,親臨戰場,用自己的軍刀,指明瞭軍隊勇往直前的方向。
當年的陝西提督,一個人,站在八百馬匪的面前,幾百支槍這麼對着他的腦袋,他依舊款款而談,談笑風聲。一步步走進馬匪的大營,一個人,七個小時之後,提着馬匪頭子的腦袋,血不沾衣的回來。
還是他,當年創辦西北大學時,意氣風發,在一脈莘莘學子面前,誓言要把他們培養成真正可以救過的英才,立下重誓,永不會讓這一脈書海河,乾涸。
爲了西北的安定,爲了國民的生存,爲了整頓西北,不然民衆自取滅亡,是這個紅着眼眶的男人,毅然決然,無視許多人的利益,下令禁菸,設置“陝西禁菸督辦”,且通電全省,並命令張雲山將軍,代其巡務全省,力求徹底禁止鴉片的種植。
那個年月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了他張鳳翽的命,可是他全然不懼;三次刺殺,兩次槍擊,他張鳳翽依舊如常。
可是,現在,在他的眼前,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赤紅了眼眶,在這巍巍關口下,駐馬不前。
“將軍,您這是怎麼了?”副官試探着問他,語氣了多有冷寂的無奈,這是他心裡最真實的感受,也只有他才願意把自己的真實感受吐露給眼前的這個人。
張鳳翽搖了搖頭,他沒有解釋,他不願意把自己的苦,加施在別人的身,而是對副官說:“你看,這是咱們的國家,雖然戰火連綿,雖然被其他列強欺壓,可是他還是這麼壯美。他還是巍峨佇立在這裡。你相信嗎,總有一天,國家將會登列強的行列,總有一天,他還會把自己的壯美,揮揚到更高的天空。”
而張鳳翽卻是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翻身下馬,走到這關口的前面,仰望着滄桑洗滌出來的“潼關”兩個字。
嘴裡不由的感慨道:“屠門大覺夢一場,醒來尤未熟黃粱。三年威信一朝失,自愧不如陸建章。”
北,京,八大胡同,雲吉班。
我此時正攬着美人與袁克定、楊度等人推杯換盞好不快活。這已經是我住在這裡的第四天了。而且這四天裡,天天如此,總是楊度一羣人,結束了公署事務後,直接來到這裡,我做東,和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雖然每天如此,但是今天你的酒席確實有些不同,因爲今日的酒席,有一個平常不會出現,而且永遠見不到他走進八大胡同這種桃紅柳綠之地的人。
陸軍總長段祺瑞正是我今天的主客,至於其他人,連袁克定在內,其實都是陪襯罷了。
段總長次剿匪歸來的時候,內閣將領傾巢而出,去往天津,車,站迎接,但是我卻是實在不巧,得了重病,而且加咽喉舊疾復發,所以只好作罷。在家裡休養,段總長非但沒有因此怪罪與我,反而還特意命徐樹錚代表他來看望我。
這是好大的臉面,好大的“恩賞”,我如何敢不回敬。
而且其實我早想找個機會回給段總長這份恩情,奈何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而且段總長自從次河南迴來之後,一直說自己遠征勞累,不單單深居簡出,而且甚至公署的事情也都不去理會,交由徐樹錚一手操辦。
我再三邀請,卻也不得段總長應允。也只好暫時作罷,而這一次,卻是因爲徐樹錚那種出力,我這才能請動段總長大駕。
至於我把宴席安排着雲吉班這種地方,徐樹錚是告誡過我的,這是不討喜的做法,但是沒有辦法,我是實在不願意離開這,最後徐樹錚擰我不過,費勁了口舌這才把段祺瑞請來這麼一個地方的。
“段總長。”我端起酒杯,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對坐在主位的段祺瑞敬酒,道:“先前段總長凱旋,蔡鍔身感重病,未能迎接,還望段總長贖罪。”
段祺瑞笑了笑,用手摸着自己的鬍子,對我道:“蔡將軍客氣了;我聽說了華甫的那一番講話,他說的沒錯,我身爲陸軍總長,剿匪是在我的職務之內的,履行職務罷了,沒有必要勞煩衆位將軍遠迎,蔡將軍身體不好,還是要多多修養纔是。”
說罷,我與他喝了一杯,而後小鳳仙幫我斟滿酒,我又對段祺瑞道:“前夕蔡鍔病重,段總長委徐次長親來探望,蔡鍔深爲感慨,着一杯酒,全做答謝,多謝段總長關懷下屬,多謝徐次長屈身蒞臨。”
段祺瑞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而徐樹錚也是向我舉杯致敬。
“是。”徐樹錚道:“大總統確實任命蔡將軍暫時代理了一段時間的陸軍總長,只不過……”說到這,徐樹錚面色有些尷尬,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段祺瑞確實面色有些不悅的道:“怎麼?繼續說下去啊。”
徐樹錚嘆了口氣,而後看着我苦笑了兩聲,道:“段總長,這些事啊, 您還是問蔡將軍自己吧,他在陸軍部一共待了不到十天啊才。”
段祺瑞愣了,而後清了清嗓子,笑着對我問道:“又錚說的這是真的嗎?”我點點頭,沒有解釋。段祺瑞見我如此,卻是有些不悅,臉色冷峻起來,對我責備道:“鬆坡啊,這是你的不對了。陸軍部關係到整到民國陸軍的命脈,其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可能關乎國家安危的問題,你既然受命暫代總長的職位,更應該勵精圖治,怎麼可以連公署都不去那?兵者,國之利器也。大總統既然將如此國器交於你手,可見對你的信任,你卻不該辜負大總統啊。而且鬆坡啊,你要知道陸軍總長代表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那。”
見段祺瑞嚴肅起來,我雖然心苦惱,而且多有怨氣,可是卻還是清楚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的。
我當時在陸軍部任職的時候,哪裡是我不肯勵精圖治,徐樹錚一個人把持陸軍部一切軍政要務,根本我看不到任何的檔案件,而且雖然我名義是總長,可是卻連其的普通書記員都不如,還要遭受他段祺瑞一黨的排擠,同時還要儘可能把一切展示在袁世凱安插的眼線之前。
這還不算,連包括薑桂題、江朝宗在內的,與陸軍部毫不沾邊的人,竟然也都是,左右打探,要得到我在陸軍部內的一些情報。
這樣的局面,我又怎麼幹的下去,或者說,這根本是不打算讓我出現在陸軍部這個地方的局面,更別提什麼勵精圖治了。連一個人兩個人都調動不了,你怎麼做事那?
我搖了搖頭,然後一臉歉意的對段祺瑞道:“段總長,是蔡鍔是在無力擔當啊。您也說了,兵者,國之利器也,蔡鍔只能管個幾萬人,這全國幾百萬軍隊,蔡鍔實在是能力有限,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去添亂那,您說是不?再說了,您看。”
徐樹錚此言剛罷,便引得在座的衆人一陣大笑,酒宴的氣氛頓時融洽了不少,而在此時,一直沒有參與到話題的袁克定,卻是突然開口了。
袁克定身爲袁世凱的大公子,他說話自然是有一定的政,治意義,同時也是非常有分量的,果不其然,袁克定纔剛一開口,酒宴頓時便靜了聲音。
“哎哎哎!”袁克定笑過之後,將手的酒杯放在一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徐樹錚,而後似笑非笑的道:“又錚此言差矣。你總是如此自謙的話,那你讓我們這羣人可怎麼辦是好啊?哈哈哈。”
徐樹錚一怔,而後笑着對袁克定問道:“大公子此話怎講啊?樹錚可不是自謙,有自知之明罷了。”
袁克定一笑,而後對着段祺瑞道:“段總長您看,這個又錚啊,他說自己有自知之明。哈哈哈哈,有自知之明纔好啊,您說是不是段總長?”
段祺瑞聽袁克定這一番言語過後,我眼見他面色驟然冷峻了一瞬,而後又恢復常態,對袁克定賠笑說道:“大公子說的是;人嗎,只有有自知之明才能好好活下去,要是沒有自知之明的時候,要我看啊,也快走到頭了。”
袁克定笑了,點點頭,而後又對徐樹錚道:“又錚,你聽到,段總長這話是真理啊,人嗎,貴有自知之明。你是如此,要不然,怎麼能得到段總長的青睞,做到今天這個位置那?你說對嗎?還記得馮國璋那個時候,對於陸軍次長這個位置,可是推薦了七八個人啊,家父卻是力排衆議,任命了你,現在看來,家父的決定是英明的。”
果不其然,此時段祺瑞開口對袁克定問道:“大公子,老夫這裡有一點東西,你看看你喜不喜歡。”
“哦?”袁克定聽段祺瑞說有東西還爲自己喜不喜歡,誰都聽得出其的意思,不由得笑了,對段祺瑞道:“段總長您這是幹什麼,我是小輩啊。”雖然他嘴裡這麼說,但是手可以一點沒推辭,自然而然的接過了段祺瑞手的一個小包裹。
拆開包裹,裡面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橙黃老琥珀,看樣子少說也是把玩了五六年的東西,而且最難能過可貴的是,這塊琥珀不但體積大,而且裡面還包裹着一顆不知道什麼動物的牙齒。
袁克定拿在手裡擺弄了白天,估計是沒看出來琥珀裡面是什麼牙齒,這纔開口對段祺瑞問道:“段總長,這塊琥珀可是有年頭了,是我眼拙啊,沒看出裡面包裹的是什麼啊是牙齒嗎?”
段祺瑞聽了面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