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我承認,袁世凱說的是實話,但是我卻並不甘心,我還要做最後的努力,我對袁世凱道:“即便如此的話,那張鳳翽,他不是也和我一樣嗎,爲什麼他可以參與到裡面那?”
我必須要承認,我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一點激動,情緒有一點起、伏,這是真的,絕不是假裝出來的,我真的非常想要參與進來,哪怕是一個馬前卒,我也是願意的,心甘情願的,因爲我是想做一點事罷了。
可是我知道,看着袁世凱的樣子我知道,我的想法徹底的破滅了,而且是那種毅然決然的被他戳破的。
“那如此的話,大總統爲什麼不能讓我也同張鳳翽一樣那?我也是浮現的將領啊,而且我自認爲在軍事才能並不張將軍要差,而且我善於山地作戰,如果真的需要這樣營造態勢的人手的話,我想我必然也是不二的選擇不是嗎!”
我的聲音甚至都有些近似咆哮了,我實在是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我真的沒有辦法控制,而且在剛剛,袁世凱提及“賦閒”二字的時候,也是真的觸痛了我心裡的那一絲傷口。
那是我真正的傷口,雖然我當年來京的時候,是說着唯政、府之命是從,忠誠且服從政、府命令的名義,可是實際,我卻是無可奈何,袁世凱召令下達的時候,我知道他肯定是依然做好了面對突發事件的準備的。
還有是那個時候我發現了唐繼堯對我的一些變化,只不過我沒有說罷了,畢竟,雲南方面如果我不在了,他還是能夠穩定住局勢的,而且如果那個時候要是我選擇抗命的話,我想此時坐在雲南都督府裡面大位的,未必會是唐繼堯。
而且不說別的,是我滇軍還能存留下多少,我也不得而知。確實,滇軍號稱“天下精銳之冠”,可是在精銳的隊伍也絕對受不了一輪一輪的,高強度高密度的攻擊的,而且軍事作戰,需要的是士氣。
什麼最能削弱你的士氣那?並非是一戰之敗,十戰之敗。用兵用氣,練兵練毅。軍人是有用堅韌的素質的,一支好的軍隊更像是一根強性的彈簧,即便是千百次的壓彎,依舊能夠在接受到了最大壓力的時候猛然彈起,一躍沖天!
所以對於一直高端的精銳部隊來說,最能消減士氣的並非是戰敗,而是你的將校官、員神秘的死亡,以及這種死亡訊號的瀰漫與蔓延。軍人並不怕死,怕死的人自然也無法成爲精銳的軍隊。
可是軍隊害怕平白無故的犧牲,他們寧願在戰場被子彈打的千瘡百孔,也不遠是留下一個全屍不明不白的死去。剩下的話,想必不要多說了吧?
袁世凱見我如此,不由得也是一臉的怒色,但是隨即便消失不見了,他只是看着我,苦笑着,可憐着自己的眼神,對我嘆息着,說了一句。
“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嗎?刀亮出來未必是好事,這點事,你現在都想不明白嗎。”
因爲所謂的公務,我被袁世凱請出了辦公室,走在回去的路,我的心思不由得嘈亂,萬千思緒可謂是如泉涌一般,我眼前不斷地浮現出我昔年時在京的場景,那是多麼的蕭瑟,令人感到無力。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並不再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了,我好像並不在是一個軍人,我是一具行首走肉,我是一個廢人,雖然袁世凱把我喻成戰刀,可,再鋒銳的刀,久藏之下,也該鏽跡斑斑了吧。
我,我想要找到自己現在到底應該作什麼,哪怕是還是這樣,“事不關己”一般的作壁觀,看着那些德才之輩亦或是碌碌之人,一個個忙碌的焦頭爛額,一個個爲了國家也好,爲了自己也罷,在那裡絞盡腦汁。
可即便是這樣我也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夠安撫我自己,說服我自己繼續耐得住寂寞等待的理由。可,這個理由,又在哪裡那?我能夠尋找得到嗎?或者是,其實我一直有這樣的理由,只是我的天朗亦或是稱之爲內心的潛意識,不允許我使用,進而矇蔽住了這個一直存在的理由那?
我不知道。
這麼,不知道走了多久,漫無目的之下吧,我是想要去雲吉班的,可當我真正回過神來,看到眼前的景物時,我這才發現,不知不覺我竟然來到了後海這個地方。
我不知道後海到底有什麼意義,但是我覺得,我不是很喜歡這,甚至可以說我討厭這裡。當年我來京之初,是在這,我與徐樹錚的一番對話讓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出於危險之下的。
而且那個時候徐樹錚還讓我清楚的感受到了這個京城的險惡與可怕。那是一個下午,看不到陽光,陰鬱的天空,沒有云,或,漫天是雲。總之,沒有陽光,一絲也沒有,可是天色卻並不黑暗。
因爲,徐樹錚的眼睛,他盯着我的那一雙眼睛,彷彿通亮一般,那是幽幽兇惡狼眼之的綠光,是八寶山下無名墳地間森森的鬼火。太亮了,震懾人心,穿透你的一切防備,直直的插在你的心口!
記得那一天,我與徐樹錚並立在後海之畔。他叼着煙,看着海面,看着後海不知如何起、伏的波瀾,而我,則這麼傻呆呆的站在這裡,看着後海,可是,我眼前的雖然是後海之水,可我眼看到的,卻是一幅幅崢嶸的面孔。
我不知道那些面孔都是誰的,但是無一不可怕,不令人感到驚異,是真的叫人可怕啊,那些面孔的猙獰扭曲,是戰場那些被打爛了面容的屍體,也不能及。
徐樹錚這麼看着海,也不顧及我麻木的神情,對我道:“蔡將軍,你知道嗎,如果我不是陸軍次長,我不是徐樹錚,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手藝人亦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戶的話,我想我會過得更快樂。”
袁世凱點點頭,頗爲疲憊的對我擺了擺手,卻並沒有說話,他坐定之後我也做了下來,不過見他沒有想要先開口的意思,所以自然而然的我選擇了由我開啓這一次談話。我對袁世凱道:“大總統,近日來蔡鍔也聽聞了一些事,我想我的來意不必要解釋了,我不想向大總統提出什麼問題,我只想以一名軍人的身份,請求大總統可以給蔡鍔一個您認爲適合對我的位置,讓我可以參與進來,哪怕是再小的位置,只要能讓我參與進來可以,這時蔡鍔的請求,還望大總統當面應允。”
聽我說完,袁世凱眼含笑的點了點頭,很顯然他是認同我的這一番話的,而且我見他如此,其實心裡也是非常高興的,畢竟他這樣的反應給我的感覺是我還是有可能我的請求被他應允的。
不過隨即,袁世凱卻正色的對我開口了,道:“鬆坡,我能明白的你的心思,但是這件事所涉及到的不單單是簡單的軍事問題,或者是所謂的外交問題,這是有關國家本質利益的問題,所以對於相關此類的問題,我自然是要慎重參與人選的,你說對嗎?”
我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而後袁世凱則是繼續道:“你應該知道了,這所謂的二十一條條約,提出來的是日本方面,而且說實話,雖然你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但是我非常清楚的知道你是一個絕對的堅定對、日份子。”
而袁世凱對於我的糾正顯然的沒有在意,但是他還是用另一種方式直接的肯定了我的話。他繼續對我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啊,鬆坡,如果我讓你參與到其的話,那麼當你的日本士官學校的老師也好亦或是同窗也罷,肯定在得到消息以後會來想要從你的嘴裡得到一些什麼消息,這樣一來的話,不但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也會讓你出於一個敏感的位置,我的意思你能理解嗎?”
我點點頭,不過還是辯解道:“那徐樹錚那?又錚兄也是日本士官學校的高材生,爲什麼他能夠參與進來那?蔡鍔沒有任何意思,我只是想在國家值此時機,盡一個軍人該盡到的義務與責任。”
“是嗎。”我輕輕挑起嘴角,神色麻木的回答他;徐樹錚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又對我道:“可是沒有辦法,身來男兒身,當創當初一番天地,又是軍人,又如仕途,千百苦難,百般的磨礪,我是身不由己啊。”
我點點頭,這一次並沒有回答他什麼,而徐樹錚也並不在意一般,只是繼續說下去道:“身不由己,所以只能此下去,其實你我一樣,都是軍人,又因爲不同的機遇一同踏入了仕途,從而走進了政、治的漩渦暗流,不要緊對與錯,政、治嗎,我說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這不是簡單的對錯是非可以評價的,所以我置身於此,實在是感到很無力啊,蔡將軍您知道嗎,在政、治,你我也好,亦或是我家段總長也好,其實都是巨浪的一葉扁舟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是嗎?”我轉過頭,看着徐樹錚,道:“您與段總長如何,蔡鍔不清楚,可至少我知道我自己其實連一葉扁舟也算不得,我不過是一根蘆葦罷了,能飄多久,是多久吧,我不想陷入到漩渦,可是,一根蘆葦又能怎麼樣那?如何去選擇,去躲避?徐次長,又錚兄,蔡鍔不是身不由己,而是隻能去選擇早已無法更改的道路,而且雖說如此吧,可我還能夠笑着面對,因爲正如您說的,是軍人,軍人要服從。”
“對,將軍這話說的不錯。”徐樹錚一幅讚許之樣的對我道:“《三國》,麥城前,關老爺對諸葛子瑜曾言曰‘玉可碎而不該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將軍此言大有關老爺之雄風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由得對徐樹錚問道,我眯着眼睛,想要藏住自己眼的兇光:“蔡鍔不過是想要盡到一個軍人的本分而已,盡到一個國家臣民的責任罷了,如何牽扯到‘碎玉焚竹’之?更何況,蔡鍔不過庸碌平常之人罷了,又如何敢擬聖賢那?徐次長高擡蔡鍔了。”
而徐樹錚聽我說完,不由的擺手笑道:“將軍何必自貶那?”而後又恢復到平常的神態道:“如果將軍是庸碌平常之人的話,又怎麼能有重九之功績那?而且,重九之後,短短兩年時間,整個雲南治下,一改前朝之亂,將軍功績如何是庸碌之輩能夠做到的那?”
“更何況,將軍您來到北、京這一路之,可謂是艱難險阻無數啊?”說到這,徐樹錚眼閃過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繼續道:“而且我聽聞將軍來京前,曾先去到河內,不知道將軍是安排什麼去了。只不過樹錚在此有句話想要勸解將軍。”
我對徐樹錚道:“請徐次長指教。”
徐樹錚搖搖頭,道:“指教不敢,只不過是幾句體己的話而已。”
“請徐次長直言。”
徐樹錚點了點頭,對我笑着道:“不管將軍是不是庸碌之輩還是蓋世英雄,只要將軍等的一個道理好,那是將軍不是普通的大頭兵,將軍之所以能夠成爲將軍,除了他的軍事才能之外,還有是政、治眼光。”
“蔡將軍您的軍事才能肯定是無可厚非的,無人敢說您在軍事的造詣有任何的問題,可是您的政、治眼光那?您的政、治取向那?您對政、治的立即那?將軍啊,雖然您身處高位,時常的接到不同的命令,這裡面當然不乏有一些事存在政、治因素的,而且您的身份也自然的會接觸到一些高級的政、治件。”
沒有錯,徐樹錚在結束自己話語的時候,卻是在“明白”與“嗎”之間,做了一個停頓,他是想告訴我,這不是停頓,而是重點的提醒,而且在我以爲他已經說完話的時候,突然的,他又再一次開口了。
道:“將軍啊,有些時候,真的不是單單一個自保能夠保護好自己或者是保護好自己的家人的,明哲保身沒有做,可是至少在這個地方,沒用。”說着他擡起左手指着面前的後海,繼續道:“像這後海一樣,它永遠只能是後海。”
說罷,徐樹錚只是淡淡的看着我,眼滿是詭異的笑意,雖然這個詭異是我冠的,可我想,這絕對纔是對於徐樹錚那是笑容的最好定位。
可是即便是如此,我卻只是迴應給了徐樹錚一個堅毅的眼神與一句:“我只是蔡鍔!”
僅此而已!
雖然忙碌,卻有條不紊,這是近日來北、京給我的印象,每每當我從睡夢醒來,小鳳仙端着香茶闖進我的眼簾的時候,我總是能聽到這房子外面街道的嘈雜聲,按理來說其實不該如此,畢竟這是煙花之地。
那些官、員即便是不打算避嫌也不該毫不遮掩不是?可最近一段時間裡,真的是毫不遮掩的,或是深夜或是凌晨,我總能看到陸陸續續來來往往的熟面孔,一個又一個,來了又走,算不是光顧這雲吉班,可也必定是八大胡同裡面的哪一家。其實說來要不是爲了那種事,又有誰會來這八大胡同那?而這八大胡同除了做那種事之外,連一家堂子菜都沒有,難不成是來這裡吃飯的不成嗎?
不過有一點卻是要說一下,平日裡一到夜晚八大胡同總會是燈紅酒綠,不夜少眠,只不過那些日子裡那,來的多是一些富賈、官兵,少有大員,畢竟都有自己的宅院,算是要玩一玩,也有自家的外室。
小鳳仙一笑,坐到我身旁一面幫着我更衣,一面對我道:“將軍如果是俗人的話,有怎麼能趁着這個亂把蕙英姐姐送回雲南那?您看您的臉,這手印啊,雖然鳳仙很心疼將軍,可是鳳仙倒是覺得蕙英姐姐還是打的輕了些。”
聽小鳳仙這麼一說,我不由的一愣,而後苦笑着問她道:“難不成你是想要我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