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楊度與我的想法並無二班,說到底,晳子還是人,對於這槍聲並不是那麼習慣,我看到了他額頭的冷汗,以及他眼對於雷振春的那種恐懼。www.vodtw.net
是巧合嗎?
雷振春此時正坦然的笑着,看着楊度,好像一切並沒有發生過一樣。
雷振春收起來槍,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剛剛拿槍的那隻手,好像是要擦乾淨面的血跡一般,用力的蹭來蹭去。同時,對江朝宗道:“江公;您看,這不瞭解了嗎?”
江朝宗此時已經回了神,看着地胸口還在涌出血水的猴子,不由的苦笑着搖頭,嘴裡還說道:“振春啊,你這一下子可是讓我難做起來嘍。大總統要是詢問,你說說,我可是要怎麼答覆纔好。”
顯然,江朝宗並非是要反問,只是自言自語一樣的囉嗦而已,不過雖然不知道其他人此時的想法,可我卻覺得江朝宗的話語裡,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情緒在裡面,而且這情緒絕非是不經意流露出來的。
“江公啊。”雷振春手一動,剛剛還被他用來擦手的手帕掉在了地:“江公放心,要是大總統問起來,你說是我雷振春氣憤不過,把這個混蛋給斃了。您放心,一切的責任由我來負。您犯不爲了這麼一個東西勞心費力。”
“你啊……”江朝宗一開口,還未說完,雷振春卻又擺手打斷了他,繼續道:“江公不必多言了;您對大總統的心意,誰不知道?我雷振春也是與您相同,所以我代您除了這麼他,也是無可厚非的。同爲大總統的部下,有些事,本該大家一起承擔纔是。”
見雷振春如此說話,江朝宗也不好再說什麼,而此同時,楊度卻也被雷振春從震驚“扯”了出來,雷振春對楊度說:“晳子啊,你也不必如此;我是個粗人與你和蔡將軍不同,我沒有什麼學識化,也不知道什麼是公理大道。可能你對我的做法不能苟同,但是這麼說吧,我是一個奴才,但是我這個奴才是會替主人着想,會主動替主人分憂的奴才。晳子你是讀書人,肯定不會對我這麼一個奴才有什麼不滿吧?”
說話的時候,雷振春的眼睛雖然一直盯着楊度,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心了,我卻一直感覺到他的餘光一直未曾離開過我的身。
楊度這一次可能真是被雷振春嚇到了,雖然他裝作無事的樣子,但是從他的語氣裡,我還是聽出了畏懼:“雷將軍何必如此貶低自己那,將軍是大總統麾下的重將,忠勇之輩啊;楊度對將軍哪會有什麼不滿?將軍說笑了,說笑了。”
雷振春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此時,江朝宗早已叫人把猴子的屍體擡出去了。“三位。”江朝宗對我們三人道:“既已然如此,咱們再呆在這也無意義;看着天色也不算早了,這樣吧,我做東,咱們去全聚德吃烤鴨可好?”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見江朝宗提出,楊度忙附和起來:“我可是早想這一口了,只是公務纏身,落不得清閒,江公提議甚好,甚好。是今天要江公破費了啊。”
“哈哈哈,哪裡話,哪裡話。”楊度的附和顯然令江朝宗十分滿意,不由的笑了起來,不過笑過之後,江朝宗的下一句話卻是讓氣氛驟冷下來。
江朝宗道:“一個扁毛的畜生,我老頭子,還是請得起的。”
雖然我有心推脫,可是見楊度遞給我眼色,也知道此時不好拒絕,只好與他們三人一路,驅車到全聚德。
一路無話,到了全聚德,江朝宗選了一個雅間,挑選好鴨子之後,在等待菜的時候,閒聊的過程,我們不由的提起了另一件“懸案”。
在前不久,也是一九一四年二月二十七日,直隸都督趙秉鈞在家突發風病逝而終。
不過怪的是,有報告稱,趙秉鈞其實不能說是風而死,因爲其死前腹瀉頭暈、厥逆撲地,最後七竅流血而死。
當然,也有報告稱趙秉鈞只是腹瀉頭暈、厥逆撲地,而並沒有所謂的七竅流血。
得知此消息好,袁世凱竟然在公署大呼“英才去矣!”而後,命令以陸軍將例,從優撫卹,而且還特意派遣袁克、朱家寶攜帶特批治喪銀一萬元,趕赴天津。
趙秉鈞治喪期間,袁世凱先後派遣蔭昌、樑士詒、張鎮芳前去弔唁、致祭,並且親書祭幛“愴懷良佐”。
可以說袁大總統對於趙秉鈞的離世,悲痛異常,而且還有傳,趙秉鈞離世的消息傳到北,京的那一天,大總統一天水米未進且擱置了公務,只是守在柏林寺一整天,爲趙秉鈞誦經超度。
由此可見,袁大總統對於趙秉鈞的感情的。不過,坊間也有傳聞,趙秉鈞的死其實是袁大總統命人行使的。雖然這隻能算是市井間的流傳,但是其實在公職人員裡,也是有這樣的非議的。
其實,這一說話,也並非無的放矢。
因爲這與之前的“刺宋案”有關,雖然刺宋案也如 趙秉鈞之死一樣,都是沒個可信的結論,但是有傳言說宋教仁遇刺身亡,是趙秉鈞一手策劃的。
總而言之,刺宋案、趙秉鈞之死,可以歸結爲“至少兩事相關。”
挑起這個話頭的不是別人,是雷振春。
雖然雷振春好像不經意提及一樣,可是我卻樂意相信,他是故意爲之。
關於趙秉鈞、宋教仁,這兩件事,可以說得是要刻意迴避的話題,因爲兩件事都與袁世凱有關。
雖然真假不明,而且錯綜複雜、撲朔迷離,但是在全國,尤其是在北,京,任何與袁世凱有關的負面話題,都是被禁止的,這已經成了不成的規矩。
今日雷振春說起此事,其用心可想而知。
他是袁世凱身前的紅人,而且遊弋於風口浪尖也並非一日兩日,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樣淺顯的道理,他又怎會不知那?
河南一戰,雖然他雷振春包圍了白朗部,但是終究還是毫無寸功,要是攤開扯平來說,雷振春不但無功,尚且有罪。
可是他被袁世凱召回,不但沒有懲處,反而還委任他爲執法處副總裁,由此可見,袁世凱對他的態度。所以要說他是無心之舉,怕是沒有誰能夠認同。
雷振春提起的這個話題,沒有任何人與他討論交流,包括我在內,都只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緬懷”之語。並沒有任何一個人表示出任何的實際意義。
蕙英得到了我的開解這才展開了眉頭,臉的疑惑也不見了,不過我又想起了什麼,忙又對她說道:“蕙英啊,你記住,以後有什麼事,你都可以交代給陳敏麟,任何事;要是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可以把他看做最信任的人,而且整個北,京,甚至是回到雲南,他也是你最可以信任的人之一。記住了嗎?”
雖然蕙英有些似懂非懂,不過她還是點點頭說:“記住了。”
將蕙英送回到了臥室,而後我洗了把臉,到書房叫來陳敏麟,我要問問他我交代給他的那幾件事辦的怎麼樣了。
進來幾日應酬頗多,又因爲最近袁克定購進了一匹軍馬,常常叫我去幫他挑選優劣,而敏麟則需要去經辦我交代的事情,同時又要保護蕙英還有母親,所以十幾日來,也不曾與他好好聊一聊。
我之前的打算在面對現實的時候,已然成了子虛烏有的幻念。若真有戳破的一天,我逃不開,且邊陲的雲南也逃不開。
既然已成定局,也不再去想了,屆時面對是,何況你根本也逃不掉。嘆了口氣,我對敏麟又問道:“敏麟,那我要你準備的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敏麟點點頭,一臉的得意之色,對我道:“將軍放心,再有月餘,一切可全部準備停當,屆時如將軍需要,則可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部調動,而且保證不會出現意外。”
“話不要說的這麼滿。”我揉了揉咽喉處,裡面發癢的感覺讓我有些難過,而且說起話來也總有異物在裡面卡着一樣:“有些事還是多加小心的好,要信任,也不能完全信任,畢竟此地非是善類集聚之處;多一份小心,未必會少一份危險,可是至少不會增加多餘的危險,這對於咱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敏麟點點頭,道:“將軍放心;還有一件事。”
“講。”
“是。”敏麟繼續道:“將軍,前些日子老夫人身體不適,袁大公子派人送來了老參、血茸還有紫芝等一些名貴滋補藥劑,現如今老夫人以痊癒,將軍您看是不是要回禮袁大公子?”
“恩。”我點點頭;前些日子老母身患小恙,偏頭痛,而且不食水米,找過很多出名的大夫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讓老母靜養休息,但是其實我和蕙英卻是心裡有數,老母的病其實不過是水土不服而已。
而不知怎麼,袁克定知道了這件事,不但派人請來西洋醫生爲老母看病,還同時送來了半車的滋補藥劑。而且打着的名頭還是“爲老師分憂,代忠良行孝”。
雖然袁克定此舉,看起來於公於私皆是無異,可是我卻知道他心裡大的什麼算盤,本來我是想叫人把那些滋補藥劑送還給他,可是蕙英卻說“母親身體確實需要調理,你看看,大公子送來的這些藥品,哪一個不是千金難求的佳珍?要是讓咱們自己去買,你又哪來的這些錢啊;而且既然大公子以學生的名義送來,你當老師也不好駁他的面子,不如留下,等母親康泰了,你再回禮做謝也是了。”
我見她言之有理,而且如果我將袁克定的這些禮物送回去的話,怕是坊間會多有流言蜚語,且政,府內亦會多有非議。
這樣一來,不但不能避免口舌,反而還會成爲議論的焦點,同時,如此一來的話,自然而然的也是壞了他袁大公子的面子。這樣對誰也都沒有好處。
而如今老母身體康泰了,自然是要回禮袁克定的,只不過這一段日子我多有安排,所以也一時沒想的起來,好在今天敏麟提醒,我這纔不至於“追悔莫及”。
我對敏麟說:“那你安排一下吧。”
敏麟點點頭,而後對我問道:“將軍您是打算送一些禮品還是開一場家宴那?”
“開家宴吧。”
說實話,我其實不想在家裡宴請袁克定,因爲這樣得舉動會被外界看做“刻意親近”。可要是說送一些禮物給他的話,我又有什麼能送給他的那?袁大公子那可是不住不扣的“皇太子”,隻手遮天也不爲過,要什麼東西沒有?我又能送什麼東西才能抵過那半車的名貴藥材那?
這禮吧,送輕了,沒法抵過;可是卻還沒法重過那些他送來的東西,所以唯一的辦法,是開一場家宴,以我蔡家的最高禮節,回敬給他。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抵過袁克定的情分,而且因爲是家宴,所以只能算是私事,既然是私事,雖說可能在坊間有所留言,但是絕不會再各公署有所流傳。
雖然不能完全的制止不必要的非議,但是至少也是降到了最低,且並不會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影響。這在我看來是最好的結局了。
不過我剛說完,卻又覺有些不妥,忙又開口道:“不。”
敏麟被我弄得一怔,疑惑的問道:“將軍的意思是?”
我沉思了片刻,一個念頭在我腦閃過,我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敏麟見我如此,不知緣由,只能試探着問道:“將軍,你這是有主意了?”
我點點頭,而後叫敏麟附耳過來,把我的想法交代給他,當我說完後,敏麟的臉果然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他想要發問,不過我卻搶在他之前,對他再一次肯定的點了點頭。
可是雖然徐樹錚如此立誓,奈何那時正值國家動、亂之季,時段祺瑞得知其回國的消息後,忙派人召他行伍。
而徐樹錚則取三拒來使,以“彌補罪孽、丁憂守孝”八字,嚴詞拒絕。段祺瑞得知後,雖然惱火,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徐樹錚乃孝義之人,故而不但沒有責備,反而親自帶五千元安葬經費,以及親書輓聯前去弔唁。
當然,段祺瑞還帶了一份袁世凱親自手書勸解信。
徐樹錚沒有和我言明信到底寫了些什麼,他只是對我說:“大總統之道,乃國家之重,民族之責;樹錚不能企及。”
而後,徐樹錚與段祺瑞一同回到北、京,出任北洋南苑陸軍六鎮協統。
雖然當時徐樹錚身在軍,可是卻依舊在軍服內戴孝。而且除了必要之外,三年從不穿豔色,而且不食酒肉,不近女色。
說起來,他這一點,我卻當真佩服,知孝之人,甚多,可做得到一個“孝”字的人卻少了許多啊。
而且這一個“孝”字,我還與徐樹錚討論了一番。
常言道“孝順”,既孝且順,纔是常規意識裡孝的含義。不過其實這是兩個不同的意義。在我的理解,孝未必要順,而且順,也絕非是孝。
徐樹錚對此的認知與我不盡相同。他說:“於我來看,孝既慈愛;父母慈愛兒女,而兒女自然也應反過去,慈愛自己的父母。孝未必順,若順即孝的話,那那麼多言聽計從於你我的部下豈不是都孝了嗎?孝於你我,那是不是是咱們是他們的父母了那?我對親長,雖孝,卻不順,這一點是我做的不好,可是蔡將軍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苦衷,爲軍人者,自然要多多割捨纔是,更何況我現在身有重職。所以許多時候,對於親長,我能盡孝,卻不能順從。說可惜算不,可是說心裡一點矛盾也沒有,那是騙人的。”
而且徐樹錚還對我說道:“蔡將軍,其實我非常羨慕你;孝與順,對能夠在家裡好好陪一陪老夫人,這真的很令我羨慕,古人云‘子欲養而親不待’,盡孝盡順,等不得啊。而且你我皆是軍人,誰也說不準會有馬革裹屍的那麼一天,咱們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所以更是萬萬等不得。我未能見到老父一面,恐怕我死的那一天,也無顏去見他老人家,我不想求得老父的原諒;當然我也相信,父親大人知我乃爲國,想來也不會怪罪於我吧。”
說到這的時候,我清楚的記得,徐樹錚的臉第一次露出了那樣的的表情,說不出是懷念、落寞,亦或是悔恨、自責,總而言之,那是五味夾雜的一種情緒的表現。
徐樹錚的眼睛,紅了,他哽咽了。而我,坐在他的對面,我不知怎麼去開導他,我也沒有資格去開開導、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