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兒子走在路上,總會成街上的一道風景。
自從上了年紀,我很少自己在開車出去了,多數的時候,司機把我送去一個地方,能步行便步行,回家的時候,再和司機打個電話,送我回去。
走在大街上,我總是喜歡拉着兒子的手,雖然他未必喜歡如此。
要是我們不相互稱呼的話,其實是很和諧的,可若是相互稱呼攀談帶上稱爲的話,總會讓不經意的路人把目光定格在我們身上幾秒鐘。
年輕時我很享受萬衆矚目的感覺,雖然那個時候我同樣不喜歡陌生人異樣的目光。
老北京有個詞叫“犯照”,大概就是因爲一個不起眼的眼神或是目光所引發的一系列的後續暴力的東西吧。
我其實就是個比較愛和人“犯照”的人,我記得年輕的時候,也就是十六七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沒什麼錢,還經常聚一大幫人在一起,也吃不着什麼好東西,就是成天的在馬路上壓來壓去的。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實在餓了,就找個小一點的店或者是乾脆找個什麼麪條啊,或是包子啥的好一點就是燒烤什麼的,對付一頓。
其實也算不上沒有錢,就是人多,帶錢的人少,能花錢願意花錢的人更少罷了。
年輕嘛,又自比江湖人物,吃飯的時候,多多少少喝一點酒就是家常之事了。那個時候酒量本就小,又好面子,每每吃飯的時候,喝的還是白酒。
喝過酒的人都知道,白酒和其他的酒不一樣,酒量小的人,怎麼的也能喝一瓶啤酒啊,紅酒一兩杯,但是白酒,可是半兩都未必可以的。
有一次,在一個路邊的地攤上我記得當時老虎也在,海東青好像因爲有事沒趕上。那一次大概有個十幾個人,具體的太多年了,記不清了。
吃了什麼不記得了,但是我知道那一頓肯定喝酒了,正好在我們另一邊還有一桌人,大概也有十幾個,年紀和我們差不多,都是孩子。
看樣子他們也喝了不少酒,因爲放在地上的一個酒瓶倒了,現在想想其實挺正常的,身後有聲,自然反應就是回頭去看一看,就是他們這麼一個動作。
引發了後續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多次的毆鬥。
往事不堪回首啊,曾經的年少,狂妄,浮躁,現在看來很可笑,但也不失爲茶餘飯後老友閒談或是對後輩子孫講述的段段經歷趣事。
我這個兒子啊,哪裡都好,我是怎麼看怎麼喜歡,眉目間那種不符合他年紀的英武之氣,和他那個沒謀面的老爹海東青一模一樣。
不知怎的,這孩子非是我二人所出,可是身上的那種氣質,簡直就是活脫脫的一個結合了我們兩個人氣質的翻版啊。
我嗜酒,愛酒,更懂得喝酒。
這個小崽子不知道怎的,年紀不大,卻很愛喝酒。
大孫子不沾酒,我這個做姥爺的每次想要找個機會和他整兩口,可惜啊,人家壓根不給你機會。還得是我這個大兒子。自從那次馬場回來之後,和我不由得親近了許多。也是從一次開始竟然時不時地在晚飯的時候陪我喝上幾杯。
說心裡話,我其實不想要孩子喝酒,但是怎麼說那,不想他喝,可是人家不聽你還能咋整?孩子端着溫好的酒,笑嘻嘻的和你說“爹,咱爺倆喝點你看咋樣?”
我戒酒有一段時間了,咋說那,沒臉吧,從上一次柔柔他們回來之後,我這酒也就算撿起來了。
開始,兒子還就是和我喝個一兩半兩的,可是久而久之,這小子竟然一頓飯要喝個半斤左右,我那酒雖然都是好酒,可是白酒啊,半斤下肚,一般大人都不行啊。何況這小子才十四歲。
對他喝酒這事我越發的擔心起來,年紀小,喝這麼多酒,多消耗身體啊,再說了,那麼多酒精積壓在孩子的身體裡,就算現在不會有事,可他等到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那都是病啊。
我幾次勸他,和他聊聊,可咋說那,我這個當爹的說話還真是,在孩子眼裡沒啥力度,說那麼多次,白費,人家油鹽不進;小崽子牙尖嘴利的,好幾次還勸的我差點想要和他大醉幾次。
我這人吧,做事沉穩,心思堅定,就是這個嘴啊,不咋會說話,嘴笨,而且有時候一舉一動總還是帶着些匪氣,不知不覺的沒準就把人得罪了。
海東青更別說了,最實誠的話,最實誠的人。花言巧語是一點不會。雖然這一點孩子不像我們,但這倒是個好事,會說話,懂得如何說話的人,在社會上混的還能開一些。
本事一方面,說話又是一方面,再有本事不善於表達交流,向別人推薦自己,闡述自己,也是白費不是?都說伯樂識馬。
千里馬滿天下多如牛毛,可是伯樂又有多少?就算是伯樂也漫地都是,但是遇上了還行,遇不上那?
外力依舊是外力,向別人推薦自己最好的媒介就是自己。
沒有人比自己還清楚自己,沒有人能替代自己把自己闡述的淋漓盡致。
酒是個好東西,尤其是白酒,至少我認爲白酒是所有酒裡面最好的東西。有句話嗎“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雖然這話吧,過於片面,常作爲酒蒙子的藉口出現,但是必須要承認酒這東西,能幾千年作爲人類的飲料而得到認可,其好處是必然存在的。要是隻能傷身,我想老祖宗也不會讓這東西就這麼流傳下來。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
酒這東西也是這樣,北國的冬季,天寒地凍,又潮又冷。喝些酒下去,暖暖身子,舒筋活血。促進血液的流動,驅寒取暖。
少喝一點,是有些好處的。可是喝多了,喝大酒,真是傷人傷己。
傷己很好理解,腐蝕精力,酒精可以麻痹神經,大量飲用積蓄,會引發許許多多的病痛。嚴重的,我是親眼見到過喝酒把自己喝死的。
傷己那,雖然表現的並非直接,但是間接地,它的後果比之傷己更爲嚴重。
酒喝多了,被酒精麻痹神經了。很多弊病就會不知不覺得暴露出來。很多已經酣醉的人都會說我沒喝醉,我很清醒云云。
扯淡。他們不是清醒,是慶幸!希望慶幸自己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暴露什麼平日裡隱藏在最深處的弊病陋習。
酒品好的人,能力什麼的我不清楚,但是人品就算不好,也不會太差。因爲真正能在酒醉中約束控制自己的人,其自控力和修養一定很好。
有人說酒品如人品,這不完全準確。但至少也說明一部分。
兒子的酒品就很好。
有的人喝醉了愛笑,有的人愛哭,有的人愛磨叨有的人愛惹事,有的人還愛女色、愛睡覺等等吧。但是這小子和我說的這些都不一樣。他喝醉了最喜歡乾的事就是吃一個冰棍,然後到我書房去,寫他自己的狂草筆體。
奮筆疾書!這小子好幾次都把宣紙寫破,把我的湖筆弄得飛了毛。我是最愛文房之物的,要是換了別人,別看我這麼大年紀,我肯定的上去給他一頓組合拳。可這是我兒子啊,放在他身上,啥組合拳啊,我最都多就是說句“沒事,再買。”罷了。
我年輕的時候其實愛喝酒,可是不懂酒;而且也不醉酒。
言多必失,喝完酒的我,本就嘮叨,若是在醉了,,豈不是要壞事。還記得有一次,在一家酒店裡的包房裡,我是和人談合同的,基本上敲定了一切,天色也晚了,自然要安排人家宴飲嗎。
那一次,算是我第一個獨、立完成的重要的合同,金額也算巨大吧,在那個時候。
那一次,其實挺驚險的。之前說基本上已經敲定了一且,就是在吃飯的時候,出事了。那個時候因爲興奮,在飯桌上的我就和那幾瓶白酒剛上了。我恨不得自己一口把它們都喝了。集具體的那一天到底喝了多少酒記不得了,我都說了什麼,也記不得了。我唯一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散席後,甲方的那個領導拍着我肩膀和我說的一句“小白啊,要不是看在你年紀小,乾點什麼不容易,這合同今天就不是你的了;小年輕輕的,平時看着挺好,這怎麼喝點酒就沒個把門的了那?滿嘴火車的。哎。”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經理,也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其中緣故以不言自明。
我從小就知道自省反思,雖然這有點事後諸葛的意思,,但是知道反思下一次能去避免,也算是好事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極其準確的做到不犯錯,或是預計即將可能出現的錯誤而巧妙的避開的。
那一次,僅僅這一句話,便讓我從酣醉中清醒了,就像睡着的時候被人突然潑了一盆帶着冰碴、石子的水一樣。爲這件事,我曾幾夜不眠,我那個時候就想要把酒戒掉,可是生意場上,在沒有做到最高端的前提下,幾人能避免在酒桌上和人拉拉近關係那?就算是做到最高了,那就真的能徹底的甩開酒桌文化嗎?既然不能做到徹底不喝酒,那就去做一些能做的吧。
不喝醉,就是我的選擇。
最初期的時候,我是儘量的少喝,能喝一斤就喝八兩,可事實證明這樣的做法並不明智,非但不能有效的避免醉酒,而且你的推推嚷嚷,矜持反而可能招來別人的厭惡。以至於很多人會認爲你是個偷奸耍滑的東西,而不同你做生意,不同你合作;最可怕的,就是不願意和你交朋友。
那麼,還有其他的辦法嗎?在三思索,我終於找到了一條新的道路,也是我幾十年一直沿用的方法。
既然不能少喝,那就去多喝酒,讓自己的酒量一點點的增長起來,別人能喝一斤,你就喝一斤半,他不行了,你還沒事,久而久之,還有幾個敢和你拼酒的?還有幾個能在你喝酒的時候和你亂七八糟的說上一堆那?
當然了,僅此一項是不行的,這是內在的,想要真的不醉,還需要外力的幫助。我喜歡研究中國古老流傳下來的任何文化,其中必要一提的便是醫藥學,或者說中草藥學。
中國人的草藥是一大奇蹟,幾根枯草,幾條死蟲子,放在一起就是一碗去病根的良藥,而且比之西方的那些生物化學藥劑,療效不差並且還沒有副作用,你說這算不算是奇蹟那?
幾千年的文明古國,醫典藥典無數,各種配方數以萬計。讓人爲之驚歎。雖然無數的藥方配方我不盡知,對於那些數不過來的藥材也不能一一識別並且知道他們的功效,但是僅僅是粗淺的一些東西,就讓我自己調配出了一道極有效果的“醒酒湯”。
我每次出去和人家喝酒之前,總是要先弄上一些喝了,從年輕的時候到現在,只要是目的性的酒宴我必然去之前都要喝上一碗。這醒酒湯雖然是我自己配的,但是其效果卻很明顯。自從有了這東西,再配合上我、日漸增長的酒量,我在酒桌上,有目的性的酒桌上,真的就幾乎沒醉過。
到後來,年紀一天比一天大,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認識的人層次一天比一天高。我突然發現,我能喝酒,不醉酒,在那些高層次的人眼裡不過就是技能罷了。什麼酒我都敢喝,都能喝,但是我卻說不出這酒的來歷,文化,對於特殊的酒也不知道它獨特的飲用方法。很快的,我這個酒桌不敗,竟然成了他們眼中的笑柄。
爲了更好地進步,也是爲了我自己的顏面,我終於,開始去了解研究酒的一些相關知識以及常識。不得不說,咱們這個國家,真是個文化的搖籃。我從最開始只去瞭解酒,到後來慢慢的被其所吸引,渴望深入的研究。這個過度只有短短的一個月。
我之前就說過,時間可以磨滅一切糟粕,最後讓其精華展露出來,同樣的,時間也可以腐化一切精華,讓其最後成爲不值一棄的糟粕。
和兒子,有了同樣的愛好,有了共同的話題,我發現我們之間的關係愈加親近了,大孫子那,也是,一年的相處過程,讓他和我的關係比之昔年更近了一步。但這不過是值得高興的一部分罷了。其中最值得我的高興的,則是秋心。
她的身體在此刻,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雖然還要做着輪椅行動,但是她的精神氣息比之前幾年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常言說得好,好事成雙。
家裡的事肯定的,這是好事,值得開心,但是隨之而來的,卻又是一個讓我更加開心的事情。
一天下午,多年不被人敲響的家門被敲響了,我打開門的一剎那,一對夫妻,讓我近乎歡愉雀躍。多少年,他們,在今日,終於,又來拜訪我了。
終於,久違的聲音,久違的兩個字,讓我不禁老淚縱橫啊。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