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總是要接待幾個不速之客,帶給你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或是驚喜。
我這一輩子,遇到最多的不速之客就是那些和我沒完沒了叨叨一些利益的人,倒不是我不喜歡錢,只是我不希望自己在前面帶着兄弟們拼搏,讓那些傢伙坐收漁利,更可恨的,還想要等你最後一點油也被弄出之後把你這個豆渣餅扔了,甚至是吃了。
麻煩這東西,時好時壞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但是最好還是不要有麻煩,不管如何,這東西總不是自己所期望的。
這麼一天,我這個在暗地裡待了一輩子的老傢伙,竟然會被人求着去主持一起公案,你們說說,這誰能想的到那?
敲開我家門,拉着我攪近這一汪渾水的人,說起來,和我多少的,算是有一點淵源吧。當年我還在山上的時候,和我同屋的有一個洪老伯,這次來找我的這個人就是洪老伯的孫子。
我和這孩子沒見過,我很好奇他是怎麼找到我的,不過在之後的交談裡,我得到了一個答案,他如何找到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整個事件,讓我這個已經沒有火氣的老頭子,都要暴跳如雷了。
洪老伯的孫子名叫洪運鵬。五十多歲了已經,頭髮斑白,臉上滿是皺紋,眼睛渾濁,身體雖然壯實,可看他的身態,有一種羸弱的感覺。
事情是這樣的,洪運鵬的父親,就是洪老伯的兒子,前幾年去世了,這本不是什麼事情,但是那個傢伙的死因卻很蹊蹺。當年洪伯和我一起關到一起是因爲老人太過寂寞。
而他的兒子,不知咋的,竟也步了洪伯的後塵,不過,洪伯算是自願的,可是那個傢伙卻不是。我說過,洪伯的家境其實還好,在農村還有一大片地。要是賣了那就是一大筆錢,就算什麼都不去做,省一點也夠吃上十年的了。
整件事就是起因就是因爲那片地。大致是這樣的。
洪伯已經逝去多年,拋開他不提,單說這一片地,洪伯的兒子在洪伯死後繼承了這片地,因爲年紀也大了,也想着把家徹底的搬到城裡享享福。所以就想把那一片地賣了,然後把老家的房子也賣了,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就是在最後的時候,出了意外。
洪伯老家那裡有一個地痞,至少在我看來就是地痞,因爲和當地的行政人員有些親屬,橫行霸道的一天天,也無所事事,不知道那個痞子什麼時候就看上洪伯的那片地了,想拿過去,但是還不想花錢。
他先是主動找到洪伯的兒子,和他說什麼想要買地之類的話,因爲洪伯的兒子也認識,也清楚他是個什麼東西,所以也就不愛理他,但是卻也不敢直接拒絕他,最後他們想到一個辦法,就是高價出售,並且不許還價。
本以爲這樣能讓那個混蛋不再糾纏,可就是這麼一個事,引發了後面的一系列事件。也是因爲這個事,讓我那個從未謀面的老哥,就那麼冤死了。
很多人問我,什麼是纔是真正的黑社會。我的回答總是這樣,我說在國內根本沒有黑社會,因爲國家是有法度的,誰也不能凌駕法律之上,最多的就是遊離在邊緣,打打擦邊球罷了。我這一輩子,錯事做過不少,但是哪一件我沒有去承擔?哪一件事的後果我逃開了?
黑社會,就是一個代名詞罷了,說的不過就是那些遊離在法度邊緣,摸索前進的人,這羣人,心狠,但是卻不會傷及無辜,做事遵守規矩,因爲本事他們的位置就是一腳鬼門關裡,一腳鬼門關外。做起事來,要是不夠小心,不比他人還遵守規矩,那就離死亡不遠了。
很多時候,這樣一羣人是不願意用極端手段的,能用錢,能用公正光明的手段去解決的問題,他們一定不會去用自己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形式方法處理。
現在有很多,光是我看到的就有好多,街上,一羣人,擁着一個人,招搖過市,開個好車,穿着好一點的衣服,滿嘴髒話,大呼小叫的,出入一些高檔的會所什麼的,這羣人就是所謂的黑社會嗎?我的答案是絕對不是。
他們只是流氓。
而那些街邊上,搖搖晃晃,成天把打架鬥毆掛在嘴邊上,成天的把女人還有燈紅酒綠視爲爲目標的人,他們就是所謂的黑社會嗎?我的答案還是否定的,他們絕不是所謂的黑社會,至多,就是混混罷了。
而地痞,痞子於前兩者相比,更爲不如。
痞子就是一羣癩子,氣壓良善之人,不懂道理,或者是不講道理,以爲自己有一點靠山,就把別人全不放在眼裡,什麼這一個村子,一個鎮子我最大,這一條街,一個區我最狠,這幫人啊,實實在在的地痞,就算是在那一小塊地界還有人給他們些面子,可是一出了那個地方,就一點本事都沒有了。
所以他們才叫地痞。
出了那一塊地界就玩不靈了。
而和洪伯兒子奪那塊地的人,恰恰就是這麼一個痞子而已。
我說了,他和那個地方一些行政人員有些親屬,所以在交涉不下之後,他做了一個讓人唾棄的行爲,打人。不是說打人這件事就真的這麼不堪,打人最多就是蠻橫無禮而已,還不到不堪的位置,但是這個傢伙卻是真正的不堪。
那個時候洪老伯的兒子年紀比我還大幾歲,試想一下,這麼一個老人,再回家的路上被七八人,蒙着腦袋一陣木棍鐵鏈什麼的,打在身上,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這件事其實不用說,也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大家心照不宣嗎,洪老伯的兒子是一個老實人。
他選擇了找到當地警察來處理這件事,但是因爲那個混蛋的關係吧,這件事竟然被擱置了,直到運鵬找我來的時候,還沒提起過。見如此沒有回信,洪伯的兒子沒有辦法,既然找不到公道,那就躲開被。
地還沒賣出去,他們一家就搬回到城市了,本想着避開那個混蛋,地的事,什麼時候賣了什麼時候算,但是他們萬沒想到,在家裡躲着,還能有禍事降臨。
他被抓走了,罪名是故意殺人。
說到這,我想剩下的事情,大家已經不言自明瞭吧。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別看那些在行政最底層的不起眼的小東西,但是做起事來真是心狠手辣。這不是整個行政系統的悲哀,恰恰,是因爲整個系統的龐大,煩雜,所以讓一些小人可以隱藏其中。
故意殺人罪,多大的罪名,肯定是要幾審才能定案的,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證據,就算是認證有了,無證也有了,可是被殺的人又在什麼地方那?洪老伯的兒子沒殺過人,那受害者又在哪那?
哼,這就涉及到一個更爲惡毒的陰謀了。
洪老伯兒子是死在監獄的。死因是心肌梗塞。
我想在此處,我還是不用多說吧。他死了,地那,自然就到了運鵬的手裡,那個痞子事後也找過運鵬,旁敲側擊的想要他就範,但是運鵬這個孩子,是個有骨氣的,生生的,又和他鬥了幾年。可是就在今年,幾個月前,那傢伙可能是又想要故技重施吧,運鵬接到了一張法院的傳票。
這也是他來找我的目的。
有一個罪名叫莫須有,洪老伯的兒子顯然就是被這麼一個罪名冤死的。這一次運鵬又接到這麼一個傳單,趕盡而殺絕啊。
就爲了一塊地,犯得着弄得這麼絕嗎?當然了,我不知道那個混蛋是怎麼想的。但是如果是我的話,我絕對不可能因爲一塊地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
如果說是因爲他靠山的關係,能庇護他一時,可是他就不怕東窗事發的那一天嗎?紙裡包不住火,什麼事情,也少不了一個公平。
正義可能會來的遲一些,但是絕不會不來。
運鵬和我說這事的時候,情緒沒什麼波動,平靜得很,但是他的眼圈卻一直紅着。
“你是怎麼想到來找我的?我不記得我和你父親見過啊。”
洪運鵬搖搖頭,聲音低了許多:“是,陸叔叔。”
我莞爾一笑,陸濤啊,當年我不經意的一句囑咐,沒想到他還真是做的那麼認真,而且,我更沒想到,洪老用到我的時候,竟然是在他死後這麼多年之後。
我留運鵬住在了家裡,夜深了,我坐在牀邊,抽着煙,秋心拉着我的手,她是我的女人,自然懂得我的心思。我什麼事也都不需要說出來,只要一看我的臉色,她就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
“你想怎麼辦。那孩子真是可憐。”秋心的聲音格外的好聽,但是語氣卻有些曲折,好像有什麼想說卻說不出來一樣。
我看了看她,沒有說話,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秋心見我這般,也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對我道:“你也一把年紀了,別讓人太惦記了。”
我一怔,低下頭看着秋心,她笑的很甜,我好想又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那個她;我沒有在說什麼,只是把她的手放在被子裡,順手關了牀頭的燈。
臥室裡一片漆黑,我還是那樣靠在牀頭,瞪着眼,看着對面的那扇窗戶。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我只是覺得那個時候我的腦袋空空的。
我曾說過,我要給跟隨我的人,我所庇護的人一個公平公正,公道的世界。
可我真的做到過嗎?
我還能做到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應該知道如何去做了。身邊人剛剛的那一個神情,讓我好像明白了什麼。回想我這一生,好像,我也該做一件這樣的事情了。
不過,柔柔昨日打來的電話,讓我,還是不能馬上的,就去,把這件事進行。畢竟,柔柔是我的女兒, 畢竟,運鵬的這件事,已經事有多年,也不在乎,這幾個月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