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奉天的路上,張作相在車裡,對我說起了馮德麟的好話,他道:“雨亭啊,你看,三哥還是對你好的,其實雖然看起來,他總是和你作對,和你較量,但是我們誰都看得出來,其實在他心裡啊, 他只把你當做弟弟,把馬龍潭當大哥;對你,還是很好的,這不,一說張勳這個事,都沒用你說啥,他自己就說要去幫你試水嗎?你咋還說反話那,剛纔啊,我都沒法說話。 ”
我看着張作相,苦笑起來,道:“你還真實在啊,輔臣。”
張作相也笑了,不過有些不自然,對我反問道:“你這是啥意思啊?”
“啥意思?”我不由有些無奈,對於張作相,我毫不懷疑他對我的忠誠,同樣的我也從沒有猶豫過他的能力,只是他總是做老好人,這一點,倒是讓我有些無何奈何,怎麼說那,又氣又愛吧,他總是想把我們這夥子人之間的關係經營的非常融洽,可是事實上,這是並不可能的。
雖然我們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拜把子弟兄,而且也都是同仇敵愾,一個馬勺吃飯,一個炕上睡覺,對外站在一條線上。
可那畢竟是曾經了,做馬匪的時候,當然是能同甘共苦,而且那個時候啥也沒有,爲了活計自然是能抱團就抱團,有奶纔是娘。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雖然現在我仍然有信心如果對外的話,這些老哥們肯定還是能和我同進退,走在一條線上,可是於內來說,卻是因爲有了那麼許多的牽扯、利益糾葛,再想做到同心同德,卻是難上加難了。
就是這樣,能一起打天下,莫非就一定可以坐天下嗎?
所以之間發生矛盾、產生摩,擦,不同的意見,吵吵鬧鬧這都是正常的,就算是兵戎相見其實說到根上也無不可。就是一個爹媽的生的面對利益的時候,不也有翻臉的時候嗎。所以張作相雖然如此努力,但是卻有些徒勞了。
我也勸過他,不過看他執着起來的樣子,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由着他來;而且有他周旋,不也比沒有這麼一個人要好的多嗎?
“我說輔臣那,你是真實在啊這是,”我對張作相說道:“他老馮確實,要是有大事,我相信他還是和咱老哥們一條心的,但是就單說張勳這個事,你以爲他老馮就是爲了咱好?捨身味蛇?屁!張勳給我發的電文,他馮德麟肯定也有一份,而且除了名字不一樣以外,其他的肯定一個字都不帶錯的。”
“恩?”張作相一怔,而後不覺釋然了,他對我道:“原來如此;那張大辮子這不是在這自己畫圈自己擦那麼?他就不怕到時候你和三哥一起入關,那時候他可咋整?”
“他咋整?”我笑了,道:“媽了巴子他還能咋整?卸磨殺驢唄。”
“啊?”張作相一驚,道:“你的意思的,只要咱入關,無論勝敗,都沒有活路?那三哥可不能去啊。”
見張作相如此,我忙安撫他,道:“咋沉不住氣呢?卸磨殺驢他大辮子不也得留個空嗎?他不得先讓老馮登堂入室?過過好日子?就算是他裝的,他不也得讓別人看看嘛。要不誰給他端盤子啊?再者,老段都在乎他二十八師,咋?他張大辮子就不在乎了?就憑他那大辮子軍?一走道都淌浪地,直絆跟頭,媽了巴子,他才幾個人啊。下手他都不敢明着來。”
聽我說完,張作相不由的也笑了,我忙再加一把火道:“輔臣啊,你就不要多擔心了,要我看啊,張大辮子這一次啊,鬧騰不成。老馮,無外乎一個有驚無險罷了。”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張作相說話的時候還摘下軍帽,不由的撓了撓腦袋。
而我則是接着說道:“我給你漏一句。”
“啥?”
我嘿嘿一笑,頗有些陰險,靠在張作相的耳邊細聲道:“沒準這一次是咱的一次機會,媽了巴子我看這北鎮啊,到時候咱也能來蹦躂蹦躂。”
聽我說完,張作相面色一變,不過而後卻也是與我一樣,大笑了起來。
路上無話,除了出隊剛進奉天的時候,我叫靠到一家酒樓外,和張作相墊吧了一點清粥之外。便直接回到了公署大樓。
張作相因爲身有軍務,到了公署也是緊忙通電調動了一下部隊,而後就拿着一堆文件離開了。
我坐在辦公室裡,叼着煙,看着公案上的地圖,開始琢磨起張勳的進軍路線來。
雖然張勳是受邀入關,調停府院之爭,可是以他的性格,雖然粗鄙,但是至少也是身經百戰的老手,自然不會不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既然我知道張勳此次的結果,所以我是想着到時候插上一手,出兵截了張勳的殘兵,撈一點油水。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我的副官,從門外走了進來,對我敬禮問道:“帥爺,您看咱啥時候回去?”
我擡眼瞅了瞅他,道:“回家着啥急,我這還有事那。”
副官碰了一鼻灰,也不好再說什麼轉身要走,不過我卻叫住他道:“鎮南。”
我的副官叫張鎮南,是我老家一個同姓有點遠親家的長子。其實他本名叫振南,但是自從跟了我給我做副官之後,我就給他改了名字。
他說他的名字是家裡人找人給算的,說是“振南則富”,我卻告訴他先生說的沒錯,就是你們理解錯了,先生當時說的“振南”其實是“鎮南則富”,是鎮壓的鎮而不是振的振。雖然鎮南不清楚我的意思,當時他確實依照我的話,改了名字。
實話實說,我給他改名其實是想借着他的名字提醒我自己,鎮南鎮南,要鎮住南方、要鎮壓南方。
南方的革,命黨也罷,亦或是皖系、直系也罷,都是我的心頭大患,必要時時提提醒自己纔是。
“帥爺!”鎮南轉過身來,看着我。我對他道:“你這樣,你把那個楊宇霆給我叫來;然後給家裡打個電話,就說我這不回去吃了,你去到食堂弄點送到這來,我就和楊宇霆在這對付對付吧,還有,你自己找點啥吃口,別傻瓜似的,等到回家到時候餓的和狗似的。”
“是!”張鎮南聽我說完,不由自主的一笑,而後嚴肅其神情,敬禮離開了。
不多時,楊宇霆來到了我的辦公室,而且與他同行進來的還有端着一個大托盤的鎮安,打眼一看,上面除了一些家常的飯菜之外,還有一捆翠綠的嫩蔥。
一切擱置好之後,我與楊宇霆對坐在茶几兩面;我見楊宇霆有些拘束,我也沒有和他說什麼,而是自顧自端起那一碗燉酸菜,把湯泡到自己的飯碗裡,而後拿起筷子就扒拉起來。
可能楊宇霆從沒想到我還有這樣的一面把,不由得我見他面色有些不正常,我這才放下手中的飯碗,拿過一根蔥,咬了一口對他道:“這個我把,也沒念過啥書,不知道啥大道理,但是我知道這個人啊,要是餓,真挺難受,完了吧,要是看着別人吃更難受,你說我說的是不?哈哈哈。”
我說着說着笑了起來,而楊宇霆見我如此,也是靦腆一笑,而後拿起飯碗,可是文人就是文人,動筷子之前,還不忘對我說一句:“謝謝大帥。”
這不過就是家常便飯,沒有十分鐘,我倆也就都“酒足飯飽”了,既然飯吃完了,自然就要談一談公事了。
我對楊宇霆道:“宇霆啊我白天叫人給你送去的那個文件你看了吧?”楊宇霆點了點頭,我繼續說道:“那你看,那個可行不?”
楊宇霆一笑,摘下軍帽放到一邊,開口對我道:“大帥的安排我看可行,這不但能夠保證咱們的利益,而且還能適時的讓北,京方面知道咱們的立場;要我看,張勳這一次也不過就是鬧騰鬧騰而已,我剛纔和參謀們討論了一下,雖然張勳有七省督軍支持,但是據我瞭解,這七省督軍也不過就是聲援、通電支持罷了,其用心無非就是讓張勳做個出頭鳥,到時候成敗與否,非常之時,也都有個替罪羊罷了。”
“恩。”我點點頭,對於楊宇霆的說法,我是認可的:“既然可行,那就這麼辦吧,你去安排。”
“是。”楊宇霆先是受命,可是他卻沒有行動,我不由的問道:“咋?還有事?”
楊宇霆點點透,臉上有些尷尬爲難之色,我道:“說。”
“是。帥爺。”楊宇霆說道:“依照帥爺您的想法,我軍因佈置四條戰線,到時候才能保證在有效地區給予張勳部有效打擊,進而達到預期的結果,只是……”楊宇霆說到這卻突然不說下去了。
我不由得有些不高興的道:“直說。吞吞吐吐的,像個娘們那?”
楊宇霆這才繼續說道:“是;只是帥爺,如此一來,需要調動的兵力、軍費、安置都將會是一個不小數字,而且要是佈置四條戰線的話,那麼監視北鎮的五十四旅也將投入其中,這樣一來,怕是北鎮方面就沒有監視的隊伍了。”
楊宇霆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而這件事並沒有我之前預料的那麼方便簡單了;首先佈置四條戰線當然是爲了完全的控制張勳有可能逃竄的路線,因爲沒有可靠情報所以要做到萬無一失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一切在我控制內可能成爲逃跑路線的道路全部攔截。所以必然的需要投入的兵力就要增多,而且因爲四條戰線並不相關,所以其中自然是要隊伍“長驅直入”所以安置軍備方面,確實也是個問題。
其二,就是楊宇霆所說的北鎮方面。如果真的沒有孫烈臣的五十四旅見識,我還真有點如芒在背的感覺。
而這時楊宇霆又開口對我道:“大帥,這是我們參謀部制定的計劃,請您過目。”
“呀呵?這麼快?”
我接過楊宇霆遞送歸來的文檔,只是看了不到半份,一個念頭就已經在我心中根深蒂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