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我已將小鳳仙攬在懷中,雖然未有什麼親密之舉,卻還是有了肌膚之親。 小鳳仙的手,算不得是柔弱無骨,玉指青蔥,她的手指上,有多年練琴留下的繭子,雖然並不厚,卻也有些感覺。
而且我說鳳仙與其他風塵女子不同,不單單是她給我第一眼的印象,還有她身上的香氣。
有的女子,好用幽蘭、百合之香,有些女子好石榴、木棉之味,當然也有的女子喜歡那些西洋的香水。雖然這些味道都非常清馨,可是總還是有些俗魅、乾澀,滾滾紅塵之芬芳,脫不得世俗二字。
可是鳳仙身上的香氣,卻特別的很,首先是味道非常淡,時而可聞,時而不可聞,而且當你毫無防備的嗅到一縷的時候,卻發現你根本抓不住這味道,縱然遺憾,卻也只能由得它隨風稀釋。
我本想一問,可是卻覺不妥。而鳳仙姑娘,與其他女子的不同,還在於她的奉酒的方式。其他女子,縱然皆是花魁,一館頭牌,可也是風擺荷葉笑彎眉,斗酒點滴入君喉。而鳳仙也不勸酒,更不敬酒,只是看似平常,卻非常適時的幫你斟滿酒杯。
“我說鬆坡老弟啊。”江朝宗可能是見我與鳳仙姑娘一直對視而笑,想要故意叫我“難堪”一下吧,他對我道:“你這儒將之名,今日可是要摘去了。”
“啊?”我面色有些驚慌失措,將攬住鳳仙的胳膊也拿了下來,轉過頭對江朝宗道:“江公此是何意?”
見我如此,江朝宗卻不說話,只是發笑,而我再看袁克定等人亦是如此,我不覺尷尬問道:“衆公這是爲何?蔡鍔怎得?”
還是楊度開口,點破了衆人如此的緣由,楊度道:“鬆坡啊,你可知道你剛剛已經出了神了啊;子曰‘非禮勿視’,你卻眼睛盯着鳳仙姑娘,不肯離開一刻,你說,你這‘儒將’的儒字,可還當得嗎?哈哈哈。”
楊度雖然點破,可我卻還是更爲尷尬,不過我稍作猶豫,而後大笑起來,衆人不知我爲何發笑,面面相視,而我則是又攬着鳳仙的腰間,而且比剛剛更爲用力了一些。
我掃視衆人,而後定在楊度的位置,道:“晳子此言對也不對。”
“哦?”楊度笑着問道:“鬆坡何意?”
我喝了一杯酒,對衆人道:“雖然先師雲‘非禮勿視’,可我這並非‘非禮’;今日乃我家宴,請來鳳仙姑娘等一干人等,伴酒助興,此一禮也,乃伴酒之禮;席間,有大公子將鳳仙姑娘推入我懷,我若不受纔是背了大公子的意願,此二禮也,更何況,鳳仙姑娘一身出塵氣質,實是少見,蔡鍔見之則心中莫名有感,又得鳳仙姑娘不做推辭,此美人不負之禮,由此三禮,晳子所言,豈不做笑?”
衆人見我狡辯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而我自然也是一樣發笑。只不過,我與他們不同的是,我看到,在院子的角落裡,有那麼一抹悲離的身影。
“隨雲風雨起鵲橋,推杯換盞幾今宵?鬆坡不可空言語,縱讓美人自心焦。”楊度頗有風雅的吟詩一首,眼中桃粉之色以不需多說,我看他之意,怕是要今夜就促我與鳳仙姑娘的“好事”。
一株我叫唐繼堯從雲南派人運過來的,之所以在雲南那麼多花品中,選擇這一株,是因爲此話南北皆宜,而且頗爲耐寒,卻是適合在北,京養殖,當然,這一株花還有另一番更深的用意。
正當我看着這花出神,卻毫無預兆的,鳳仙坐起身子,一把拉過我的手,對我說了句:“難道真的,會如你所說的那樣嗎?”
鳳仙的聲音,在我聽來,不知道爲什麼今天與往日是不同的,我覺得她的聲線沙啞了一些。而起有一種我說不出來的味道。
“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對她說:“你不是從不會過問我的事情嗎?今天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說這麼奇怪的話。”
鳳仙看向窗外,沒有在說什麼,而是緊緊的拉着我的手,讓我感覺到她手心那冰涼的溫度,而且,還透着熾熱的心。小鳳仙就是這樣的女人,外冷內熱,倒是算不上,可是就是這樣,她給你的溫度,永遠不會是她真實的溫度。
鳳仙還是冷冰冰的對我,並沒有理會我說的話,她從牀上走了下來,衝了兩杯香茶,對我叫道:“將軍,喝茶。”
我笑了笑,我知道鳳仙此時,已經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坐過去,坐在她的身邊,和她攀談起來。
“怎麼樣,是不是我這麼多天沒有來,讓你覺得寂寞了?”
鳳仙笑了笑,放下要遞給我的那杯茶,對我道:“寂寞的不是我,是你。將軍胸懷天下,越是這樣的人,而且還在這樣的世界裡,當然,纔是最寂寞的。”
我笑了笑,沒有理會鳳仙的話,不過我卻覺得她今天真的與平時不太一樣:“這幾天可能天氣變了,可能你是不舒服吧,要不我派人請個大夫來?我知道你不喜歡出去,你看怎麼樣?”
鳳仙搖搖頭,自顧自走到窗口的琴邊,款款而坐,十指撥撩,卻是一曲《凌風閣韻曲》,這是一支找不到源頭的曲子,雖然鳳仙說這是她從琴師那裡學來的,可是我卻並不相信她這話。
雖然我並非是專業的琴師,卻也略通一二,這古琴的曲子,應該還是少有我不曾聽過的。鳳仙這一首《凌風閣韻曲》,曲調悠遠、蒼涼,又如溪水潺潺,只是臨近乾涸,水聲再綿軟,也有撕裂的勁道。
而且此曲指法多有詭變,十指撥動間,就如人生在世,左右周折,遊弋在形形色色當中。時而需要忍耐,時而需要釋放,一切的一切,好似都不在你的掌控中,哪怕是最接近你的一切,都好似並非是現實存在的一般。
任憑你技藝高超,依舊躲不過現實的摧殘。
我聽這曲子,更像是她的寫照,是她的一生,是她經歷過的,期待着的,曾經與未來。這琴聲越發的激昂,就好像是,含蓄了多年的情操,一瞬間的綻放前,最後的積蓄一樣。
破滅嗎?
鳳仙的琴聲,就是在訴說一切,公平與不公平,正義與邪惡,大與小,亦或是是是非非的紅塵。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會有這樣混亂的想法,可是這就是我聽到鳳仙琴聲時,腦袋裡面出現的,且重疊着的一切。
“你現在,心很亂。”鳳仙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撩動的十指,輕聲的對我開口,而我,聽到了,卻又好像沒聽到一樣,依舊,看着房間的角落,說我出神了嗎?肯定不是,因爲我很清晰,可是要說我是裝出來,卻也不準確。
總而言之,我陷入到了一個我並不清楚情況的狀態,而且此時此刻的狀態,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
很神奇,也很虛幻。
“你出神了嗎?”鳳仙此時以走到了我的身邊,手輕輕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道:“你不要這樣,你是大將軍啊,你不是還有自己的夢想嗎。”
我嘆了嘆氣,抓住鳳仙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攥在手心裡,我希望可以把我的熱度,傳遞給她,融化她冰冷的外表。我希望得到的,是一個內外相同的,小鳳仙。
而不是封凍着一團火焰的冰塊。
“今天真的挺奇怪的,咱們兩個好像都和平時不太一樣啊。”
“是嗎?”鳳仙道:“可能吧。今天我的心很亂,非常亂。”她說話的時候眼睛在看着窗外,並沒有發現我正擡頭看着她,而且,我還隱約的看到了鳳仙眼裡,打轉的淚水。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我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竟會讓她如此。
“將軍。”小鳳仙見我如此,不由得站了起來,走到我的對面,面無表情的對我說:“鳳仙知道將軍的心意,只是將軍您,是將軍,是偌大國家的棟樑英才,而鳳仙卻只是一個青、樓女子,孰是孰非,將軍難道就看不清嗎?”
“看清嗎?”我對小鳳仙道:“看清什麼?要是我真的看清了,那還會是現在這樣嗎?如果你看清了,你還願意這麼陪着我嗎?”
“你現在,心很亂。”鳳仙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撩動的十指,輕聲的對我開口,而我,聽到了,卻又好像沒聽到一樣,依舊,看着房間的角落,說我出神了嗎?肯定不是,因爲我很清晰,可是要說我是裝出來,卻也不準確。
總而言之,我陷入到了一個我並不清楚情況的狀態,而且此時此刻的狀態,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
很神奇,也很虛幻。
“你出神了嗎?”鳳仙此時以走到了我的身邊,手輕輕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道:“你不要這樣,你是大將軍啊,你不是還有自己的夢想嗎。”
我嘆了嘆氣,抓住鳳仙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攥在手心裡,我希望可以把我的熱度,傳遞給她,融化她冰冷的外表。我希望得到的,是一個內外相同的,小鳳仙。
而不是封凍着一團火焰的冰塊。
“今天真的挺奇怪的,咱們兩個好像都和平時不太一樣啊。”
“是嗎?”鳳仙道:“可能吧。今天我的心很亂,非常亂。”她說話的時候眼睛在看着窗外,並沒有發現我正擡頭看着她,而且,我還隱約的看到了鳳仙眼裡,打轉的淚水。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我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竟會讓她如此。
一把將她攬在我的懷裡,我就這麼抱着她,看着她的眼睛,我想要說話,可是我一時卻又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亦或是,我不想逼她,說出她本就沒打算告訴我的事情。當然我絕對相信,她不願意告訴我的事,肯定是與我有關的,但是卻不會傷害我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鳳仙在我的生活中,佔據了一席不可動搖之地,好像她給我的感覺,是我從未體驗過的。雖然有的時候,我看鳳仙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像是再躲着我,又像是想要一直追着我,卻又追不上來。
“爲什麼是你,爲什麼,你有恰恰是昭威將軍那?”鳳仙躺在我的懷裡,對我問道。她這個問題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問過我了,一開始我還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一次我與她對琴的時候,卻從她的琴音中,瞭解到了她這話中的含義。
“又是這個問題嗎?”我笑着看着她,道:“如果我不是昭威將軍的話,咱們還會有此時此刻嗎?鳳仙,你還是跟我到將軍府裡面去住吧,畢竟這個地方,不可能是你的歸屬。到時候我叫人在院子裡,種上你喜歡的花,養上你喜歡的蝴蝶,好嗎?”
小鳳仙搖搖頭,從我的身上坐了起來,看着我道:“將軍,以後還是不要說這樣話了,鳳仙知道將軍的好意,可是這樣話,傷心。”
“傷心?”我不由的對小鳳仙問道:“傷誰的心?我接我的女人到我的家裡,怎麼會傷心那?”
鳳仙卻是道:“將軍說得對,我是將軍的女人;既然如此,還要鳳仙多說什麼嗎。”
聽小鳳仙這麼一說,我不由的冷下了面色,我明白小鳳仙話語中的意思,可是我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堅定的回絕我,而且說得還那麼直白。“怎麼?做我的女人,讓你就這麼難受嗎?還是我蔡鍔對你有什麼不好嗎?鳳仙,並不是哪一個女子,都會被我接到家裡面去的。”
我沒有再和鳳仙說什麼,因爲我知道,現在,此時此刻的鳳仙,已經變了一個人,她不是小鳳仙,縱然皮囊相同,氣質一般,可是她現在,不是小鳳仙。
“將軍。”小鳳仙搖了搖頭,語氣平淡的對我道:“鳳仙可以騙自己,可是你卻不能。不要強迫自己,鳳仙會心痛的。”
“爲什麼,你要承擔一切,而你卻又不願意給我一個安慰自己的機會?”
“今天要回家去了吧?”鳳仙把我攙扶到她的房裡,而後一面給我沖茶一面對我問道。我點點頭,道:“是啊,段總長親自邀請,我怎麼好不去那。”鳳仙笑了,把茶交到我的手裡,而後道:“要我送你回去嗎?”
我搖了搖頭:“敏麟在,不必了。”鳳仙又問道:“是不是你永遠不會把軍裝拿到我這裡來?”我點點頭,沒有說什麼,鳳仙則是繼續對我說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不過將軍,有句話鳳仙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什麼該不該說的,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對小鳳仙笑了笑,道:“咱們之間還有什麼能說不能說、該說不該說的嗎?”
我對鳳仙道:“我會小心的。”而後我想了想,又道:“敏麟明天可能要在這接待幾個他的朋友,到時候,你就代我敬酒、陪同吧。”
“恩?”鳳仙看了看我,而後點了點頭沒有在說什麼。
回到了府邸,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府邸門外,略顯蕭瑟的一棵不知爲什麼枯萎了的海棠。我明明記得,我上一次回來的時候,這株樹還活着,而且還活得很好,可是,怎麼短短几天,就會死了那?
鳳仙我喜歡她,蕙英我愛她。
“我回來了。”我又對着她輕輕的說了一聲,終於,在確定了不是幻覺以後,她擡起了頭。看着我,就是很簡單的看着我,僅此而已。
“怎麼,不認識我了?”我笑着對她說,而她雖然我眼看着她的眼圈紅了,可是終究,他是我熟悉的那個人,蕙英笑了笑,走到我的身邊,對我道:“回來就好。喝了很多酒吧?我去給你弄醒酒的湯來。對了,鬆坡,你應該是回來取軍裝的吧?我這就去一道收拾好,你先歇歇,等我。”
蕙英,離開了,留我坐在這,坐在書房裡,就在燈火下。
“爲什麼,你要承擔一切,而你卻又不願意給我一個安慰自己的機會?”
“不要在說了將軍。”小鳳仙堅定的對我說道:“您不能騙自己,因爲您是將軍,如果您是和鳳仙一樣的風塵女子的話,要欺騙自己,纔是能夠做到的。可是,您不是。這樣的話,就不必再說了。今天咱們已經把太多的時間浪費在無用的爭論上了。”
說到這,小鳳仙走到窗邊,關上了一直敞開的窗,而且,還把窗戶內的幔帳,拉了起來,而後笑着對我道:“要喝一杯嗎?”
小鳳仙這樣的說辭讓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不過,她話語中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我只好苦笑起來,道:“爲什麼你會是這麼聰明的女人那?如果你可以笨一點,傻一點,可能你未必會待在這裡。”
“將軍的話,鳳仙不能認同。”小鳳仙反駁我說:“鳳仙並不是聰明,不過就是生活在現實罷了;如果鳳仙如將軍所言,活得笨一點,傻一點,可能鳳仙現在真的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