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行動團之所以荷槍實彈的在這個地方佈置伏擊攻勢,只有朱德一個人知道。
望遠鏡傳遞給他的畫面,只是如畫的風景,而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這三江並流的美景,縱然天下獨此一處,可終究還是不能讓此時的朱德,完全的投入到欣賞兩個字中。
已經一天一夜了,在沒有上峰命令的前提下,以及沒有攜帶足夠糧草的現實中,特別行動團能夠在這裡一動不動的蹲守一天一夜,已然是個奇蹟了。
雖然滇軍司令部內,督軍唐繼堯的召回電文,一封封的送到朱德的團部,雖然其語氣以嚴厲不堪,申斥特別行動團以及團長朱德本人的行爲。但是,這都沒能擾亂朱德心思。雖然他知道,就算是這一次自己勝利了,也不會得到獎賞。
而反之要是失敗了,自己要面臨的結果,必然是免不了一顆子彈的;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願意如此,因爲如果這一次他可以直接消滅掉陳宦的運輸部隊的話,那麼這些高精度的武器輜重,足可以擴編滇軍五個混成旅的同時,還能保證昆明城內,多出八個月的糧食儲備。
不要小看這纔是八個月的糧食儲備,現在是“和平時期”要是在戰爭時期的話,別說是八個月的糧食儲備,就是一個月的糧食儲備,都可能直接左右戰局。
朱德在滇軍中,雖然軍銜和職務都不高,但是卻有着非常響亮的名號,當年追隨蔡鍔、唐繼堯等人,展開反清的“重九起義”,重九成功之後,他又擔任雲南講武堂的教習,而後步入軍旅,從最底層的排長開始幹,僅僅兩年的時間,就成爲了現在的團長,其才幹、膽識,足以由此見之一二了。
這一次,朱德無意間得到了消息,那就是現任四川督軍陳宦,自行向英國銀行貸款,從德國購買了這一批武器裝備,而且還有其從全國各地收取來的便於儲藏的糧食;按道理說,雖然朱德隸屬滇軍,陳宦爲四川督軍,監管調度川軍。
但是他們同屬於民國陸軍作戰序列,就算是陳宦自行貸款購買武器的話,朱德就算不幫助他們在運送的路途中進行看護,那麼至少也不應該想要截下這批裝備糧食。但是這樣的方式的前提是,陳宦購買的這批武器裝備的目的純正。是爲了增加國防力量。
當然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爲如果是不出於自己的利益而言,那麼全國軍隊的武器裝備,是由北洋軍械局統一調度分配的,根本沒有必要,同時也沒有權利以某一省亦或是某一個人的名義,貸款,從國外購買先進高精的武器。
而且雖然介於現在的形式,北洋政府允許各地都督,以個人的名義,亦或是某一省的名義,貸款,自行購置軍械武器來武裝軍隊,但是這是有明文規定的,那就是各省督軍在以個人名義亦或是各省名義購置武器裝備的話,那麼必須要向北洋軍械局以及陸軍部事先提交申請。
而後經由陸軍部、北洋軍械局以及總統府三門審覈,通過批准之後,纔可以自行裝備部隊。當然了,雖然是這麼規定的,但是能夠按照規定做的,就少之又少了。規定是規定,做不做,就又是一碼事了。
顯而易見的,陳宦的這一批糧草、武器,肯定是沒有得到批准,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他們選擇運送武器的路線,要是得到了政,府許可的話,那麼他們大可以走大路直接進入四川,沒有必要鋌而走險,要從這三江並流之地借道了。
要是蔡鍔在雲南的話,可能朱德還未必會如此,可現在是唐繼堯督率雲南諸部,而唐繼堯本人,與這個陳宦,也是因爲一些原因,而相互不搭理,而且有的時候,特別的一些場合上,唐繼堯,還可以當面“羞辱”陳宦,以此爲樂。
不是說陳宦是一個多麼罪大惡極的人,而是因爲政、見,帶兵理念上的不同,爲其一,其二就是陳宦這個人自己的一些個人原因。其三更是因爲唐繼堯當年未發跡時,曾經受到過陳宦的羞辱。
而朱德這麼做,也不能說就是爲了唐繼堯,因爲要是真的出於唐繼堯的話,那麼他可以先請下軍令之後,再帶兵伏擊於此。所以由此可見,朱德與唐繼堯之間的關係。
這是滇軍內部的派系問題,當然了,朱德並不歸屬於任何一個派系,可以說,他是獨成一派的。
要說唐繼堯與蔡鍔兩個人,一個是爲己先,爲公後,一個是爲公先,爲己後的話,那麼朱德,則是爲公先,爲公後了。
他的所有的做法,無論對與錯,亦或是在別人眼裡,怎麼看,嘴裡怎麼說,他都全然不在乎,而且,即便是他在乎的話又能怎麼樣那?更何況,說到底,他雖然是出於公理大義,一切的做法都是爲了國家的進步。
可是還是要承認,他一些時候的做法,可能是存在一些問題的,當然了,這並不是說他有過什麼過錯,只是非要冠以一個名詞的話,那就以“不是最恰當”這五個字來詮釋吧。
朱德的理念,其實雖然他並未真正的透露過,但是在於其交流中不經意透露出的一二,還是可以看得出,他本人的雄才大略的。如果說蔡鍔是以雲南爲根基,打算進步全國;唐繼堯是以貴州爲根基進步全國的話,那麼朱德的戰略理念就是已全國爲格局,爲根基,繼而收整全國!
與其說朱德現在沒有一個很高的官,位是因爲他從不討好甚至是有些時候還會令長官“討厭”的話,那麼莫不如說是因爲他的資歷暫時還不足以讓上面,能夠名正言順的讓他手握“重兵”。
天色漸晚,三江並流的河道,還是一如往常那樣,雖然湍急卻也給人另一種急促中的安穩。
時間流逝,雖然士兵們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一絲的牢騷,可是朱德知道,兩天一夜水米不進,對人的精神意志是一個多麼嚴苛的考驗,而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朱德手下這個特別行動團的戰鬥素養到底有多高。
雖然朱德下命令時的語氣很平淡,可是他眼中的“火焰”卻已然好像跳動出來,雖然是在黑夜,可是傳令兵依舊確信自己剛剛真的就是看到了團長眼中的“火焰”,而且那火焰不但充斥滿了光和熱,而且還有着堅毅與鼓舞!
見傳令兵以來開,朱德不由得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而後通過望遠鏡,看着遠處那一列螢火一般光點,不由的笑了,笑的很真誠,卻也很決然。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吧,那一列螢火正一如剛剛那樣行進的時候,突然,在螢火的左前方的位置,一道赤紅的火焰,沖天而起,而後隨着一聲爆炸,頓時三江並流之地,槍炮之聲驟起。
而且還不時的伴隨着一道道沖天的火焰。
戰鬥打響了!
朱德看着望遠鏡中的畫面,看着沖天的火焰,不由的雙眉結在了一起,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他看到在那一列螢火的後方,竟然也出現了與之前赤紅火焰一般的火光,而與此同時,他清楚地看到,在他佈置伏擊部隊的一處山腰上,迸濺起了爆炸的火花!
在老家,他就曾因爲給鄉里的同窗報仇,而設定計劃,周密到一絲不漏的計劃!他利用這個計劃,在禍水東引的情況下,滴水不沾身的謀殺了那個富紳。而且還利用自己計劃的第二部分,成功的,在極度合理的前提下,將那個富紳家產的一半,“貼補”給了自己那個一直被富紳欺壓的同窗的身上。
陳宦是一個擁有俠義風骨的人,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本人不貪圖財富,而且也不能說明他是一個並不心狠手辣的人物。
因爲對他的瞭解,所以朱德早已做好了一切最壞打算的準備,甚至,朱德已然想好了,準備接受自己的隊伍,四分之一傷亡的代價!
這不是說朱德是一個“草菅人命”的人,反而這恰恰證明了他對於戰爭以及國家的獨有見解以及態度!同樣的,這也不能代表他就會坦然的,毫不迴避的直接接受這麼一個可怕的結果。
朱德略作沉思之後,反而嘴角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有些神秘,卻給人以安慰、信念。他對副官道:“你馬上通知二營一連立即出發,儘可能的接近敵人,但是注意不要暴露;命令三營按照計劃,馬上集結起來,繞到敵人的左翼同時在到達指定位置後,即刻投入戰鬥;命令支援連的陳連長,把他手裡的全部火力,集中到敵人隊伍的最後方,進行密集的打擊,迫使敵人強行前進,同時,當敵人進入預先設定的位置以後,命令三營、四營、獨,立營立即對押運武器輜重的車隊進行分割,同時陸續將這一批武器輜重,蠶食。都記清楚了嗎?”
“明白!”敬過軍禮之後,副官一刻不敢耽誤,立即去傳達朱德的命令了,而就在朱德剛剛下達命令的時候,其實押運輜重武器的軍隊,以及戰場上,都已然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
同時,這個變化,也將使得朱德,遭到一個措手不及的打擊!
在三江並流地區的左側邊緣,一條通紅的火龍,正在快速的接近戰場,而且雖然距離非常遠,但是那條火龍發出的“怒吼”聲音,還是足以令人心驚膽寒的,而且與那條左側的火龍同時向着戰場行進的,還有在翻騰的大江中,乘風破浪的船隊!
這一定是陳宦的圈套!
看到了此時的場景,這樣的念頭毫無預兆的在朱德的腦海中形成!雖然他自己也有些不知所以然,但就是這樣,他就是這樣認爲的,而且異常的相信自己的感覺!雖然他並不是一個依賴感覺行事的人。
常言道:瞬息萬變!這就是戰場的最真實寫照了。再真實不過了,再恰當不過了!無論是怎樣的規模,亦或是投入了多少的部隊、制定了怎樣的周密計劃,當這一切投入到了戰場上的時候,一切,也就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
無論是此時坐鎮四川卻冷冷發笑的陳宦,亦或是在自己的指揮部裡,嚴密關注戰場態勢的同時還在彌補、改進戰術的朱德。他們都不可能完全的掌握戰場的動向!
“誰能告訴我,爲什麼沒有人向我報告過還有川軍正在接近戰場的消息!”朱德呵斥,並非是他要找到一個倒黴的傢伙,來承擔這一次意外的責任,反之,他是在幫助失誤者,來“逃避”這樣的責任。
雖然他私自行動,如果部隊折損傷亡過大的話,他自己都可能會被推上軍事法庭宣判後的刑臺,但是這也並不能表示,那個亦或是那幾個沒有能及時發現援軍、及時報告消息的傢伙,就可以毫不承擔責任。
相反的,要是真的會是這樣的結果的話,那麼在軍事法庭在宣佈對朱德的“判決”前,肯定是先要處理到這一個亦或是幾個傢伙的,因爲想要做到殺一儆百在軍隊中是不可取的,而且也是根本無法做到的。
理由是不需要的解釋的,我想到家都知道。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年代,什麼樣的情況,無論多不合理,只要是出現在軍隊中的話,我想都可以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雖然朱德的本意如此,可是介於他的威嚴,介於赫赫如刀的軍法,並沒有人出來承認自己的過錯。看到這樣的情況,雖然朱德非常的失望,可是他卻並沒有追究什麼,而是對衆人道:“這是新的戰術方式,你們馬上下發到每一個作戰單位。”
“是!”
衆人接過了朱德手中的地圖後,便馬上對地圖進行了複製,而後根據各自負責的隊伍的不同,依次下發下去。
走出指揮部,朱德再看戰場上的情況,密集的槍炮聲,“火龍”的吞吐,船隊“哭”出來的“眼淚”,雖然亂七八糟的看不出重點打擊的位置,但是這並不影響殺傷力,而且這樣看似雜亂無章的攻擊方式,反而可以給人以手忙腳亂四個字的困擾。
“唐將軍啊,希望你能夠從蔡將軍的身上,學到‘僞詐’啊,要不然,我這幾千個弟兄,可就要白死了。”
沒頭沒腦的話,朱德自言自語一般的脫口而出,這使得剛剛纔跑回來的副官不由的一怔,而後直接對他問道:“團長,您說什麼?是有什麼新的,命令嗎?”
“啊?”朱德被他這一問,也是一怔,不過馬上便開口道:“沒什麼,沒什麼。”而後他又對副官詢問道:“命令都傳達下去了嗎?”
“團長放心!”副官聽朱德這麼一問,馬上嚴肅起了自己的面孔,正色的回答道:“我已經把您的命令,全部傳達下去了,而且按照您的慣例,對每一個不同的作戰部分,下達作戰命令時,使用的都是其獨有的訊號!”
“恩。”朱德滿意的點點頭,而後沒有再說什麼,走出了指揮部,來到距離這裡並不算遠的一處陣地上視察去了。
與此同時,雲南、昆明,雲南軍政公署內。
唐繼堯剛剛接到的那個電話,簡直令他勃然大怒,特別行動團團長朱德,再沒有接到任何作戰命令的情況下,私自將自己一個團的隊伍,全部帶出營房,而且還攜帶了全部的武器裝備,不單單如此,還在三江並流處與川軍正規軍發生激戰!
剛剛那個電話,就是四川督軍陳宦打來的,而且陳宦在電話中明確的告訴他,如果他不能在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將特別行動團撤回的話,那麼,川軍的主力部隊,將在兩天的時間內,將先頭部隊,安置在雲南的境內。
同時,陳宦還聲明,如果川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