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蔡家的最高禮節,回敬給他。 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抵過袁克定的情分,而且因爲是家宴,所以只能算是私事,既然是私事,雖說可能在坊間有所留言,但是絕不會再各公署有所流傳。
雖然不能完全的制止不必要的非議,但是至少也是降到了最低,且並不會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影響。這在我看來就是最好的就結局了。
不過我剛說完,卻又覺有些不妥,忙又開口道:“不。”
敏麟被我弄得一怔,疑惑的問道:“將軍的意思是?”
我沉思了片刻,一個念頭在我腦中閃過,我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敏麟見我如此,不知緣由,只能試探着問道:“將軍,你這是有主意了?”
我點點頭,而後叫敏麟附耳過來,把我的想法交代給他,當我說完後,敏麟的臉上果然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他想要發問,不過我卻搶在他之前,對他再一次肯定的點了點頭。
翌日,午時。
我從陸軍部走來,上了車,叫司機往大總統府開去。
上午我應徐樹錚之邀,來陪他下棋,其實說是下棋,我倆誰都明白,這就是我與他之間的博弈。
我每每與徐樹錚下棋,陸軍部裡的官員們總是會圍的裡三層外三層的,一開始的時候徐樹錚還呵斥兩聲,不過時間長了,他也沒有在多說過什麼,不驅散人們,只是要求他們“觀棋不語”。
值得說的是,當我與徐樹錚多次對弈之後,我一日無意間,竟然發現圍觀的官員們裡,出現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說陌生,因爲他不是陸軍部的官員,而要是說熟悉,那是因爲我在大總統府出入的時候,總能見到他。
雖然說不上名字,但是我很確定他一定是大總統府的人。
今日對弈,徐樹錚在下棋的時候,竟然破天荒的於我講起了他曾經的故事。
其實今日要不是他自己說起,我還真想不到,他會是那麼孝順的一個人。徐樹錚也曾東渡日本留學。而且長達五年的時間。
一九一零年他學成歸國的時候,他的父親卻以去世多年。徐樹錚回國後,見到父親的陵寢不由的失聲痛哭,悲憤異常。當下立誓,要爲父親守靈三年,另外揮刀割破左掌,滴血入其父靈前土地,以贖未能侍奉恭送之罪。
可是雖然徐樹錚如此立誓,奈何那時正值國家動、亂之季,時段祺瑞得知其回國的消息後,忙派人召他行伍。
而後,徐樹錚與段祺瑞一同回到北、京,出任北洋南苑陸軍六鎮協統。
雖然當時徐樹錚身在軍中,可是卻依舊在軍服內戴孝。而且除了必要之外,三年從不穿豔色,而且不食酒肉,不近女色。
說起來,他這一點,我卻當真佩服,知孝之人,甚多,可做得到一個“孝”字的人卻少了許多啊。
而且就這一個“孝”字,我還與徐樹錚討論了一番。
常言道“孝順”,既孝且順,纔是常規意識裡孝的含義。不過其實這是兩個不同的意義。在我的理解中,孝未必要順,而且順,也絕非是孝。
徐樹錚對此的認知與我不盡相同。他說:“於我來看,孝既慈愛;父母慈愛兒女,而兒女自然也應反過去,慈愛自己的父母。孝未必順,若順即孝的話,那那麼多言聽計從於你我的部下豈不是都孝了嗎?孝於你我,那是不是就是咱們就是他們的父母了那?我對親長,雖孝,卻不順,這一點是我做的不好,可是蔡將軍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苦衷,爲軍人者,自然要多多割捨纔是,更何況我現在身有重職。所以許多時候,對於親長,我能盡孝,卻不能順從。說可惜算不上,可是說心裡一點矛盾也沒有,那是騙人的。”
而且徐樹錚還對我說道:“蔡將軍,其實我非常羨慕你;孝與順,對於你來說,現在都做得很好。老夫人被你接到了北,京,而且你暫時身無職責,能夠在家裡好好陪一陪老夫人,這真的很令我羨慕,古人云‘子欲養而親不待’,盡孝盡順,等不得啊。而且你我皆是軍人,誰也說不準就會有馬革裹屍的那麼一天,咱們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所以更是萬萬等不得。我未能見到老父一面,恐怕我死的那一天,也無顏去見他老人家,我不想求得老父的原諒;當然我也相信,父親大人知我乃爲國,想來也不會怪罪於我吧。”
說到這的時候,我清楚的記得,徐樹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那樣的的表情,說不出是懷念、落寞,亦或是悔恨、自責,總而言之,那是五味夾雜的一種情緒的表現。
徐樹錚的眼睛,紅了,他哽咽了。而我,坐在他的對面,我不知怎麼去開導他,我也沒有資格去開開導、安撫他。
在書房,敏麟看出我的面色,不由得開口問道:“將軍怎麼一臉的憂慮之色?是您遇到設麼麻煩了嗎?還是怎麼?”
我擡眼看了看他,把白天我與徐樹錚的對話,其中撿了一些告訴他,而敏麟聽過之後,卻表示並沒有什麼異常,他對我道:“將軍,聽你與徐次長的對話,無外乎一些有關孝道的理論罷了,而且就這麼看來,但在這一方面,你與徐次長倒是不謀而合。”
“是嗎?”我笑了笑,問道:“怎麼,敏麟就沒聽出有什麼不對嗎?徐次長的弦外之音你一點也沒聽到嗎?”
“弦外之音嗎?”敏麟見我這麼問,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像是思考一樣,不過足足過了三分鐘,他卻還是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他對我說:“將軍,不會是您多心了吧?雖然徐次長……但是這些關私的討論,他不會也有什麼弦外之音吧。會不會是您自己……”
我知道敏麟後面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麼,其實那些話就是他說出來我也不會與他如何,雖然他後面沒說出來的話,並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是正因如此,他卻偏要說出來,更是可見他對你的忠誠。
若非忠誠,又有誰會願意觸個黴頭那?不過雖然敏麟這一次沒有說出口,但是我知道,如果必要,他一定會毫不猶豫。
我大量了他一眼,裝作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道:“你是陳敏麟嗎?我那個副官。”
“將軍的意思是?”敏麟頗爲不解的反問,而我卻是一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木訥起來?弦外之音嗎,雖然你不是彈琴的行家,可是多少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弦外音,可紛亂。如此的道理也不明白了嗎?”
敏麟被我這麼一點,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不覺驚異道:“將軍的意思是他徐樹錚要對您動手?!”
“我還不能確定。”我對他說道:“只是他今天的話裡有些硝煙味,而且憑他的個性,若非事出有因他又怎麼會和我在對弈的時候,說上這麼許多話那?不過說來也是,徐樹錚倒還是一個孝子;可是即便如此,對此人也需小心謹慎,我看得出來,他手裡的棋子正在攪一淌水,他要先把水攪渾,然後等段祺瑞回來以後,纔好行事。”
“行事?將軍你的認爲……”敏麟這一次是真的沒有再說下去;其實我與他心裡都清楚,所以點到爲止便好,說出來,反而會讓兩人陷入不必要的尷尬。
我點點頭,沒有在說什麼。而後我岔開話題,與敏麟談起家宴的籌備問題上來。
五日之後。
此時我穿着軍裝的大禮服,腰上還掛着軍刀,站在將軍府的大門外,親自迎接着前來赴宴的貴賓們。
敏麟則是帶着兩隊從陸軍衙門江公手下借來的兵,在將軍府內外往來巡視,以衛戍、維護來訪賓客的安全。
這一家宴,我名敏麟籌備已久,不但菜單上包含了全北,京各大飯莊的拿手菜、私房菜,而且我還特意叫人通電雲南,要唐繼堯快馬送來了雲南的一些特有食材,當然烹飪這些食材的自然是我的賢惠妻子。老母親知道我今日要大排家宴,而且邀請前來赴宴也是各個衙門的大員、專員,還有就是那些城中的政,客、富賈等等。
這麼說吧,要不是我這將軍府夠大,還真擺不下這三十五桌大宴。
時至傍晚,賓客們開始陸續趕到。而我的府邸也是張燈結綵,若非我是主人,我還真以爲這偌大的宅子裡在辦什麼喜事那。
第一波感到的客人是雷振春與楊度,他們兩人前後腳,幾乎是同一時間從自己的車上下來的。見到這二人,我自然要笑臉相迎,還不等我說話,雷振春便先開口道:“蔡將軍!這一身華服,若非是知道家宴,不然我還以爲您這是要參加什麼典禮那;我聽說將軍今天你還請了八大胡同的姑娘,將軍啊,這與你的性子可是有所不符呦。”
楊度也接着他的話,對我打趣道:“鬆坡你這是前些天去了賭坊了吧,把賭坊贏了個底兒調,要不然,你怎麼會如此破費啊;雷將軍你不知道啊,鬆坡在日本的時候,可是每個星期到要到我家去蹭飯的,而且吃還不算,走的時候,還總要拿上一大堆哩……”
楊度這邊還未說完,就聽後面車笛聲聲,一看,原來是江朝宗到了。江朝宗是個很有威望的,他這一到,楊度也不與我打趣了,而是讓開一條路來。
江朝宗笑着走到這裡,我忙對他敬禮道:“江公光臨,蔡鍔茅屋,蓬蓽生輝。”江朝宗見我如此,乾笑了兩聲,臉上很熱情的對我道:“鬆坡擡舉了,擡舉老夫了啊;你怎麼一身戎裝啊?既是家宴何必如此正式啊?”
我笑笑,解釋道:“江公,非是蔡鍔可以如此,而是稍後,大總統將會親臨;不由得蔡鍔不正式,對於大總統,務必從心而敬畏尊重啊。”
“恩。”江朝宗一臉的滿意,點點頭,道:“鬆坡此言不差,此言不差;呵呵。”而後便走了進去,楊度與雷振春也是隨其後走了進去。
不一會,便有楊士驤、陳宦、周學熙、徐樹錚、曹錕等人陸續到場。當然,最後來的自然是袁世凱與袁克定二人。
不知道爲什麼,袁世凱與袁克定是同時到達的,可是二人卻是分乘兩車而且所帶的衛戍也是兩個人的配置。
見此情景我心裡暗暗冷笑,這袁世凱雖然那天在總統府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請,不過他倒真是信不到我,有諸多大員在場,還以爲我會把他如何,故意與袁克定分乘兩車,裝作路遇的樣子,而帶這麼多的衛隊,也是難爲他大總統了。
一看袁世凱車到,我也不敢耽誤,忙下了臺階,前去迎接。
袁克定的車停在袁世凱的前頭,他先從車上走下來,拄着一根手杖,我上前道:“大公子。”
袁克定一笑,和我握了握手,沒說什麼,而後走到後面袁世凱乘坐的車旁,打開了車門。袁世凱從車上走下來,看到他的衣着,倒是讓我感到意外。
袁世凱身穿與我同樣的大禮服衣着,肩上三顆將星映着月光,有些隱隱有光,而他帽子上高、聳的紅纓,更是彰顯着他的身份,只有大元帥纔有資格帶紅色長纓的禮帽,而我們無論是少將、中將亦或是上將,無論你手下有多少部隊,也不外乎一簇白色的長纓罷了。
袁世凱的禮服佩刀,玉石鑲嵌的象牙刀把,錮住刀鞘的金屬,不用想也是純金打造。雖然袁世凱一身大禮服戎裝,但是卻沒有佩戴任何勳章。這倒是與大禮服穿着的規定有所不同,但是人家是大總統,如何穿着自然也無所謂。
我見袁世凱下車,忙上前敬禮,而且就此事,原本待在院子裡的那些軍官、大員,也一股腦的走了出來,自行分列兩隊,迎接袁大總統。
我敬過禮後,運足了底氣對袁世凱道:“大總統親臨,蔡鍔倍感莫名。”
袁世凱一笑,而後看到諸多大員出外迎接,不由的大笑起來,而後對準人道謝,雖然如此,可是又有誰當的其大總統的一個謝字那?而且雖然袁世凱口中對衆人說:“此乃私事,不需公禮。”
可是從他的穿着來看,我倒是並不相信他把我這一次家宴當做是私事那麼簡單。
而就在袁世凱漫步向府內走進的時候,我早叫敏麟“通知”而來的各報館的記者適時而出,對着大總統以及在場的衆人就是一頓拍照,當然,作爲主人的我,自然也在其中。
雖然在那些記者拍照開始後的一分鐘左右,敏麟就帶着一隊兵來驅趕,維持秩序,但是僅僅那一分鐘的時間,我想就足夠他們需要的素材了。
我見小鳳仙被袁克定逼問的多有些尷尬,且面有難色,所以刻意岔開話題,想要開解場面;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且實話實說,我覺得袁克定如此調侃爲難一個女子,倒是失了他袁大公子的身份。
見我如此,袁克定還未說什麼,就見楊度卻那我開涮起來。
楊度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步三搖的踱到袁克定的身邊,陰陽怪氣的對他道:“大公子,你看你,唐突佳人了吧?更何況這名花有名主,大公子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呦;正所謂英雄衝冠爲紅顏,可不要讓鬆坡忿忿纔是。”
“你。”楊度言語多有調侃,我也不好發作,只是覺得面上有些尷尬,想要辯解吧又怕他們疑我心中有鬼,若是不辯解卻又怕楊度就此發揮下去,我可就真的成了這一桌上的調笑噱頭。
而此時,一個粗聲傳了過來:“英雄衝冠?吳三桂來了?”
我回頭一看,正見雷振春滿臉酒氣,在一名女子的攙扶之下,向這裡走來。
“雷將軍。”楊度見此,莞爾一笑,而後對着雷振春道:“昔時吳三桂,爲愛妾陳圓圓衝冠一怒,倒戈大清,從龍入關,撕碎了大明江山;奈何這不過是一笑談佳話罷了,可是咱們鬆坡今日可是爲這鳳仙姑娘點破尷尬,此實事,非吳三桂之狡詐可比擬爾。”
楊度說罷,袁克定卻也附和道:“晳子此言無差,此言無差啊;那吳三桂乃是形式所逼,卻還非要拿一女子做藉口,算不得英雄。”
又是一陣調侃,這才歸復平靜。
我坐定席間,而後袁克定特意叫小鳳仙坐到我的身邊,雖然之後未曾再刻意以我爲笑,卻還是有一搭無一搭的借小鳳仙的名義,調侃我一句兩句。
都說“酒色、酒色”,酒在色前,色在酒後。而今看來,還真是如此,可能是我真的喝醉了吧,雖然我還清醒,但是頭腦不由的有些發暈,而且手腳也不聽使喚,就好像是德勝入城的士兵一樣,雖然你長官嚴明軍紀,不可爲禍城中,但還是少不了要調戲女子、偷些葷腥。
不知什麼時候我已將小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