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就這樣出了金洛城?”看着四空大師的身影從視線裡消失,蘇秦猶如身處夢裡,如果不是剛纔寧藍莓對着自己揮手的樣子依舊在眼前浮現,蘇秦真的懷疑剛纔發生的一切是一場夢。
在楚衍撤兵之後,四空大師牽着寧藍莓離開了望亭客棧,向着金洛城的北門走去,跟在四空大師身後的是已經喬裝打扮了蘇秦等人,至於客棧裡的其他客人,有的害怕楚衍報復選擇離開了金洛城,比如陸仁賈和他的妻兒,有的則依舊留在金洛城裡換了其他的客棧,這些人不是膽大,而是他們不知道在他們醒來之前,望亭客棧前發生了什麼。
“四空大師的修爲放眼整個炎國,能與之相抗的人不是沒有,但是金洛城卻不會存在這樣的高手,所以楚衍不得已選擇撤兵。”和蘇秦一樣,祈洛歌的目光從遠處地平線上收回——此次與四空大師匆匆相見後分別,不知道再見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場景。
想起四空大師離開前單獨找自己說的那些話,祈洛歌的眉頭不知覺的皺了一下,眼睛望着南方的天際,眸中閃過了一絲難過——在四空大師離開光啓城之前,祈洛歌曾經拜託四空大師尋找消失的青雲城城民,從剛纔四空大師話語裡的意思可以看出,城破後的青雲城城民過的並不好。
雖然過的不好,但是祈洛歌至少知道了他們的去處,所以此刻的祈洛歌想着有朝一日去趕到炎國南方的那個偏遠小城去看看。
只是看看那麼簡單麼?
顯然不是。
當青雲城城破的時候祈洛歌就暗暗發誓,要帶這些城民重建自己的家園。
錢多多這個時候趕着馬車看了一眼北方說道,走吧,前路漫漫。
馬車裡躺着病重的奚日問蘭,雖然昨晚祈洛歌已經熬了藥給奚日問蘭,但是現在的奚日問蘭還不能再受風寒,關於離開金洛城這一點,四空大師想的很周到,在離開北門的時候,四空大師向早已得知消息的本門守城將士要了三輛馬車兩匹駿馬,還留下了幾兩銀子,畢竟此番北上,祈洛歌蘇秦等人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四空大師並不知道他隨手給的幾兩銀子被錢多多惡狠狠的要回。
在錢多多看來,那些守軍既然懼怕四空大師,爲什麼要掏錢買馬車,借他幾輛馬車又何妨?
還期未定。
看着錢多多已經率先趕着馬車走在前面,白啓望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幾個兄弟低聲吩咐了兩句,就來到跟隨祈洛歌出城的萬向前萬鵬遠兄弟說咱們三個一輛馬車,剩下的那輛讓我的兄弟們趕着。
白啓的話剛說完,陸仁賈就圍了過來,手裡拿着兩錠白花花的銀子,意思再明瞭不過。
“上車吧。”看着不遠處陸仁賈的女人手裡牽着的兩個小孩子,白啓並未接陸仁賈手裡的銀子,而是輕聲說了一句。
“謝謝少俠。”看着白啓陸仁賈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忙招呼自己的妻兒上車。
“武者難道真的強悍到如此地步?能讓一個城主束手無策?”看着已經前行的衆人,目光在剩下的兩匹駿馬上掃過,蘇秦隨手牽了一匹黑馬,然後接着剛纔的話題說了起來。
“你這話對也不對,強者難以匹敵的是他自身的實力,拼的是自身修爲,這就像兩虎相爭,勇猛者勝,但是強者也並不是無所不能的,這就像兩軍對戰,強者可以萬人叢中取敵人首級,但是這樣勢必要費很大的力氣,有時候就算殺死一個人也不能改變戰爭的結局,所以很少見到有名的強者參與到大陸的征戰中。”看着官道兩旁的景色,祈洛歌翻身上馬,身騎紅馬頭上戴着一個斗笠的她想了一下,然後對一旁與自己齊馬並肩的蘇秦解釋道。
“但是在昨天的交鋒中,面對上千士兵甚至整個金洛城背後的五萬守軍,四空大師勝了。”蘇秦皺眉,有些不解的問。
“這是因爲楚衍怕死,真要拼個魚死網破,四空大師那會那麼容易離開金洛城?”祈洛歌微笑。
“不管怎麼說,我突然覺得強者真的很強。”
“你這是廢話。”
“但是爲什麼沒有強者去皇宮殺了陸天行自己當皇帝呢?”
“皇帝那有那麼好當,你沒看《炎傳》裡記載了多少昏庸的皇帝,徒留罵名而已,恐怕是那些強者不屑這些虛名吧,再說陸天行身邊的張斷章又不是什麼酒囊飯袋,殺陸天行至少要殺了張斷章吧。”
“陸天行自身實力如何?”
“這個我不知道。”
“還有連你都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的事很多,比如我不知道剛纔你爲什麼要問那麼白癡的問題,難道你想當皇帝?”
“我閉嘴。”蘇秦說完沉默,任由馬兒跟着前面的馬車奔跑。
看着路兩旁的枯木快速的後退,祈洛歌並未想此刻蘇秦在想什麼,她回頭望了一眼已經只能隱約看到一個輪廓的金洛城,不由的心裡生出一股愁緒。
“還會回來的。”祈洛歌這樣低聲說了一句,有些像自我安慰。
一盞茶後。
“你說楚衍會不會派人半路截殺咱們?”雙手拉着繮繩的蘇秦放慢了身下駿馬的奔跑速度。
“咱們要是出了問題,你說四空大師知道後會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麼?楚衍不傻,就算他要殺咱們,也不會選擇現在。”說到這裡,祈洛歌一頓,想起心裡之前的猜測,看着蘇秦慢慢的說道,“恐怕現在楚衍正在想辦法處心積慮的對付四空大師,畢竟四空大師帶走了他要找的人,所以接下來楚衍會上書朝廷,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四空大師或者懸空寺身上。”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陸天行就會狠下心出兵,劍指懸空寺。”
“懸空寺下面有陣法,士兵沒用,所以我猜陸天行要是想對付懸空寺,恐怕會派出上百個修道高手。”
“你說的不是沒道理,只是炎國上那找那麼多高手出來?”聽到蘇秦的話,祈洛歌點了點頭。
“你現在是什麼修爲?”蘇秦嗯了一聲之後看着祈洛歌問道。
“我一個弱女子哪有什麼修爲?”祈洛歌低着頭說。
“我不信。”蘇秦偏過頭看着祈洛歌,滿是懷疑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信,但是事實上就是如此。”
“你給我的游龍槍法一共十層境界,我現在連第一層境界都沒修好。”看着不想在自身修爲上過多談論的祈洛歌,蘇秦轉移了話題,略帶無奈的說道。
“……”
“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
“不要這麼古怪的表情看着我,我其實真的挺笨的,小時候在大山裡,我是爬樹最慢的一個。”
“……”
“爲什麼不說話?”
“修爲與爬樹有什麼關係?還有……我的眼睛好看麼?”
“修爲和爬樹好像是沒有關係……你的眼睛……好看。”
“你說好看的眼睛要是看走眼的話它的主人是不是很傷心?”
“……”蘇秦盯着祈洛歌的眼睛看了片刻,最終一句話沒說。
黃昏後。
“你救的那個小女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是寧國的一個小公主。”看着正在準備晚餐的錢多多等人,祈洛歌對坐在身邊的蘇秦說道,說完拿了一根枯枝扔到了眼前的篝火中。
這是距離金洛城百里之外的一處小山旁,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晚上衆人就會選擇在這裡休息,然後明天天一亮繼續踏上北上的行程。
“寧國?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人是你救的,寧國雖小,但是寧國在炎國南方的幾個小國中素有聲譽,將來有一天你去寧國的時候,說不定那個小女孩就是你的貴人。”說到這裡,祈洛歌盯着眼前的火苗淡淡的說了一句,“畢竟有個小公主做朋友,總比我們這些草民更能多些幫助。”
說這話的祈洛歌並不知道,就在她講完這話的三個月後,偏遠小國寧國宣佈對炎國開戰,隨後炎國南方的幾個小國都加入了這場征戰中。
“炎國我到現在都還沒走遍就去寧國……這輩子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蘇秦並未細想剛纔祈洛歌說的最後一句話裡的深意,只是把此刻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只要你想,沒有什麼不可以。”
“話是這麼說,我現在想去離火城把牧野救出來,你看可以麼?”
“可以,我相信你救出牧野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但願如此吧。”說完這話,坐在地上的蘇秦雙手抱膝看着眼前的火光發起呆來。
“在想什麼?”過了片刻,見蘇秦依舊沉默着,祈洛歌出聲問了出來。
“想……家了。”蘇秦看着眼前的火光,輕聲說了一句。
家。
聽到蘇秦這句話,祈洛歌也陷入了沉默。
在這樣的時刻,蘇秦想到小時候在大山裡莫離教自己射箭的場景,想到了與木恨玉相處的時光,想到了自己當初在部落那個不大卻安心的小窩,想到了四空大師所說的葉弱水是什麼樣子,甚至想到了離火城中那個至今未曾謀面的阿爹是不是在等着自己。
“誰不想家。”祈洛歌說着站了起來,望着已經暗了下來的天際,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哪怕早已家破人亡。”
說完這話,祈洛歌低頭看着蘇秦說,“夜色很美。”
“是的,夜色很美風很涼。”蘇秦望着夜空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這個時候裹着厚厚被褥奚的日問蘭從馬車上走下,看到蘇秦發笑一邊向這邊走一邊問了起來。
“我只是想到大山裡的聽到的一首歌謠。”蘇秦說着看着天空,輕聲的哼唱了起來,“夜色很美風很涼,好久沒有聞你的髮香。”
“這有什麼好笑的?”說完這話,奚日問蘭突然張嘴唱起了歌謠,聲音甜美,聽之令人疲憊之色盡失,“君若天上雲,儂似雲中鳥……君若湖中水,儂似水心花……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但願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