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軍官珍惜士兵的性命,自家機槍沒跟上來之前不願意發起衝鋒。趙天龍和周黑炭等人筋疲力盡,也無力組織人手趁機反攻。一時間,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隔着四百多米的距離,開始爲下一步戰鬥做最後的準備。。
時間過得飛快,當趙天龍和周黑炭兩人將殘兵和傷員們都撤進了樹林。藤田純二帶着鬼子的機槍分隊也乘馬車趕到了。發現麾下士兵和重金禮聘來的盟友都停在樹林外泡蘑菇,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大倉君,怎麼回事?黑鬍子和入雲龍兩個跑到哪裡去了?你是否抓到了他們?”
“報告!”被藤田純二點了名的鬼子中隊長大倉太郎用戰馬擋住自己的身體,大聲彙報,。“黑鬍子在樹林邊安排了一挺機槍,主射手作戰經驗非常豐富。強攻的話,我怕損失太大,所以……”
話沒等說完,藤田純二的手臂已經高高地揚起,狠狠地抽了他一個大耳光,“八嘎!居然一挺機槍就把你嚇破了膽子!你可是帶着整整三百人,數量超過敵軍的五倍!”
“長官教訓的是,大倉知錯了!”大倉太郎併攏雙腿,盡力將身體站直,“請長官給我一個洗刷恥辱的機會,我這就帶隊衝進樹林裡,把入雲龍和黑鬍子給揪出來!”
“怎麼揪,人已經退到暗處了,你主動去送死麼?!”藤田純二又是一個大耳光,打得大倉太郎暈頭轉向,“懦夫,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如果帝**人都象你,怎麼征服滿蒙,怎麼征服亞洲乃至整個世界?!”
“長官教訓的是,長官教訓的是!”大倉太郎不敢還嘴,老實地挺着腦袋捱打。
他們兩個一個願打一個願捱,旁邊的烏旗葉特左旗王爺白音臉上可就掛不住了。用力咳嗽了幾聲,訕訕地說道:“藤田顧問息怒,大倉隊長的話其實未必沒有道理。既然咱們手中的機槍比黑鬍子那邊多,何必非要拿人命往上填?!況且多等這麼幾分鐘,黑鬍子和入雲龍兩個又逃不遠?!”
藤田純二當衆教訓下屬的舉動,本來就是做給烏旗葉特左旗王爺白音看的。聽對方替大倉太郎講情,收起怒容,冷笑着說道:“我不是生氣他舉措失當,我是生氣他愧對帝**人的榮譽。要知道,當年在滿洲,我們軍中先輩曾經硬頂着俄國人的機槍大炮發起了衝鋒,用刺刀將他們一個一個趕下了大海!”
那場兩支列強隊伍在中國土地上的惡戰,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如今提起來,依舊讓聞聽者脊背凜然生寒。當時的中國政府將腦袋縮起來,一廂情願地宣佈“中立”!而世代生活在遼東大地上的滿人、蒙古人和漢人,則成爲日軍和俄軍輪番屠戮的對象,沒有能力抵抗,也沒有勇氣抵抗!
白音曾經從自家長輩口中聽聞過那場戰爭。雖然他現在與藤田純二做了朋友,卻無法分享對方的“光榮”!眉頭用力皺了皺,低聲道:“我佩服你們的勇氣,但沒有必要的犧牲還是少做爲妙。畢竟你我手中都沒多少人,兵力很難得到及時補充!”
“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藤田純二聳了聳肩膀,一語雙關。“我們今天的目標是將草原上幾支爲非作歹的馬賊一網打盡,只要能達到目的,任何代價都可以考慮!”
‘只怕還想把老子的隊伍也一併給收拾掉吧!’白音看了他一眼,心中悄悄嘀咕。嘴巴上,卻不得不表示服軟,“那就請藤田顧問調整戰術吧,我帶隊配合就是!”
“放心,我不會讓朋友吃虧!”藤田純二也懂得見好就收,翹起腳尖兒拍了下白音的肩膀,笑着表態。
轉過頭,他又迅速板起臉,“大倉中尉,你帶第一小隊下馬,做步戰準備。我讓機槍分隊掩護你們!”
“嗨依!”大倉太郎答應一聲,小跑着去整理。
抓起望遠鏡向樹林方向瞅了瞅,藤田純二繼續調整部署,“小鹿君,你帶一個機槍組去左邊,就是那叢刺柳附近,壓制樹林中的火力。鬼頭君,你帶一個機槍組去右邊。山木君,你帶一個擲彈筒組……”
“嗨依!”“嗨依!”“嗨依!”……,鬼子兵們大聲答應着,抓起輕機槍和擲彈筒,擡着子彈箱子,跑向藤田純二給他們指定的位置。大倉太郎也迅速將第一小隊展開,按照步兵基本戰術,正對着樹林擺出一個扇形攻擊陣列。
打陣地戰,對於鬼子們來說遠比騎在馬背上衝鋒容易。很快,各攻擊小組就紛紛到位。戰場上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連掃過地面的風,都帶上了幾分蕭殺味道。巨大了壓力,令樹林中的馬賊們額頭冒汗,一個個紛紛將頭轉向張鬆齡,期待他能根據形勢最新變化想出相應的破解之策。
張鬆齡心裡也直敲小鼓,從藤田純二的部署上來看,此人也是個經驗豐富的沙場老手。如果繼續留下來跟他硬拼的話,自己這邊未必能討到什麼好處。可馬賊們從清晨到現在都沒做任何休息,人和坐騎都早已經是強弩之末。立刻撤離戰場的話,走不了多遠,就會被蒙古騎兵追上,從背後一個挨一個砍死。
見張鬆齡遲遲不說話,周黑炭站起來,以馬賊的行規,做出壯士斷腕的部署,“老九帶傷兵留下打阻擊,其他人跟着……”
後半句話被張鬆齡用手拍回了肚子裡,“先不要急,至少不能現在就撤!”。
“再不走,誰都走不了!”周黑炭將肩膀從張鬆齡的巴掌下掙脫出來,大聲嚷嚷,“你沒看見麼?蒙古人已經開始向側面迂迴了,一旦讓他們繞到林子後面堵住咱們的退路…….”
對面的蒙古騎兵的確已經開始移動,速度還沒加起來,但下一步作戰意圖表露得非常明顯。張鬆齡眉頭皺出了幾道深溝,卻根本想不出比壯士斷腕更好方法。
不是他應變能力太差,而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對面的敵人太多,武器也比自己這邊精良數倍。而自己這邊,兩支殘兵臨時組合在一起,互相之間誰都不會相信誰,更甭提爲曾經的仇家做出一些犧牲了!
“要不,我帶着金鷹幫的兄弟,衝那些蒙古騎兵一下!”入雲龍也有些着急了,湊上前,小聲提議。“就像咱們昨天衝保力格老傢伙一樣,打他個措手不及!”
辦法的確很好,可金鷹幫的殘兵未必肯全力拼命。一旦攻擊失敗,趙天龍肯定無法再活着回來!
張鬆齡在心中快速盤算着,權衡着,推翻一個又一個臨時想出來對策。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順着眉梢滴答滴答地滾落。眼看着敵軍就要發起總攻,突然間,在蒙古騎兵的側面,露出了一支陌生的隊伍。於戰場外側三、四百米處停住馬車,跳下坐騎,從容地開始整理隊形。
“什麼人?”張鬆齡又驚又喜,大聲發問。
趙天龍和周黑炭雙雙手搭涼棚,努力觀看。卻又雙雙搖頭,“不知道,距離太遠,看不清楚!反正不像是來給小鬼子幫忙的。小心!他奶奶的,白音的人衝過去了,他們要打新來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驚呼聲中,蒙古騎兵臨時改變了攻擊目標,掉頭撲向新來的隊伍。他們要憑藉人數和馬速的優勢,將新來的人消滅,至少,要將這夥人驅離戰場。
新來的隊伍規模遠遠小於白音王爺麾下的騎兵隊,但他們卻絲毫沒有畏懼。迅速從馬車上抄起步槍,機槍,衝着白音的騎兵隊開火。
“乒、乓、乒…….”“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步槍和機槍聲響成了一片。特別是那挺歪把子輕機槍,居然使得比張鬆齡毫不遜色,幾個點射,就將衝在第一排的蒙古騎兵統統掃落於馬下。
“打,給我狠狠地打日本鬼子!”張鬆齡毫不猶豫地發佈攻擊命令,同時扣動扳機,衝着距離自己最近的鬼子的機槍陣地來了一通狂掃。趙天龍、周黑炭等人也紛紛舉槍,帶領着兩夥馬賊,搶先向敵人發起了攻擊。
戰場上的形勢登時一片混亂,鬼子輕機槍手和擲彈筒手紛紛掉過頭來,對樹林中的馬賊們進行火力壓制。但他們視線被樹幹和青草遮擋得厲害,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收到明顯成效。反而耽擱了爲蒙古私兵提供火力支援的時間,令後者獨自面對新來那支隊伍的火力,被打得狼狽後退。
堪堪將蒙古騎兵重新逼退到三百米之外,新來那支隊伍猛然又停止了射擊。繼續從容地佈置防線,同時從馬車上一件接一件地卸下作戰物資。
蒙古王爺白音看得滿頭霧水,揮動手臂,命令自己的人不準再主動向新來的隊伍開槍。正在指揮士兵對馬賊進行火力壓制的藤田純二也愕然地向新來的隊伍看了看,然後也迅速停止了浪費彈藥。
超過三百米的距離,子彈已經很難命中目標。張鬆齡先前開火的目的就是爲了吸引鬼子的注意力,讓他們無法給蒙古騎兵提供支援。此刻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更捨不得浪費寶貴的彈藥。放下機槍,然後大聲提醒周圍的馬賊主意節省。
馬賊們鬨笑着停止了射擊,從各自藏身的樹幹後探出半個腦袋,好奇地觀望樹林外的動靜。剛纔那輪短促的交火中,共有十幾發手榴彈被鬼子的擲彈筒手射進了樹林。炸起了幾處火頭,弄得整個樹林烏煙瘴氣。但實際上,給馬賊們帶來的傷害微不足道。只有幾個倒黴的傢伙被彈片擦傷了胳膊,其餘的人,基本都是毫髮無損。
四支隊伍,分在三個方向,三個陣營,互相打量。彷彿都不明白對方爲何而來,不明白自己下一步該如何打算。戰場上登時變得非常安靜,安靜得有點兒不像人間。沒有蟬聲,沒有鳥鳴,只有滾燙的風,從天空中呼呼啦啦掃過來,將硝煙和鮮血的味道送進人的鼻孔。
幾個倒在血泊中的蒙古騎兵突然動了動,然後緩緩地爬起來,連滾帶爬地朝自家隊伍跑去。緊跟着,是更多的蒙古騎兵,從戰馬的屍體旁爬起,稀裡糊塗地四下看了幾眼,然後倉皇逃命。
他們完全將自己的後背賣給了新來的那支隊伍,後者只要扣動扳機,就可以輕鬆將他們挨個點殺。但那羣不速之客的首領卻沒有興趣下令射殺他們,而是抓起一個碩大的鐵皮喇叭,放在嘴邊,衝着白音大聲喊道:“小王爺,你這可就不地道了。老子跟你無冤無仇,怎麼一見面就想拿馬刀打招呼?!”
他的聲音很沙啞,但吐字卻非常清晰。烏旗葉特小王爺白音被問得耳朵發紅,策動胯下的胭脂寶馬,帶領幾個親兵上前回應,“不知是哪位英雄駕到?請恕小王我眼拙!剛纔我正在率兵堵截黑鬍子,不知道您老的來意,所以才發生了一些誤會!”
“英雄就免了吧,老夫姓王,單名一個洪字。聽說這附近有場大熱鬧,所以才趕過來開開眼界!”不速之客首領笑了笑,非常詼諧地回答。
“您老莫非就是紅鬍子?!大名鼎鼎的紅鬍子!”白音大吃一驚,追問的話脫口而出。
“別人亂起的綽號而已,事實上,我長了一下巴白鬍子!”王洪點點頭,笑着承認。
“您老,您老……”小王爺白音瞪圓了一雙虎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剛纔短暫的衝突當中,紅鬍子的人肯定大部分時間都是衝着馬腿開的火,否則自己這邊現在也不會有那麼多弟兄能從戰馬的血泊中重新爬起來歸隊。可對方無論怎麼主動示好,也改變不了他是馬賊的事實。而現在自己正和日本人聯手剿殺各路草原馬賊!
“我想找你討個人情!”不愧爲大名鼎鼎的紅鬍子,不速之客首領王洪大咧咧地揮了下手,主動表明來意,“我跟周黑炭那小傢伙的父親有點兒交情,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把他抓起來砍腦袋。小王爺給我個面子,今天暫且放他一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