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看到獵物從空中打這旋落下,彭學文立刻就不着急了,從口袋中摸出一根香菸塞進嘴裡,點着了火,一邊吐着眼圈一邊慢條斯理往現場踱。
“好,,啊!”當他踱出了七、八步後,喝彩聲終於響了起來,起初是發自最先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少數幾個人之口,隨後是所有親眼目睹了獵物落地的馬賊,山崩海嘯,如醉如癡。
玩槍的人都知道一句行話,,打靜不如打動,打地不如打天,能在百米內槍槍命中靶子的優秀射手,未必能擊中五十米位置上的移動目標,能打中地面上移動目標的人,未必能打得中天上的飛盤和野鳥,特別是大雁、野鶴和天鵝這三種警惕性強且飛行速度極快的鳥類,要麼飛得高出步槍有效的射程之外,要麼從人頭頂上一掠而過,槍法沒連到家的人連瞄準都來不及,更甭提一槍一隻,彈無虛發了。
在震耳欲聾的喝彩聲中,張鬆齡笑呵呵地四下拱手:“獻醜了,獻醜了,這羣大雁往南飛得太晚,個個又冷又餓,飛得實在太低了些,所以才被我僥倖蒙中了兩隻,若是換上一羣正常的,十有七八要放空槍。”
“張爺這話就不實在了,您的槍法,我們以前又不是沒見識過。”馬賊們都是粗豪漢子,心裡頭沒太多彎彎繞,聽張鬆齡說得客氣,七嘴八舌地反駁。
“對啊!您老這算瞎蒙的,那我們開槍時算什麼啊!放炮仗嚇唬人玩呢吧。”
“是啊!過分謙虛就是埋汰人,大夥都是一起在沙場上打過滾的,您跟我們還謙虛個什麼勁兒啊!”
“……”
他們只顧自己說得痛快,卻沒考慮到新來的那幾位第二百一十一旅聯絡官的感受,先前要求張鬆齡表演槍法的話頭,就是這幾位聯絡官挑起來的,本以爲,可以當着衆馬賊的面兒煞一煞小黑胖子的威風,以便進行下一步動作,誰料非但圖謀沒有得逞,反而令小黑胖子的聲望更上了一個臺階。
小黑胖子在馬賊中的影響力越高,隱藏在聯絡官中的某兩位所擔負的任務越難完成,如果僅僅是爲了收攏百十號馬賊爲自己所用,根本沒有必要勞動他們兩個這種級別的“大人物”出手,中統總局也沒有必要爲此欠下孫蘭峰那麼大的一個人情。
然而心裡頭再不舒服,該說的場面話還得說到位,否則,非但會引起小胖子的反感,有可能還會被衆馬賊們鄙夷,想到這一層,先前帶頭擠兌張鬆齡表演槍法的一名中尉軍官拱了拱手,大聲說道:“弟兄們講得對,張兄弟的確太謙虛了,穆某這輩子見過的神槍手中,你即便不排在第一位,也肯定在前五名之內,真是令穆某佩服,佩服。”
“是啊!是啊!”先前打着要跟張鬆齡較量一番的其他幾名真正的聯絡員,也紛紛開口稱讚:“今天我們幾個可算是真開了眼了,我們旅也有不少神槍手,但是象你這樣擡手就打,並且彈無虛發的,真的是鳳毛麟角。”
昨晚從彭學文口中,張鬆齡已經知道這幾個人的大致來歷,既不想跟他們直接起衝突,也不想他們交往太深,笑了笑,非常客氣地迴應:“雕蟲小技,入不了方家法眼,倒是幾位剛纔指點大夥槍法時說的那幾句話,讓張某聽了之後很有耳目一新之感。”
“那都是我們在戰場上總結出來的!”真正的軍人都比較坦率,聽張鬆齡誇讚自己練兵得法,立刻帶着幾分炫耀補充。
“怪不得如此簡單實用。”張鬆齡笑着點點頭,順口又誇讚了一句。
有道是花花轎子人擡人,見張鬆齡對自己讚賞有加,幾個真正的軍人對他的好感也立刻大增,走上前,帶着幾分請求的口吻說道:“說得再好,也不如親手做個示範來得實在,我們幾個打固定的死靶子還湊合,真的打活靶子,可是照你差得遠了,有什麼秘訣沒有,如果有的話,不妨指點弟兄們一二,以後跟小鬼子交上手,弟兄們也能多打死幾個。”
“哪有什麼秘訣啊!”張鬆齡笑了笑,很坦誠地迴應:“我的槍法先是在二十六路特務團跟老兵們學的,隨後又跟在山裡的老獵戶身後練了小半年,所有要領,都跟你們剛纔說得差不多,有些地方,甚至還沒你們剛纔說得明白呢!”
“可我們打不了你這麼準。”幾個軍人對張鬆齡很有好感,真心實意向他求教。
“是啊!張爺,你就教我們幾招吧,我們晚上請你喝酒便是。”周圍的馬賊們也紛紛開口,請求張鬆齡指點一二。
大夥先前用的槍支又老又破,所以打得不太準,也不覺得有什麼丟人,反正隊伍裡有幾個槍法一流的炮手在關鍵時刻能壓住陣腳就行了,其他人手中的槍只做個壯聲勢用而已,真正解決問題的,通常還是靠手中的大刀,但是現在,黑狼幫的弟兄幾乎人手一杆三八大蓋兒,再把打不準目標的過錯推到槍支質量上,就有些太不要臉皮了,所以必須好好跟行家討教一二,以免被江湖同行們看了笑話。
“有什麼招,基本道理都一樣,其他全靠個人領悟和子彈堆。”張鬆齡被大夥纏得沒辦法,只好實話實說:“我從第一次摸槍那天開始算起,至少已經打光了上萬發子彈,你們大夥如果有同樣的條件,估計一個個都早成了神槍手了,哪用得到我來指手畫腳,。”
“啊!”這回,馬賊們都不說話了,上萬發子彈,那得多少現大洋來買啊!甭說大當家周黑炭不肯由着大夥的性子糟蹋錢,即便他肯糟蹋,四下裡全是鬼子的地盤,大夥又從哪裡能找到足夠的貨源,。
“不然,即便有足夠的子彈,也得有足夠的耐性才行。”幾個真正的軍人心裡,則是完全另外一種想法,北路軍的物資補給也非常拮据,但是如果真的花上萬發子彈就能培養出一名神槍手的話,傅作義長官想必也不會吝嗇,然而射擊這事情,對於剛剛摸到槍的新手纔算一種樂趣,對於天天對着靶子瞄來瞄去的老兵們而言,幾乎就是一種折磨,除了少數意志堅定者外,大多數人在槍法達到一定水平後,便不願意再繼續堅持枯燥的練習,哪怕是敞開了給他供應子彈,他也提不起太多的興趣。
“精彩,精彩,聽明白人說幾句話,勝讀一車書。”見張鬆齡與一二一旅的軍官們越聊越投機,姓穆的中尉鼓了幾下掌,大聲插嘴:“我原來還覺得這句話說得誇張,今天聽了幾位兄弟關於槍法探討,才知道前人誠不我欺。”
說罷,拿着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張鬆齡,只待他接了自己的茬,便要近一步攀交情,誰料還沒等張鬆齡開口,身背後突然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那是,跟蠢貨說幾句話,得折三個月的壽,我原來還覺得這句話說得誇張,今天看起來,卻是一點兒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