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說得已經非常委婉,趙天龍還是敏銳地猜到了自己不被召集去參加會議的具體原因,聳了下肩膀,冷笑着道:“也是!那麼多師長、;旅長在場,哪有我這個小連長的位置?!”
“關鍵是咱們非但對敵人情況不甚瞭解,對晉綏軍內部的情況也一無所知!”張鬆齡不願看到好朋友變成這般頹廢模樣,想了想,低聲替傅作義將軍找理由。
趙天龍原本就是個非常驕傲的人,最近幾天又受了些刺激,心態變得非常敏感。見張鬆齡居然替別人說話,冷笑着撇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哈!照你這麼說,就是我不知道自家斤兩嘍!那好吧,我先回去睡一覺。等傅作義將軍的會開出了結果,你們再通知我!”
“你說這種話有什麼意思?!”張鬆齡的一番好心被人當成了驢肝肺,臉上也涌起了幾分怒意,皺了下眉頭,大聲質問,“沒邀請你列席會議的是傅作義將軍,又不是我張鬆齡?!況且把你請過去,你就能拿出什麼好辦法來了?隔着一千多裡地,我就不信你能讓傅作義的人長了翅膀飛過去!”
“那,那至少,我能聽聽晉綏軍準備怎麼辦!”第一次看到張鬆齡發火,趙天龍非常不適應。愣了愣,有些心虛地迴應。
“無論晉綏軍到底準備怎麼辦,咱們都得儘快往回趕!以王隊長的爲人,絕對不會坐視獨立營被困。咱們早回去一天,就能早給王隊長打個下手!”張鬆齡狠狠瞪了趙天龍一眼,繼續大聲怒吼。
這可能是衆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儘管他們千里迢迢趕回去之後,黑石寨突圍戰很可能早已經落幕多時。在張鬆齡的怒吼聲中,趙天龍迅速冷靜了下來。擦了把被對方噴在臉上的吐沫星子,鄭重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傅作義即便派出援兵,也不可能由咱們幾個來指揮。如今這種情況,咱們幾個先自己做好準備,隨時準備往回趕!”
“你先去通知留在宿舍裡的人收拾東西,等傅作義那邊開完了會,咱們立刻跟他告辭!”見趙天龍已經恢復的正常,張鬆齡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將聲音放低了幾分,緩緩說道。
“嗯!”趙天龍倒是不在乎張鬆齡有沒有資格指揮自己,點點頭,轉身就準備出門通知大夥收拾行裝。
“我跟你們一起回去!”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彭學文突然開口,主動加入回援隊伍。
“你?”張鬆齡和趙天龍兩個同時將目光轉向他,詫異地追問,“你在黑石寨的任務不已經完成了麼?!”
“我放心不下被困在城裡的那兩個弟兄,行不行啊?!”彭學文瞪了兩人一眼,撇着嘴着迴應。“放心,我們軍統局事情眼下需要做的多着呢,沒精力放在你們這支才百十來號人的游擊隊上!”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這回,趙天龍和張鬆齡感到尷尬了,爭先恐後地解釋,“我們不是覺得你好歹也是察綏分站的副站長麼?不太可能一直窩在我們那個小地方!”
“是啊,前兩天周黑碳還說,你的軍銜也升了呢!怎麼也該另有重任!”
“副站長是真的,軍銜升了上尉也是真的,不過主要負責區域,還是察哈爾北部。”彭學文笑了笑,悻悻地聳肩。“既然早晚還得回去,還不如跟你們搭伴兒一起回。如果獨立營這次僥倖沒被周黑子給糟蹋乾淨的話,我還能順道從裡邊蒐羅幾個熟人兒!”
“看來咱們倆這輩子就是有緣!”張鬆齡也笑了起來,輕輕搖頭,“既然如此,咱們幾個就都開始着手做出發準備吧!你彭站長在這裡人脈熟,能不能出面去給大夥弄點合用的軍火回來?”
“應該可以吧!我先去試試!你們打算弄點兒什麼?咱們先說清楚了啊,太過扎眼的東西,我可弄不到!”知道回去之後肯定要面對極大危險,彭學文也不拿捏腔調,點點頭,痛快地答應。
“手雷,最好是德國造的那種!別拿山西造。威力差得太遠”
“m24沒有,美國造的m2倒是能找到幾箱!”彭學文想都不想,滿口答應。
“美國佬的手榴彈沒有柄,使不習慣!還不如日本的九七式呢,如果你能順便找兩門擲彈筒來,就再好不過了!!”張鬆齡出身於老二十六路特務團,對國民革命軍中常見的各種輕兵器倒是不太陌生,想了想,帶着幾分試探的口吻商量。
“你想得倒美!”彭學文橫了他一眼,撇着嘴奚落。“不過我可以試試看,傅作義的部隊在山西,曾經繳獲過小鬼子一些**式擲彈筒。重慶那邊,也一直在努力仿造。”
“甭管是哪一種,弄一具回來就行!”
“我試試吧。儘量去弄!後勤那邊,我這個副站長的面子應該還管用!”
“那就太好了!”張鬆齡高興地揮了下胳膊,大聲說道:“如果能有一具**式擲彈筒,就能打小鬼子個猝不及防。機槍呢,機槍你能弄到不?”
“捷克式,弄兩挺問題不大。再多就沒希望了!”(注1)
“兩挺就兩挺,總比沒有強。子彈要多弄些,免得使得時候不夠!”張鬆齡喜出望外,回答得愈發大聲,“馬克沁呢,馬克沁能不能搞到,搞不到整槍的話,配件也行!”
“你以爲我是開兵工廠的啊,什麼都能弄出來?!”彭學文立刻不答應了,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沒有!有也不能幫你。去搞捷克式和**擲彈筒,可以向上邊說是去察北開展工作需要。搞馬克沁?你還嫌我身上的麻煩事情少麼!”
“弄不來就弄不來唄,我又沒逼着你去弄!”張鬆齡多少有點兒理虧,將臉轉開去,小聲嘟囔。
知道張鬆齡是在藉機給紅鬍子手中那挺又老又舊的馬克沁找配件,彭學文也不戳破,看了站在門口的老餘一眼,大聲總結,“弄得來也不給你弄!就這樣!行了,我這就去淘騰軍火。你們趕緊組織人手。別等周黑子了,他願意當光桿營長玩,就讓他自個兒先玩着吧!”
“德行!以後你有事兒千萬別求到我頭上!”張鬆齡小聲嘀咕了一句,起身將彭學文和老餘兩人送出了門外。然後與趙天龍分頭去召集人手,收拾行裝。纔剛剛把工作開了個頭,副大隊長呂風已經急匆匆地從外邊跑了回來,見到張鬆齡,立刻大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我在城裡頭,看到很多騎着馬的人在往傅作義將軍的司令部方向趕!”
“還不是周黑碳………”張鬆齡一邊收拾,一邊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詳細地向副大隊長呂風彙報。後者越聽臉色越黑,越聽臉色越黑,好不容易忍到張鬆齡把話說完,將手狠狠朝樹上砸了一拳,大聲罵道:“這周黑碳,真他孃的沒出息!爲了一座小小的縣城,就把自己和麾下的弟兄都給玩了進去。改天要是讓他打下多倫來………”
“怎麼了,怎麼了!我又怎麼得罪你們了!”周黑碳剛好也騎着馬趕了回來,聽見有人在院子裡數落自己,扯着脖子抗議。
“你還有臉問!”趙天龍大步流星衝出去,將他直接拎下坐騎,“早就跟你說,咱們守不住黑石寨!守不住黑石寨!你怎麼就是不聽勸呢!這回好了,鬼子把你的獨立營整個堵城裡了!我看你拿什麼去救人?!”
“啊!”如同被雷擊了一般,周黑碳立刻矮了小半截。雙腿軟軟地蹲了下去,以手抱頭,“怎麼可能?天這麼冷,最近又一直在下雪。小鬼子怎麼可能………”
“咱們能從黑石寨跑到五原城來,小鬼子怎麼就不能從巴林右翼殺到黑石寨?!”趙天龍恨不得給周黑碳兩腳,踢死這個貪心不足的傢伙。“你趕緊給站起來,這麼多弟兄都在看着呢。你別再讓大夥失望!”
最後兩句話,算是紮在了周黑碳的人中穴上。後者立刻像擰了發條一般跳起,扯開嗓子大喊道,“弟兄們,都給我上馬。咱們這就殺回黑石寨去,跟小鬼子拼個魚死網破!”
“拼什麼拼,等你跑到地方,黃花菜早就涼了!”趙天龍再度拎起周黑碳的脖領子,面對面大聲呵斥,“你他孃的給我拿出點大當家的樣子來!別再把這些弟兄們往絕路上帶!否則,老子先火併了你!”
“我,我……”周黑碳被噴了一臉口水,終於慢慢恢復了幾分理智。“我,我去找傅作義長官,我是他的人,他不能見死不救!”
“傅作義長官等會兒肯定會召見你!”張鬆齡走上前,扳着周黑碳的肩膀替對方出主意,“你最好現在幾想想,見了他該怎麼說。五原城跟黑石寨隔着上千里路,即便傅長官願意替你出頭,也不可能從天上把兵運過去!”
“那,那……”周黑碳根本沒有過多單位協同作戰的經驗,所以也真的想不出什麼辦法。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反手揪住張鬆齡,滿臉祈求,“那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該怎麼跟傅作義長官求援?!弟兄們都是跟了好多年的,如果把他們害死了,我也沒臉再活下去了!”
注1:捷克式輕機槍,二戰期間中**隊使用最廣泛的輕機槍。少部分爲戰前進口,大部分爲自己仿製。該槍優點是壽命長,操作簡便。缺點是用彈盒供彈,更換彈盒時,射擊會出現明顯的間歇。火力持續性得不到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