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中隊長老鄭將輕機槍往腳邊一放,彎着腰去下絡腮鬍子等人的武器。
“不能這樣?胖子,你不能把槍收走?你收了槍,讓我們可怎麼活啊!”說來也怪,明明一伸手就能將輕機槍搶過來反客爲主,絡腮鬍子等人卻對擺在自家眼前的好機會視而不見。相反,一個個卻把只能單發射擊的水連珠當成了寶貝,緊緊壓在了肚皮底下,死活也不肯鬆手。
“鬆開,再不鬆開我就不客氣了!”中隊長老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擡起腳,衝着絡腮鬍子的屁股猛踹,“你死不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把槍也讓你們帶走,你們繼續當馬賊禍害老百姓怎麼辦?!”
“嗚嗚,不鬆,不鬆,打死我也不鬆!”絡腮鬍子躺在雪窩子裡,鼻涕眼淚蹭得滿臉都是,“嗚嗚,我不會去當馬賊,你也不能趕我下山。天這麼冷,你趕我們下山。可讓,可讓我們怎麼活?嗚嗚,嗚嗚......”
他的哭聲很響亮,順着窗門縫隙直朝幾座原木房子裡頭鑽。躲在窗子后里向外邊偷看的白俄士兵們聽到了,難過低下頭,伸手將耳朵捂住,誰都不忍再聽。出了喇嘛溝,方圓百餘是荒野,在這種季節空着雙手被趕出營地,即便不葬身狼腹,也得活活凍成一堆冰疙瘩。
“槍必須留下!你們別逼着我用強!”張鬆齡好像也動了惻隱之心,低頭看了一眼絡腮鬍子等人,輕輕嘆氣,“念在你們曾經跟大夥在同一面旗幟下戰鬥的情分上,我再給你們每人發三塊大洋,外加一包乾糧。你們現在就可以去後勤處去領,然後咱們好聚好散!今後無論你們繼續當馬賊也好,給日本鬼子當走狗也罷,記得千萬別犯在游擊隊手裡!”
“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絡腮鬍子鬆開緊抱步槍的雙手,人卻不肯站起來去領張鬆齡答應的遣散費,縮卷着身體,繼續哭哭啼啼。
其他幾個帶頭鬧事的白俄人也和絡腮鬍子一樣,交出槍支,卻死活不肯離開。
張鬆齡沒有時間再搭理他們,又輕輕嘆了口氣,將頭轉向國際營駐地內最深處那棟原木房子,“裡邊那位兄弟,既然你不肯露面,我也不想把你揪出來認清楚到底是誰!把列昂隊長放了,留下武器,你儘管帶着想走的人去後勤處領大洋和乾糧。我們中國有句話叫強扭的瓜不甜,你們不想再爲游擊隊效力了,我也不勉強你們。但是請記住一條,不要再去禍害老百姓,也不要給小鬼子當走狗。否則下次咱們再遇上,肯定是不死不休!”
“不交,你叫我們交槍,我們就交槍!憑什麼,這槍是我們自己吃飯的傢伙,憑什麼幾交給你?!”原木屋子裡頭,再度響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聽上去很淒厲,好像被老公打了的潑婦在大街上乾嚎。
“槍是游擊隊打敗你們之後,收繳到的戰利品。後來因爲你們主動留下來跟游擊隊並肩戰鬥,才又將它發給了你們使用。既然你們現在反悔了,當然身份就又成了俘虜。請問在當今這世界上,哪裡會有釋放俘虜還發還武器的規矩?!”
“嗯!”原木屋子裡的人被問得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躲在其他幾間屋子裡邊看熱鬧的白俄士兵也紛紛紅了臉,不住地嘆氣。
是啊,人家胖子隊長說得在理兒。槍是人家游擊隊的戰利品,自打大夥上次吃了敗仗,就已經不再是它們的主人了。如今大夥不想跟着游擊隊幹了,當然要把游擊隊的戰利品還給人家!這世界雖然大,哪有給俘虜發槍,讓他們掉過頭來再跟勝利者做對的道理?!
“我剛纔的話,大夥想必都聽到了!對整個國際營的弟兄,都是同樣的條件。想走,留下武器,去領遣散費和乾糧。不想走,就繼續留在這裡,游擊隊能給其他隊員提供什麼條件,今後也一視同仁,絕不會虧待你們!”張鬆齡的話繼續從門窗縫隙裡鑽進屋,鑽進每個人的耳朵。
沒有人迴應,四下裡一片寂靜。連躺在地上耍賴皮狗的絡腮鬍子等人都停止了抽泣,一個個閉着眼睛坐起來,垂頭喪氣。完了,徹底完了。鬧了一回,待遇反而跟其他游擊隊員一樣了。三天才給吃一次肉,裡邊還全是湯水。等大夥都受不了時,看會把氣撒在誰腦袋上!
“願意走的儘管交了槍走人,願意留的儘管留下。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決定!張隊長說了,他不勉強你們!”聽張鬆齡幾句話就把鬧事者擠兌得啞口無言,一中隊長老鄭甭提心裡頭多解氣了。將收繳到的武器隨便往地上一堆,然後站在張鬆齡身邊,大聲重複。
接連重複了好幾遍,幾座原木房子裡卻依舊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迴音。非但沒有參與鬧事的士兵被張鬆齡的乾脆舉動給鎮住了,那些參與鬧事和純粹在旁邊跟着起鬨的,也都屏住了呼吸,誰也不肯出聲兒。
當了這麼多年馬賊,除了打仗之外,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生存技能。離開了游擊隊的勢力範圍,基本上就徹底成了一羣孤魂野鬼。即便帶着武器,遇到實力稍微強大一點兒的馬賊,也只有乖乖被人吞併的份兒。而主動去投奔日本人,雖然看上去也是一種選擇。可日本人兇殘和狹隘也是出了名的,眼下他們正在跟紅軍對峙,說不定哪天爲了羞辱對手,就把大夥趕到衝突的第一線上去,用血肉之軀迎着紅軍的坦克衝鋒。
即便小鬼子不那樣做,給他們效力就真安全麼?哪天跟游擊隊在戰場上相遇,豈不是會被張胖子等人視作生死大敵?!甭看擺開架勢正面交戰,游擊隊打不過日本人。然而砍下對方一條胳膊就跑,可是黑石游擊隊的強項,也是眼前這位張胖子的最愛。屆時,站在日本軍旗下的白俄人恐怕就是那條胳膊,被游擊隊砍下來剁稀爛,日本人都不會覺得疼!
“不走,我們就不走。紅爺剛剛死去一個多月,你就趕我們走。姓張的,你到底是什麼居心?!”正當白俄士兵們內心忐忑不安的時候,國際營駐地最裡頭的原木屋子裡,突然鑽出一個乾瘦乾瘦的傢伙來,扯着嗓子發出質問。
“對啊,對啊,我們就不走。紅爺早就說過了,既然加入了游擊隊,他就都拿大夥當自己人。你剛上任才幾天,憑什麼趕我們走?!”其他幾名躲在暗處的鬧事者,也不甘心地附和。作爲隊伍裡的“聰明人”,他們敏銳地意識到了危險。再繼續任由氣氛沉悶下去,恐怕最後張鬆齡答應大夥可以拿着隨身武器離開,肯陪同他們幾個一同下山的,也湊不齊一個小隊了。其他的,都被人家幾句話給洗了腦袋,心甘情願留下跟游擊隊同生共死。
“我當是誰,原來是尤拉營副!”張鬆齡兩眼迅速冒出兩道無形的寒光,直刺干瘦傢伙的雙眉正中央。
名字叫做尤拉的乾瘦傢伙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又強迫自己站穩身形,沒再度躲進原木屋子裡頭。他跟張鬆齡不僅一次並肩戰鬥過,每一回,都能親眼目睹看上去胖乎乎人畜無害的張鬆齡,以與其年紀和體形都不相稱的敏捷與很辣,殺得敵方人仰馬翻。所以能不跟後者面對面,他儘量就不跟後者正面相對。以免氣勢被後者徹底壓住,胸中的千條妙計,一條都得不到機會施展。
“列昂營長呢,他在哪?還不趕緊把他給放出來?!”張鬆齡又向前快速壓了一大步,頂着尤拉的眼睛喝令。
雙方身高其實差不多,但看上去,他卻像是在俯視。帶頭鬧事的尤拉被逼得無路可退,不得不仰起臉,大聲威脅,“不放,我就是不放,你敢把我怎麼樣?!大不了,咱們大夥一起死!反正我早就活得沒意思了,多賺一個是一個!”
說完,他嘩啦一把,將自己的上衣釦子全部扯斷,露出蓋在棉襖下的一排木柄手榴彈,“有種,你就往這裡打。反正跟着你大夥早晚都是死路一條,不如干脆點,直接來個痛快!”
“我們,我們身上也有手榴彈!”黑洞洞的屋子裡,又接連走出了五個歪瓜劣棗。個個敞着懷,捆在身上的手榴彈預先都將弦拉出了小半截。
小列昂被走在最後面的兩個人,用肩膀架着推出了門。渾身上下綁滿了繩子,嘴巴也被用破布給堵上了,一雙眼睛裡卻充滿羞愧。看到張鬆齡,他眼中的愧意欲濃,掙扎了幾下,直接將頭往充當門框的木柱子撞了過去。
“列昂!”“拉住他!”張鬆齡和尤拉先後開口,卻是爲的同一目的。他們兩個誰都不想讓列昂死掉,誰都知道此人是解決今晚問題的關鍵!
小列昂的身體被鬧事的士兵牢牢的抱住,沒法完成自殺的心願。張鬆齡和尤拉互相看了看,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宛若實質般碰出無數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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