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滿江紅(五)

隨着豬飯三郎倒下,一營的戰壕中再無小鬼子身影。曾經撕裂的防線迅速被重新堵住,活着的老兵和新兵們抄起機槍、步槍,踩着彈藥箱子趴在戰壕邊緣,打出一排排彈幕。

正在努力往這邊靠近的鬼子兵們登時被掃倒了二十幾個,其餘的立刻匍匐於地。一邊開槍還擊,一邊在中隊長高橋次郎的指揮下,臨時調整戰術。

“那些衝進戰壕裡的傢伙,恐怕已經指望不上了!”憑藉多年作戰積累下來的經驗,鬼子中隊長高橋次郎迅速做出判斷,“好在這個方向的中**人也沒剩下多少,否則剛纔倒下的帝**人就不止是二十幾個了!”

想到這兒,他迅速重新拾起了獲勝的信心,高舉指揮刀,在藏身的石塊後大聲吆喝:“丸山君,帶你的小隊繼續向戰壕迫近。菊池君,你把所有重火力集中起來,掩護丸山君的行動。沼田君,你去聯繫第四中隊的小林少佐,請他協助一部分火力,幫咱們從這邊重新打開突破口……”

“嗨依!”幾個被點到名字的鬼子軍官齊聲答應,各自帶領部屬分頭執行新戰術。轉眼間,高橋中隊的所有重火力就都調轉了方向,一齊向二連所在位置傾瀉炮彈和子彈。

虧得二連弟兄把戰壕挖得又深又窄,鬼子的擲彈筒纔沒能發揮多大作用。十幾枚手榴彈或砸在戰壕前,或者落於戰壕後,將倖存的二連弟兄們頭頂上方炸得煙塵滾滾,卻沒能給二連帶來多大損傷。但是鬼子的瘟雞脖子和歪把子可就不那麼好惹了,整整一箇中隊的輕重機槍全部集中起來,以半山腰處的巨石爲掩體交錯排開,將二連弟兄們壓得幾乎無法擡頭。

在擲彈筒和輕重機槍的掩護下,大約有一個小隊的鬼子兵們又開始緩緩向前推進。不再攻擊一連和二連的結合部,而是將目標直接指向二連。他們佝僂着腰,平端着槍,每向前幾步,就開上一槍。然後迅速找個隱蔽處躲藏起來,偷眼觀察守軍的動靜。待發現守軍的反擊很是乏力,就又謹慎地從藏身處站起,三個一組,五個一羣,彼此配合着,繼續緩緩前推。

剛剛從鬼子白刃戰中緩過一口氣來的二連,很快就重新陷入了危機當中。很多新兵纔開了兩、三槍,就被鬼子的子彈將頭盔打得稀爛。老兵們的表現雖然稍微好一些,但是也輕易不敢擡頭。稍有不慎,就會被小鬼子的歪把子和瘟雞脖子掃中,傷口處大股大股冒着血,掉進戰壕當中,翻滾,掙扎。

一名輕機槍主射手被鬼子的重機槍打中,哼都沒哼,當場氣絕。副射手迅速將主射手的屍體推開,扣動扳機,與小鬼子對射。幾串罪惡的子彈同時飛來,打在他的臉頰上,將他的下巴和半邊腦袋掃飛到半空中。

配備給二連的輕機槍和馬克沁,很快就都變成了啞巴。廖文化新安排的弟兄們幾次撲到機槍前補位,剛剛射出一輪子彈,就被小鬼子以優勢的火力給壓制住。見到有便宜可佔,鬼子的擲彈筒手信心大增,從容調正角度,手榴彈的落點距離戰壕口越來越近。

“擲彈筒呢,把擲彈筒手給我集中起來,先敲掉鬼子的重機槍!”見二連這邊打得實在不像樣子,老苟越俎代庖地替廖文化指揮。

“嗖!嗖!”兩枚手榴彈應聲而出,在半空中畫了道優雅地弧線,落在了鬼子機槍的側後方十五米開外,炸起了漫天的煙塵。鬼子的重機槍組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迅速調整槍口,瞄着手榴彈飛起的位置就是一通狂掃,“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一名操作擲彈筒的弟兄躲避不及,被重機槍掃得倒飛了起來,身體上冒出了無數多紅鮮鮮的血花。另外兩名擲彈筒手趕緊藏頸縮頭,躲在戰壕深處,輕易不敢再發起反擊。二排副馮寶氣憤不過,抱着自己的擲彈筒跑開數步,從側面又給了小鬼子重機槍一炮。手榴彈“嗖”地一聲飛出兩百多米遠,沒炸到鬼子,卻引來了成串的子彈和手榴彈,打得他頭頂上方泥土飛濺。

見二連這邊的擲彈筒根本對自己構不成威脅,小鬼子們士氣大振。輕機槍、重機槍、擲彈筒,互相配合着,盡情向戰壕上方傾瀉彈雨。鬼子的前哨小隊推進腳步也逐漸加快,甚至在行進中從容地開始瞄準兒。

臨近幾個連的擲彈筒和重機槍紛紛調轉方向,朝二連這邊提供火力支援。他們成功地阻止了鬼子前哨小隊的步伐,卻對鬼子的機槍無可奈何。大夥手中的擲彈筒都是早晨纔拿到手的,操作起來都極其不熟練。往往瞄上老半天,才發出一枚手榴彈。落點卻不是近了就是遠了,白白給讓小鬼子長了士氣。

“你們這些笨蛋,難道還要我從二營那邊把擲彈筒手也調過來!”老苟氣得破口大罵,隨即又豎着眼睛喝問,“迫擊炮呢,你們營的迫擊炮是擺設麼?”

“迫擊炮組在三連那邊!”廖文化滿臉通紅地迴應,彎下腰,親手抄起一支擲彈筒,學着別人的樣子調整了個角度,衝着距離自己最近的鬼子的重機槍射出一發手榴彈。

他的本領還不如剛纔那幾個人,瞄得是小鬼子重機槍,落點卻在另外一塊岩石後,把躲在後邊的三名鬼子醫務兵同時給送上了天空。

“連長厲害!”

“連長威武!”幾個不明就裡的弟兄齊聲喝彩,把廖文化羞得臉都變成了紫黑色。正無地自容間,身後突然探過來一隻血淋淋的胳膊,“讓我試試!”

“你…..”廖文化回過頭,恰好看見張鬆齡坦誠的眼睛。沒有什麼表現**,也沒有半分給他這個連長上眼藥的企圖,只是單純地想試一試,想滅滅鬼子的威風,想給二連在團長那裡挽回幾分顏面。

“你的傷……?”廖文化鼻子裡有些發熱,指了指張鬆齡身上還在冒着血的地方,關切地詢問。剛纔隔着二十幾米的距離,他可是親眼看見張鬆齡渾身是血的模樣。沒想到草草包紮了一下之後,對方居然又主動跑到了他的身邊,並肩抗敵。

“小趙剛纔幫我灑過止血粉了,都是皮外傷,不耽誤事!”張鬆齡笑了笑,連拉帶搶從廖文化手裡奪過擲彈筒。這東西,他以前也未曾擺弄過,心裡都一點兒譜都沒有。但他肚子裡好歹有一些物理學方面都知識,不會光憑着感覺來瞎蒙。

廖文化探出小半個腦袋,迅速朝戰壕外望了一眼。見鬼子短時間內還衝不到戰壕邊上。又迅速蹲下身子,幫張鬆齡裝填發射藥盂。

二人相互配合着在戰壕裡挪動了幾個位置,找了個鬼子機槍不常招呼到的地方,探出身體去,瞄了瞄,再度扯動了擊發皮帶。

“嗖!”一枚手榴彈呼嘯而出,掠過二百餘米的空間,砸在距離一挺鬼子重機槍十米遠的地方。“轟!”隨着一聲巨響,暗黃色的煙塵將鬼子的重機槍埋葬。還沒等二連的弟兄們發出歡呼,煙塵之後,“咯咯咯咯…..”的叫聲又響了起來。鬼子的“瘟雞脖子”毫髮無損,憤怒地朝張鬆齡和廖文化二人藏身處反覆掃射。

“再來一次!”二人互相看了看,擡着擲彈筒沿戰壕繼續轉移。反正團長大人也在二連的陣地上,哥倆不愁弟兄們沒人幫忙指揮。

“嗖!”二排副馮寶又發了一枚手榴彈,依舊沒打中目標,卻將鬼子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了他那邊。趁着這個難得的機會,張鬆齡和廖文化兩個再度從戰壕上探出半個身子,瞄了瞄,迅速扯動擊發皮帶。

“嗖!”有枚手榴彈帶着大夥的期盼飛出擲彈筒口,一頭扎進了二百米外的岩石後。將此處的鬼子重機槍組和重機槍一併送上了天空。

“打中了!”弟兄們興奮地大叫,扣動扳機,衝着小鬼子藏身的位置一通猛打。而鬼子們的三八槍和輕重機槍,則瞄着張鬆齡和廖文化剛纔出現的位置,一通咆哮。將戰壕外邊的泥土,硬生生地給推下了好幾寸深。

張鬆齡和廖文化兩個纔不會老老實實地在同一個地方挨子彈。他們互相攙扶着,從鬼子和自己人的屍體上爬過去,瞅準機會,不停地發射手榴彈。不是每一發都像剛纔那發幸運,但五次發射當中,肯定能有一枚手榴彈落在目標附近。巨大的煙塵一個個在鬼子的火力點周圍騰起,逼得小鬼子的輕、重機槍手們沒心思瞄準,擡着瘟雞脖子和歪把子,不斷尋找新的位置藏身。

就在此時,一、三兩個連隊的迫擊炮和擲彈筒也終於調整好了角度,從左右兩個側面,向鬼子的機槍陣地發起報復性轟擊。正在對二連陣地瘋狂進攻的小鬼子們,不得不分出幾挺機槍和幾門擲彈筒去,壓制一連和三連的火力。但是,最佳突破時機已經被他們錯過了,特務團二營和三營那邊,也很快發現了鬼子的真正主攻方向。將大部分重火力從第二道戰壕迂迴到二連附近,與二連的弟兄們並肩抵禦強敵。

“真是個難纏的傢伙!”接連損失了四挺歪把子輕機槍和兩挺瘟雞脖子之後,鬼子中隊長高橋一郎悻悻地咒罵。沒有絕對的把握突破守軍防線,他纔不會象傻瓜豬飯那樣,帶領麾下爪牙輕易地去做最後衝鋒。而是悄悄地向周圍打了個手勢,帶領通訊兵和醫護兵,先行撤向了山腳。

幾個鬼子小隊長給他配合多年,相互之間早就跟他形成了默契。旋即也收縮隊伍,緩緩地退下了山坡。“小鬼子退了,小鬼子退了!”二連的陣地上,迅速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新兵、老兵們從戰壕邊緣探出槍口,瞄準鬼子的背影一陣亂打。雖然明知道打中敵人的可能微乎其微,也要盡情地將心中的憤怒與遺憾發泄出去。

“二連長,清點傷亡人數,準備下一次戰鬥!”特務團長老苟板着臉丟下一句命令,然後單手扶住張鬆齡肩膀,“傷在哪裡了,嚴重麼?”

“好幾處!”張鬆齡咧了下嘴巴,笑着迴應,“最嚴重一處在腿上。小趙說了,沒傷到骨頭,不要緊!”

他不提小趙還好,一提小趙,老苟的眉頭皺得更緊。上次張鬆齡他們幾個受傷之後,就是小趙給處理的傷口。結果除了老苟一人因爲幸運沒有感染之外,其餘三人,全都差點沒被小趙送到閻王爺那裡去。

“他這回用的是進口藥!”張鬆齡猜到老苟擔心什麼,趕緊替小趙說話。“灑上之後,血就立刻止住了。這繃帶外邊的,都是後來我走路不小心扯動傷口後才滲出來的,沒多少!”

“你呀!”老苟又是心疼,又是生氣,連連搖頭。“受了傷不好好休息,瞎逞什麼能!你們二連又不是沒人了!”

“二連…..”張鬆齡輕輕搖頭,眼睛中不爭氣地涌起一團薄霧,“團長,二連恐怕真的沒幾個人了。剛纔,剛纔小鬼子上來拼刺刀..…..”

“報告團長,特務團一營二連,原來共計有一百一十七名弟兄。現在…….”廖文化跑上前,哽咽着打斷,“現在,活着的都在您身邊了!”

老苟遲疑着左右張望,在泥濘不堪的戰壕中,他看到了三十幾個渾身是血的弟兄。以老兵居多,新兵寥寥無幾。每個人身上都受了不止一處傷,互相攙扶着,望着他這位團長,滿臉期待。

“怎麼會陣亡這麼多?”饒是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他還是被二連的損失給嚇了一大跳。要知道,剛纔鬼子最初的主攻位置,是一連和二連的結合部。其中一大半兒壓力都被石良材的一連給接了過去,只有三成左右留給了二連。

“我不稱職,我不稱職啊!”廖文化用手捂住臉,放聲嚎啕。“您撤了我吧,撤了我吧,我對不起弟兄們啊!”

“連長!”周圍的弟兄也滿臉是淚,蹲下去,用力攙扶起廖文化。“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小鬼子刺刀太厲害了。咱們,咱們連新兵又太多了些!”

這纔是最主要的答案。廖文化剛纔的表現的確不夠英勇,但也並非一無是處。如果真的處置了他,恐怕二連上下,包括張鬆齡這個副連長,都不會心服。

想明白了關鍵所在,老苟親手扯過廖文化,將他的腦袋給搬正,“你哭個球,哭就把弟兄們都哭活了?!他們都在天上看着你呢,看你怎麼給他們報仇!給我站好了!咱們特務團沒孬種!你們二連,也沒有一個孬種!”

聽到老苟帶着嘉許的話語,廖文化哭得愈發傷心。如果剛纔他象小張胖子那樣勇敢,在鬼子跳入戰壕的第一時間,就帶領老兵們搶先發起反擊的話,肯定不會有那麼多新兵陣亡了。可以前養成的習慣,卻讓他本能地選擇了一個最保守的應對方案。結果,陣地雖然沒有丟掉,那些根本不懂得白刃戰的新兵弟兄們,卻接二連三地倒在了鬼子的刺刀之下。

“你他娘給老子站好,不準哭!”老苟一個耳光打下去,將廖文化的哭聲直接打回了喉嚨裡。“再哭,老子就讓你從哪來的回哪裡去!老子的特務團,不需要一個當衆哭鼻子的連長!”

雖然捱了打,廖文化卻立刻止住了悲聲。立正,敬禮,兩眼含淚,身體卻挺得筆直,“報告團長,我不哭了。請你高擡貴手,讓我打完了這仗再走!”

“想得美,老子纔不會放你走!”老苟笑着又罵了一句,罵完了,他心裡也是一陣陣發酸。抹抹眼睛,將手舉到耳邊,“敬禮!這一禮,是給你們二連所有人的。你們都是好樣的,等打完了這仗,老子親自給你們敬酒!”

“謝謝團長!”弟兄們立正,還禮。臉上卻又有大串大串的眼淚滾了下來。衝花硝煙和血跡,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白色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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