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宇文看着女兒越發冰冷的鳳眸,心內陡然升出一股蒼涼,他想壓下這莫名生出的蒼涼,然而越想壓抑,就越慌張,且越發的憤怒起來,不由冷喝道:“玉卿!你是我蘇宇文的嫡女!從你出生到現在,爲父疼你寵你,將你捧在掌心裡呵護,如今爲了一個男人,你竟然質問爲父!這是爲父教你的孝道嗎?”
蘇玉卿目光淡漠的盯着父親,心卻越發的寒涼起來,他這樣說,便是打定了主意不會改變。他就是往日裡疼她寵她,今日卻在生生剜她的心!然而孝之一字重若泰山,她亦不敢過分相逼。
“父親,玉卿求您!”蘇玉卿霍然跪倒在地,以額觸地。
已入冬季,便是溫暖的武乾亦有了寒冬的凜冽,她就這般跪在地上,任由地面上的冰寒之氣侵襲,動也不動。
蘇宇文看着她僅薄薄的錦袍裹身,就這樣跪在院中,既是心疼又是愧疚,還隱隱的生出無力的憤怒,僅僅爲了一個男人啊,她竟如此的悖逆於他!
蘇宇文渾身顫抖,他用盡全身力氣,才顫微微的擡起手指着她,然而因手抖的太過厲害,使得他根本控制不住,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嚇得王管家連忙握住他的手,攙扶住他的身體,顫着聲音道:“老爺,您保重身子!”
蘇玉卿伏在地面,雙手早已握成拳頭,但因着她之前已經爲蘇宇文把過脈,知曉他的身子並無大礙,此時也不會因着生氣而出現什麼症狀。再加之此事她絕不能退縮,因此,她咬咬牙,頭也不擡的跪伏在地,竟是連看都不曾看蘇宇文一眼。
蘇宇文哪裡知道她的想法,見自己成了這樣,她頭都不擡一下,更是傷心難過,加之此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微顫着身子盯着女兒良久,終是長吁了聲,心灰意冷的道:“玉卿,爲父知你心裡的苦,當初那般艱難,是他給了你希望,他疼你寵你,爲父皆看在眼中,若非他生出異心,爲父也願你二人能相守終老。只是……爲父畢竟是武乾的宰相啊!”
說完,蘇宇文緩緩的轉過身,腳步蹣跚的向屋裡走去,王管家同情的看了眼蘇玉卿,便扶着蘇宇文進了書房。
房門關上之後,蘇玉卿慢慢的直起身子,望着清涼如水的月光灑在那檀木雕雲門上,脣畔逸出一抹冰涼徹骨的笑。
原來,再疼她寵她,再是骨肉至親,都敵不過一個“忠”字!是啊,她的父親若無狠心與手段,又如何能坐到當朝宰相的位子!就算當初她被軒轅景灝算計,就算被武乾大帝當成棄子,如今有了威脅武乾的人出現,父親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武乾大帝,而不是她,一個早已是棄子的異姓女兒!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過來,在父親心中,份量最重的不是至親,而是他的宰相之位,他的前途,或者說,蘇家的興旺。沒錯,站在父親的角度,是沒錯的,爲了家族興旺,多些奴性又如何?或許待得將來,爲了弟弟的前途與蘇家的昌盛,父親還會將她當作禮物送給軒轅景灝!
只要御宸出了事,她不就是軒轅景灝的囊中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