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擺在紫檀雕花祥雲文的梳妝檯上的,便是蘇玉卿不曾收回的妝奩盒子。這也是規矩,凡是孃家帶來的東西,都是要擺出來的。一是爲了顯示己身的地位和孃家的實力,二是爲了表明自己的受寵程度,畢竟這些東西不僅是孃家送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夫家給的儀幣,當然,這還是從妝奩盒子上能區分出來的,第三就是爲了防止以後東西的遺失,先擺出來讓諸丫鬟婢女們都看着,然後會當衆數典清楚,再入盒上鎖,若哪日丟失,尋找之時主子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丫鬟僕人們也無法有怨言。
蘇玉卿並未將所有的東西都擺上,一來不願過於顯富,古闐向來以盛產這些美玉等物而聞名天下,她何苦自尋笑料?二來,她已與孃家決裂,若大婚當日還擺上孃家帶來的東西,此事傳回孃家,她豈不是沒臉?何況冷御宸給她的,已夠她顯擺了,不必錦上添花。
喜娘與本就在東宮當差的婢女們,平日裡也見慣了各種珍寶古玩,然而卻極少會見到這麼多金燦燦水澤澤的物什,尤其還有一套在錦盒上赫然印着棲凰記字樣的頭配,更是讓她們連眼睛都看紅了。
靜悄悄的喜房裡,唯有紅燭嗶剝的聲音,如最悅耳的清脆絃樂,響在蘇玉卿的心田。她頭蓋紅綢,脣角微彎,始終帶着甜蜜的笑意,卻絲毫不知,喜房裡的婢女喜娘等人,包括月璃和火兒,都已悄無聲秘的暈倒在地。
而樹影斑駁的屋外,隱在暗處的諸多暗衛,包括木凰在內,誰都不曾發現,喜房裡已經出了意外。
“初來古闐時,你並不願與他怎樣,如今,竟是心甘情願的嫁他爲妻,僅是因着失身於他的緣故麼?”一個清朗如竹的聲音悠然響起,在靜謐的室內顯得突兀而恐怖。
蘇玉卿脣畔的笑意微僵,身子雖然仍在牀邊兒端坐着,一動未動,然而隱在袖下的雙手已緊張的絞在了一起,他怎麼來的?
冷御檀見她的身子僅是微微顫了下,便恢復了冷靜自持,唯有袖下的雙手還緊張的攥緊,心裡也不由笑了下,這個女子一直這般大膽,天不怕地不怕。
她櫻脣緊抿,不發一言,透過喜帕的縫隙,她看到華麗的紫袍下襬出現在她的視線內,錦袍下邊兒是一雙皇家男子纔有資格穿的蛟紋黑皁靴,便知,他已到了她身前。
冷御檀知曉新嫁娘是無法開口說話的,據說開口說話不吉利,不利於自家夫君,而她謹守規矩,就說明,她事事處處都在爲冷御宸着想,連一丁點兒的規矩都不願破壞。
他微眯狹眸,淡淡地道:“看來,你是真心想嫁與他。”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中含着一抹落寞,還有幾分譏諷之意:“本以爲你是個念舊的女子,卻沒料到,你竟能這麼快忘記薛逸寒。天下女子果然皆是這般善變忘本的性情,不堪珍重。本王倒是錯看了你。”
蘇玉卿抿了下櫻脣,仍是閉口不言,隨他怎麼說,是非對錯古來便沒有定論,她又何必爲自己辯解?
她眨了眨眼睛,再看時,卻發現眼前空無一物,冷御檀何時走的,她竟是絲毫未曾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