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團團,伴隨着那九名惡徒的囂張,徑直朝着御風堂蜂擁而來。
雲谷神醫踏步迎風,拂袖而現,不待那九名惡徒落地,便飛轉衣袖,頃刻之間蘊化內力於面前的寒霧之中,不過須臾,寒霧便得力膨脹,徑直將九人重重的彈了回去。
淳天見狀,正要飛身助陣,卻不料鸞奕涵早已靈動雙耳,頃刻間飛出兩條斷索,一把將淳天脅迫在身前,咬牙切齒的恨聲問道:
“媚無顏在哪兒?!”
淳天正要掙扎着解釋,忽聽得御風堂門口,陡然響起那雲谷神醫的一聲長:
“一切皆是我的主意,你,切莫爲難這些後生!”
話音剛落,一臉憤怒的鸞奕涵,在頃刻間呆愣。仿若晴天霹靂一般的言語,在耳邊迴響,讓她在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淳天趁機一把掙脫鎖鏈的纏繞,正要指着鸞奕涵解釋什麼,但見那雲谷神醫,微微擺手,旋即一臉凝重的緩步朝着鸞奕涵走了過來。
“一別經年,你,可還好?!”
雲谷神醫的語氣之中,滿是關切,鸞奕涵卻在一瞬間,不由自主的渾身顫抖了起來。
那九名受傷倒地的惡徒,一見衆人驚愣,頃刻間爬起了身,就要朝着御風堂再次闖去,卻不料歐陽宇和淳天,眼疾手快,不待衆人近得門側,早已飛身盤步,擋在了他們面前。
淳天心懷感激的看了一眼歐陽宇,卻不料歐陽宇一臉嚴肅的回瞪他一眼,旋即朗聲對着一衆御林軍命令道:
“活捉鳳黨餘孽!”
言罷便是一陣刀劍鏗鏘,歐陽宇飛起一腳踢開一名惡徒,旋即對着倚背而靠的淳天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糊弄本官!想來這綽雲宮壓根就沒有什麼喪事吧!?”
淳天軟劍揮舞,逼退一名惡徒,旋即揚脣一笑,揶揄道:
“侍郎大人當真聰明!”
歐陽宇怒然:“少廢話!我問你,睿王爺和那島主,還有聖女娘娘,現在何處?!”
淳天凝眉沉吟,片刻之後,橫劍擋在御風堂的大門口,肅聲道:
“侍郎大人莫怪!一切皆是迫不得已!”
歐陽宇凝眉掃了一眼御風堂的牌匾,旋即恍然:“這麼說,他們三人現在都安然無恙的躲在這御風堂?!”
淳天拱手相勸:“歐陽大人,還是先拿了眼前這幫鳳黨餘孽,再尋我家王爺也不遲!”
歐陽宇哪裡還聽得進去淳天的規勸,是以頃刻間揚劍,就要硬闖御風堂:
“淳侍衛,聖命難違,讓開!”
“恕難從命!”
“既如此,歐陽得罪!”
兩人話不投機,頃刻間又是一番惡戰。
在一片嘈雜喧囂之中,鸞奕涵一動不動的立定在長廊上,似是周遭的一切紛擾,在她耳中,早已化作了死寂,唯有云穀神醫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彷彿聲聲扣在自己的心坎上一般,每一步挪移,都讓她沉重壓抑到無法呼吸。
“奕涵……”
終於,他停止了腳步,正要伸手拂向她的一頭蒼白,鸞奕涵卻陡然間發出一聲驚恐:
“別過來…”
雲谷神醫聞聲一愣,擡起的手掌就那麼硬生生的懸在半空,鸞奕涵的面容上,頃刻間浮現出前所未有慌張:
“不……不是你……不是你……”
她顫抖着發出聲聲違心的自語,只聽得身側不遠處立足的雲谷神醫,心頭泛出汩汩痠痛:
“涵涵,是我!我……我回來了!”
鸞奕涵的銅杖,在那一聲“涵涵”入耳的一瞬間,哐噹一聲重重跌落在地。腰間斷裂的盤鳳索,隨着她不由自主的踉蹌,再次發出聲聲刺耳的鏗鏘。
眼見得鸞奕涵搖搖欲墜,雲谷神醫一下子慌了神,再也顧不得多想什麼,徑直飛步上前,一把將鸞奕涵穩穩扶住:
“涵涵……”
千言萬語縈繞心頭,卻在執手相望的瞬間,無語凝噎。眼見得她一雙盲目之中,滿是驚慌失措和重重的悲哀,雲谷神醫的心,在一瞬間再次刺痛不已。
“涵涵……”
又是一聲恍如隔世的呢喃,雲谷神醫不由自主的擡起手,剛想要碰觸鸞奕涵被寒霧打溼的一頭蒼髮,身側的鸞奕涵卻陡然間驚懼的撤步而退,滿是滄桑的面容上,淚水不知不覺間盈盈而下。
“不……不……”
她滿心驚慌的晃動着一身鐵鎖,步步踉蹌的搖擺着身軀,想要伸手去撿拾起那一方銅雀杖,卻完全沒了方向。雲谷神醫望着面前這般舉足無措,驚懼慌張猶如荒野老嫗的鸞奕涵,兩行熱淚再也人不住,頃刻間縱橫而下。
“是我負了你!”
鸞奕涵的身子在頃刻間一怔,下一刻,似是完全喪失了知覺一般,呆若木雞的愣愣而立。
“無情今生負你太多!你……”
雲谷神醫的話還沒說完,鸞奕涵卻陡然間飛身而起,似是逃命一般,在陣陣寒霧之中,倉皇而去。
“涵涵……”
雲谷神醫驚聲而呼的,待見得鸞奕涵孱弱的身軀在寒霧之中,迷茫的逃竄,再也不不得周身四下的殺伐,旋即甩袖飛捲起那一方銅杖,徑直朝着鸞奕涵追去……
御風堂外,一派殺伐鏗鏘,御風堂內,一番蓄勢待發。
軟紗之中,香帳之下,昏昏沉沉的鳳羽,隨着耳邊隱隱傳來的陣陣殺伐之聲,不由得緩緩凝眉,生了幾分意識。
哪裡來的喊殺之聲?
我在那裡?
是鳳府還是皇宮?
是綽雲宮還是洱雲島?
又是誰,要殺誰?
隨着意識的漸漸清晰,鳳羽腦海裡的畫面,卻愈發的混亂起來。
一會是大婚之夜,父將喋血朝堂的慘絕人寰;一會又是九重塔樓之上,鳳凰的喪心病狂和凌睿王的窮兇極惡;一會是禪宮苑的天災震壑;一會又是慕雲山莊的烈焰熊熊;還有燕尾關內無雙忠義的哭嚎,函谷鬥亂之中黑衣人的決絕;凌睿王的無恥糾纏,島主判若兩人的冷漠,璃洛的極盡熱情,以及媚無顏和東楚昭儀的爭兇鬥狠……
無數張看似熟悉,卻又陌生到令人恐懼的臉龐在一瞬間疊加閃現在自己的腦海,使得她一時間呼吸急促,壓抑難當,不由得雙拳緊握,一個機靈,瞪目直起了身。
“你醒了?!”
一句問候,兩聲重疊,一身冷汗的鳳羽還沒來得及從夢靨一般的追憶中,回過神,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身關切,嚇了一跳。
垂紗布幔遮擋着眼線,鳳羽看不清帳子外是誰立足身側,只是恍惚之間,似是聽得一陣鉤拳鬥掌的窸窣爭奪之聲,似是有人在刻意搶奪什麼。
鳳羽醒了醒神,待發現自己身處御風堂,一下子警惕的提起了神,口中不由自主的脫口疾呼道:
“島主?!”
言罷,一把掀開了帳簾。
帷幔一開,便見得一面銀甲赫然映入眼簾,鳳羽心頭一喜,蹭的一下立了起來,徑直抓住那人的手,急切的問道:
“島主,你的毒,可是解了?!我的血,當真能化解你體內的劇毒?!”
面前的銀甲正要張口說什麼,忽然間身體猛然被人拉開,鳳羽手中的一掌冰寒,也在頃刻間被人生生抽去,緊接着散紗飄墜,落幔輕揚,再次遮擋了鳳羽的視線。
“閬邪軒?!”
鳳羽的腦海中閃現出昏迷之前的一幕,下一刻徑直怒然起身,揮手扯斷眼前的帷幔,冷聲喊道:
“閬邪軒,你答應過我……”
話未說完,飄紗落幔頃刻間環繞上自己的烏髮,緊接着,閬邪軒那張再熟悉不過的氣息,瞬間包繞了自己的周身。
“還好,你沒事!”
言語之中滿滿盡是柔情關切,一時間讓鳳羽有些錯愕的回想起,那時夏花嬌豔,海風柔柔,迎風坐在山巔的她,疲乏至極之時,不小心歪首倚在他的肩頭,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時他以爲她酣然入睡,於是擡手輕輕撫上她的肩頭,將一句輕柔那麼小心翼翼的想在她的心頭:“還好,你沒事!”
島主?!
這般似曾相識的感覺,來的太過突然,讓她一時間驚愣愕然。
正要擡手輕輕環住他的肩頭,卻不料眼角的餘光透過纏繞在眼前的輕紗薄幔,無意間看到那一面閃着寒光的銀甲,此刻正意味深長的盯着自己,鳳羽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想也不想便憤然運力,一把推開了身側之人。
“閬邪軒!你又想幹什麼!”
鳳羽的冷冽來的突然,剛剛被推開的閬邪軒來不及立定身軀,心頭便兀自一痛,眼見得鳳羽的滿眼關切,此刻正毫無保留的投向那一側,已然重新將那一面銀甲裹在臉上的“島主”,閬邪軒的臉在頃刻間黑了下來。
“島主,你沒事吧?!”
鳳羽關切的上前,正要詢問究竟,但見得島主微微一笑,操着依然嘶啞的聲音,幽幽道:
“有神醫相助,便是有人想要本島主的命,怕是也不容易!”
鳳羽正要說什麼,忽聽得窗外陡然間響起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
“鳳羽小姐,我等奉了老將軍之命,今日縱是一死,也要把你帶出這狼窟虎穴,還請小姐速速現身!”
“父將?!”
鳳羽心中咯噔一下,下一刻卻不禁欣喜:“父將,父將真的沒有死?!”
言罷,想也不想,拔足便朝着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