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殿內,一片驚亂;禪宮苑處,滿室驚怔。
雪兒緊緊抱着匣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邚青柳,疑聲問道: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邚青柳雙眸迅轉,下一刻刻意挑眉跳腳,一把拽住雪兒的手,不由分說向外拽去:
“你還猶豫什麼?再晚了,你家主子怕是就沒命了!”
雪兒心亂如麻,一時間沒了主意,手上雖是一番掙脫,腳下卻不由自主的隨着邚青柳向外滑去。
“夫……聖女娘娘,當真要刺殺太后娘娘和皇上?!”
“都這個時候了,我還騙你幹什麼!如今天龍殿上亂作一團,皇上和太后娘娘大怒之下,要大開殺戒!你若是再這般拖拉,怕是連你家主子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雪兒驚聲呢喃之際,腳步已然愈發急促的朝着天龍殿奔去。
身後的邚青柳追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徑直朝着那慌張而去的雪兒投去一抹的奸計得逞的得意。
“鳳羽,本宮再讓你這賤人,多活幾日,待得本宮名正言順的當上了這南川的皇后,一定親手宰了你!”
邚青柳得意洋洋的恨聲而罵,卻不料,話音剛落,便聽得身後的樹叢後,陡然傳來一聲清冷的揶揄:
“怕只怕,皇后娘娘的美夢,你還得多做上幾日!”
邚青柳憤然轉身,“雲無暇,你胡說八道什麼!”
雲無暇冷睫忽閃,緩步從樹叢中飄搖而出:
“皇后娘娘一肚子陰謀詭計,無暇當真是自愧佛如!只是,這世上萬事,素來是欲速則不達,皇后娘娘又何必急在這一時片刻!”
邚青柳眸光閃爍,面上頓生一片焦急,一番張望之下,但見得四下無人,旋即急忙上前,貼近雲無暇,急切的說道:
“你該不會是在那匣子裡做了什麼手腳吧?雲無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壞了我的好事,我饒不了你!”
雲無暇悠悠轉身,徑直將一雙沉靜的眸子,瞪向邚青柳:
“皇后娘娘貴人多忘事,想來當真是情有可原!這匣子究竟是誰暗中做了手腳,無暇無意掛懷,無暇只想提醒皇后娘娘一句,如今無暇和皇后娘娘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邚青柳愈發的惱怒:“雲無暇,你究竟想要幹什麼?別忘了,你答應過我,我告訴你那鳳氏族譜的線索,你協助我榮登後位!我知道得可都告訴你了,你怎麼還來打那匣子的主意?!”
“哦?是嗎?!”
雲無暇冷笑一聲:“那爲何,我翻遍了禪宮苑,也沒見到那族譜的片章斷言?!”
邚青柳一怔:“什麼?沒找到?不可能!”
“看來皇后娘娘當真信不過無暇!只可笑無暇卻對皇后娘娘深信不疑,非但絞盡腦汁的替皇后娘娘您出謀劃策,四處尋兵,圍剿綽雲,還冒死欺騙凰貴妃,在皇后娘娘您功虧一簣之時,及時救駕!唉,無暇當真是看走了眼,誤以爲皇后娘娘也會如無暇一般將心比心!”
雲無暇看得出邚青柳臉上的驚詫不像是刻意爲之的面具,是以霎時轉變了策略,一番佯作傷心的低聲埋怨,只是一雙銳利的明眸,卻依然在不動聲色的察觀邚青柳的一舉一動。
邚青柳絲毫沒有看出半分端倪,依然是一副茫然,凝眉自語道:
“不對啊!父親沒理由騙我啊!那鳳氏族譜的上半部,就藏在太后娘娘的禪宮苑,這個消息,一定不會錯!難道是這其中出了什麼差錯!”
言罷,一邊急急踱着步子,一邊暗暗回想:
“那日,雪兒服了你給我的*散,迷迷糊糊說出了匣子的下落,我一拿到匣子,便按照約定,立刻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你,然後才按照你想出的良方妙計,假傳懿旨,率兵圍剿綽雲宮,也好把鳳羽等人一網打盡,就此掃平我皇后之路上的一切障礙!按理來說,不會有什麼差錯啊!……”
邚青柳絞心腦汁的苦思冥想,雲無暇見她絲毫不像言謊,一時間也暗暗皺了眉。
“難道是凰貴妃?!”
邚青柳陡然間大叫一聲:
“是她,肯定是她!我說呢,那日綽雲宮門前,一想看不慣那鳳凰的老太婆,怎麼會輕而易舉的放過她!想來肯定是那老太婆,知道了什麼消息,這才急着讓那鳳凰回宮好將那族譜搶先一步奪到手!”
“不可能!”
雲無暇搖頭,眸中滿是堅定:
“切莫說那鳳凰眼下,一心一意,只想除了那鳳羽,根本全無心思去思量那族譜之事!就算她有心惦記那族譜,皇太后何其精明,又素來將她視作東楚的細作,是以太后娘娘若是當真知道了族譜的線索,任是派誰來奪,也不會派她!更何況,如今東楚現皇后下落不明,鳳凰自身難保,便是有心覬覦那族譜,也斷然是分身乏術,力不從心!”
“不是那老太婆,也不是那鳳凰,那還能有誰?難道是那慕芊宮的病秧子?!”
雲無暇又是一番搖頭:“她足不出戶,又染了重病,如今已是過江的泥菩薩,生不出什麼大風浪!”
“也不是她?!”
邚青柳眼珠子一轉,下一刻徑直轉身對準了雲無暇,眉毛一挑,幽幽道:
“雲無暇,你果然是貪得無厭!想來你定是找到了那族譜的上半部,卻依然不肯罷休,如今便編了這套謊言,來套我的話,想要逼我說出那下半部的下落!哼,想都別想!”
雲無暇見她頃刻間將矛頭對準了自己,霎時冷冷一笑:
“謝皇后娘娘擡舉!我若當真得了那半部族譜,豈敢再勞駕皇后娘娘您的費心提點!無暇雖愚鈍,但端的自有良方妙計,順藤摸瓜,找出那流落天涯的下半部!”
“哼!”
邚青柳冷哼一聲,“我不管你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但是我再次警告你,雲無暇,你若敢趁我不備動了那匣子裡的東西,壞了我的好事,我邚青柳定然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雲無暇置若罔聞她的警告,一邊幽幽擡步,緩步前行,一邊嘆聲道:
“無暇哪裡有那個膽子,敢跟皇后娘娘您叫板!不過,無暇提醒娘娘,這宮裡牛鬼神蛇,可多得很!皇后娘娘若是現在這後宮裡站穩腳跟,端的是要費心心機,待得大點全了四方神佛,才能安枕無憂的容登後位!”
“你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
邚青柳不明所以,怒然叫囂。
雲無暇伸手摺下一束枯枝,旋即微微擡眸,徑直望着那天上不斷變化的白雲,冷冷一笑,旋即看似無意的垂手揚枝,一邊漫不經心的一番虛化,一邊意味深長的言道:
“怕只怕,皇后娘娘的夢還沒做全,這南川,已然變了天!”
“變什麼天?雲無暇,你站住!給本宮把話說清楚!……”
不等邚青柳走上前,雲無暇已然冷冷一笑,擡足遠去,邚青柳含恨上前,正要指着雲無暇破口大罵,眼角的餘光卻不自覺地一掃,下一刻整個人卻霎時驚愣。
只見,適才雲無暇立定的不遠處的地面上,此刻赫然寫着四個大字:
“麗鳳還巢”
……
“來人啊,快快護駕!護駕!”
雪兒還沒來得及跑進那天龍殿,耳邊便陡然間傳來聲聲慌亂的驚呼。
“夫人,夫人!”
大驚失色的雪兒,來不及多想,頃刻間邁開大步,徑直飛奔進得那天龍殿。
“不要,不要傷害夫人!”
氣喘吁吁的雪兒,一邁進天龍殿,便不由分說的張開雙臂,緊緊護在鳳羽身前,發出一聲決絕的吶喊。
一時間,原本慌亂的朝堂,頃刻間安靜下來。
驚魂未定的朝臣,一個個滿臉疑惑的齊齊舉眸,將眸光鎖定在雪兒身上。
島主飛掌錯開閬邪軒和璃洛的糾纏,旋即飛步移身,徑直到了鳳羽身側。
鳳羽滿心疑惑的拉住雪兒,凝眉道:
“雪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沒事吧?!”
璃洛一見那雪兒手中的匣子,霎時間縮眸生出一番陰沉。
雪兒見衆人收了手,頓時猛然轉身,撲通一聲跪在了鳳羽面前,一語尚未出口,已然淚流滿面:
“夫人,雪兒顧不了那麼多了,今天夫人生,雪兒便生,夫人死,雪兒便死!雪兒再也不要跟夫人您分開!”
景太后的面容,在雪兒報匣而來的一瞬間,早已生出了片片疑惑,如今再見得眼前這般景況,登時冷冷一笑,緩緩從座椅上立了起來。
閬淵擺手秉退一衆禁衛軍,一衆朝臣也在頃刻間安靜了下來。
閬邪軒聽着雪兒一口一個夫人,不由得變了臉色,旋即不待景太后走上前,徑直一把拉過鳳羽,對着雪兒張狂道:
“哪裡冒出這麼個不知規矩的小蹄子!竟然敢咆哮天龍殿!來人啊,拉出去杖斃!”
幾名禁衛軍正要大步上前,卻聽得景太后威聲一語,響在耳側:
“退下!”
一時間,天龍殿上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璃洛推波助瀾,一語驚聲:
“聽聞雪兒姑娘在洱雲島何歸山,曾爲誤入水陵的聖女娘娘,淚葬花冢,立碑而悼!雪兒姑娘如此這般重情重義,當真令本候感動!只是璃洛有一事不明,爲何那花冢前的石碑之上,赫然刻着的不是聖女娘孃的名字,而是,‘恩主卿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