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揚雪生威,秀峰山腳下,一場惡戰,動地驚天。
鳳羽滿心不安的凝眉坐在車轎中,只聽得耳側刀劍鏗鏘之聲,隨着狂風呼嘯,聲聲刺耳,一雙緊緊纏握着衣角的手,頓時冷汗涔涔。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一聲急切的嬰啼之聲,赫然響在半空。
鳳羽聞聲驚愣,下一刻,再也顧不得心中的憂慮,徑直挑簾探首,驚聲而呼:
“孩子,我的孩子,求你們,千萬別傷害我的孩子!”
一聲驚呼方歇,只聽得身側左右,此地翻落兩條身影。
“羽兒,跟我走!”
一隻寒掌拍在肩頭,鳳羽驚心退步,下一刻卻徑直舉着一雙盲目,急急哀求道:
“是你,我聽得出你的聲音,是你抱走了旭兒,你……你把孩子還給我!”
唐綬凝眉生憂,正要解釋什麼,只見懷抱皇嬰的媚無顏霎時憤然擡手,徑直朝着自己散出顆顆銀針。
唐綬退步蹣跚,身側的鳳羽,卻在下一刻,徑直被那媚無顏拉在身側:
“孩子,媚兒已經替你搶回來了!”
鳳羽興聲欣喜:“真的?媚兒,你真的搶回了我的旭兒?!”
言罷,就要伸手,卻不料鸞奕涵早已飛起銅杖,一把逼退了媚無顏。
“尼賊,放着大好的姻緣,不去享受,卻不知好歹的處處與老身作對!看來,你當真是活膩了!”
媚無顏飛身轉步,抱緊懷中啼哭的嬰孩,穩穩立定,旋即斜眸一笑,冷冷嘲諷道:
“無顏不像某些人,非但爲老不尊,端的臉皮比那城牆還要厚!明明人家不要你,你卻還要上趕着,死纏爛打!涵夫人,這做人難,做女人更是不易,但無論如何,都該有幾分自知之明不是!這一點,無顏可是比涵夫人你,強得多呢!”
昨夜驚魂,原本鐵了心,此生此世不求任何名分,也要追隨他的左右,生死不離,可當鳳羽親手將那頂花冠,戴在自己頭上的一剎那,自己卻在霎時軟了心腸!平生第一次,她那顆從來不知道“何爲君子”的心,破天荒的生出了“成人之美”決絕果斷。
鸞奕涵冷笑一聲:“既然找死,老身成全你!”
言罷,揮起銅杖,徑直對着媚無顏追打而去。
唐綬疾步上前,再次鉗住鳳羽的臂膀:
“羽兒,聽唐大哥一句,跟我走!等到了揚州,你就會明白一切!”
鳳羽驚慌擺手,疾步後退:
“我不去!你放開我!旭兒,我要跟我的旭兒在一起!”
唐綬心急如焚:
“只要你跟我走,孩子我一定想方設法幫你搶回來!你放心,我不會傷他!如若不然,昨夜我也不會苦苦在山下等了你一宿!”
原以爲,便是爲了孩子,她也會窮追而來,卻不料,夜長夢多,不過一夜,這青唐便秀峰,便生出這般混亂。
那一側熱戰正酣的閬邪軒,一見那唐綬鉗住鳳羽,霎時憂心而怒。璃洛的雙眸也在見得唐綬的一剎那,怒火熊熊。
片刻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撤掌飛身,徑直朝着那唐綬恨然出擊。
唐綬來不及繼續向鳳羽解釋什麼,已然被閬邪軒和璃洛的當頭一擊,只得保命飛身,退步而防。
“羽兒,不要怕!爲夫在這裡!”
閬邪軒一把將鳳羽抱在懷裡,滿心的疼痛悲哀,和充溢着整個胸腔的恐懼,讓他不由自主的狠狠用力。
鳳羽垂淚悲聲,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去抱住這一身凜冽,可手掌還沒有碰到他的肩背,昨夜玉軒宮中媚無顏的真摯言辭,便陡然響在了耳邊。
下一刻,忍淚含脣,赫然奮力,徑直將他推開了自己。
閬邪軒懷中一空,不覺驚聲:
“羽兒,我是邪軒啊,是你的夫君!”
“你做夢!”
鳳羽恨聲而寒,強忍着內心的悲痛,違心決絕道:
“奪貞之辱,滅門之恨,這樣的仇,我鳳羽刻骨銘心!試問,我怎麼可能愛上你!怎麼願意真心實意的嫁你爲妻!”
此言一出,衆人驚愣,連一直糾纏媚無顏的鸞奕涵,也在霎時收起銅杖,豎耳傾聽。
閬邪軒呆愣無語,一霎時心痛如刀絞:
“我不信,羽兒!你是愛我的,對不對?是璃洛這畜生逼你這麼說的,對不對?你別怕,羽兒,爲夫這就替你殺了這畜生!”
“你敢!”
鳳羽索性鐵了心,發出一聲連自己都有些害怕的威冷:
“你若動他分毫,我鳳羽生生世世與你不共戴天!”
閬邪軒的臉色,霎時間愴然慘白:
“羽兒,你怎麼了?難道你忘了,我們的誓言,我們……”
“謊言!全是謊言!”
鳳羽怕自己的心,會在下一刻,忍不住生出柔軟,旋即憤然疾聲,生生打斷了閬邪軒的糾結:
“報復一個人,最狠的手段,莫過於,償其所願,然後再讓他生生失去!閬邪軒,你我之間,不過一場遊戲!你不會天真的信以爲真,覺得我會愛上你吧!”
閬邪軒痛聲搖頭:
“不,羽兒,我信了,你說得每一句話,爲夫都刻在心上,當做誓言來完成!我懂你,就像你懂我一樣,我們的心,早就已然相通相惜,你用不着激我,我不會放棄你!今天,你定要跟我回去,如若不然,便是搶,爲夫也要把你搶回去!”
鳳羽哀聲一笑,強壓着內心洶涌的悲傷,冷冷道:
“你能搶回我的人,卻搶不回我的心!我愛得,是璃洛公子!不是你!空有一具皮囊,你要來何用?求你,放了我,成全我和璃洛的一世情緣!”
閬邪軒卻步而退,絕望的發出一聲悲憤:
“羽兒,你說得是真的?你……你愛的,當真是他!”
唐綬左思右想,心中霎時生出一計,旋即撫胸起身,緩緩立定在鳳羽身側:
“鳳府千金,要嫁,便只嫁帝王!如若不然,當初鳳將也不會,忍痛割愛將我家小姐,送入宮門!”
璃洛心中瞭然,藉機上前,一把握緊鳳羽的手,深情呢喃道:
“爲了你,九天黃泉,洛在所不惜!你放心,總有一日,我要用江山爲聘,換你日日歡顏!”
鳳羽的腦海裡,在聽得這一句似曾相識的信誓旦旦時,一時間迸發出一幅幅混亂的畫面。突如其來惡頭痛,伴隨着無以言表的心痛,霎時間讓她體力不支,旋即身子一軟,徑直癱在璃洛的懷中。
“羽兒……”閬邪軒擔憂舉步。
“閬邪軒!”璃洛伸拳而攔,“從現在開始,她是我的女人!”
鸞奕涵聽得璃洛此聲軒昂,霎時迸發出一陣大笑:
“好!這纔是我鸞奕涵的兒子!”
閬邪軒落魄失魂,步步後退,滿眸盡是不可置信的悲憤和哀怒。
媚無顏見狀,霎時心痛,正要飛身前去,卻不料鸞奕涵猛然飛出銅杖,徑直朝着她懷中的嬰孩,狠狠打去。
媚無顏一時分心,一個趔趄,踉蹌倒地,懷中的嬰孩在一瞬間應力出手,徑直朝着身側的山崖,直直落去。
“孩子……”
媚無顏驚聲而呼,鳳羽也霎時呆愣。
鸞奕涵不明所以,卻聽得媚無顏一聲義憤,譴責而罵:
“都說虎毒不食子!你們東楚的男女,難道都是畜生不如的敗類!鸞奕涵,那孩子,是南宮若親生!是你的親外孫!”
鸞奕涵聞聲驚慌,急忙持杖,蹣跚到了山巔,一番急切的悔恨到:
“孩子,孩子,你在哪兒?你……你千萬不能死……不能死啊……我……我不許你死……”
鳳羽聞聲,霎時絕望,待得口中悲情呢喃出一句“孩子”,下一刻,卻無力的垂手,徑直在璃洛懷中,昏了過去。
“小姐……”
唐綬驚聲疾步,一把將鳳羽抱過:
“小姐,你醒醒,小姐……!”
閬邪軒疾步擡足,唐綬卻憤然揚劍:
“閬邪軒,你害她,還不夠嗎?非要讓她生生死在你面前,你才能放手嗎?!”
閬邪軒聞聲卻步,再不敢向前邁出半步,彷彿他此刻的任何一絲舉動,都會傷害到那個已然不堪一擊的她。
璃洛冷冷起身,拱手佯作恭敬:
“唐王陛下,今日大婚在即,璃洛就不打擾了!告辭!”
閬邪軒滿是悲痛的雙眸,在下一刻,徑直寒涼成冰。
置若罔聞璃洛的虛僞,閬邪軒退身一步,狠狠望着唐綬,寒聲道:
“鳳門唐綬,你方纔所言,可是千真萬確!”
唐綬憤然轉首,不屑與他對視:
“別癡心妄想了!你與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的錦繡前程路上,根本就不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閬邪軒聞聲仰首,須臾發出一聲張狂大笑:
“好!那朕就讓你看看,誰纔是能真正雄霸天下的帝王!”
言罷,飛身上馬,決絕的再不看鳳羽最後一眼,旋即揚鞭催馬,憤然揚長。
媚無顏千言萬語集聚心中,想要說什麼,卻終是卡在喉頭,化作一聲嘆息。
璃洛冷笑舉眸,仰天而望。
片刻之後,只聽得聲聲驚鳴沖天而發。
媚無顏循眸遠眺,卻見得天邊不遠處,兩點雪白銜紗而懸,凌空疾馳,徑直朝着幽州方向,振翅而飛。
紫紗飄搖,挽結成牀,赫然擡起那墜落山崖的皇嬰,朝着前方那一片兇險,勇往無前……
“紫瑩!”
媚無顏縮眸呢喃,卻在下一刻,轉眸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