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戰馬嘶鳴。
鳳羽剛剛抱緊懷中的女嬰,只聽得周身四下,登時響起陣陣催命般的馬蹄聲。
來不及回過神,頭頂便傳來一聲,滿是欣喜的驚詫:
“卿蕊夫人,您果然在這裡!”
鳳羽聞得這聲“卿蕊”,整個人在霎時驚駭,不由得抱緊嬰孩,疾步轉身就要逃走。
“攔住她!”
未行幾步,一衆兵卒,便早已蜂擁而上,徑直將鳳羽團團圍住。
“你們……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卿蕊夫人!”
“鳳羽?哈哈,卿蕊夫人,您就莫要再跟咱們開玩笑了吧!”
那一聲滿是戲謔的冷嘲熱諷,赫然響在耳邊:
“自從那日墳墓裡,我姜老兒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眼熟!只是忌於那青唐乾天的淫威,我纔沒敢跟你相認!原本打算,待得你這妓子一朝爲後,我姜仐海也能跟着盡享榮華,奶奶的,沒成想,你這爛泥扶不上牆的臭婊子,竟然在大婚當日紅杏出牆!跟着那東楚太子,逃出青唐!”
聲聲謾罵響在耳邊,鳳羽凝神驚聲:
“是你!姜仐海!”
“不是我,還會有誰!”
姜仐海御馬猖狂,徑直繞着鳳羽徐徐轉圈,口中依然是一番喋喋不休的污言穢語:
“卿蕊,老子早知道你不是盞省油的燈!不過,說來奇怪!真不知道你這婊子,到底有什麼攝人心魄的狐媚本領?現如今,竟惹得天下羣雄,競相爭之!青唐乾天非要立你爲後,東楚太子也到處派人要將你搶回,連那幽州伏虎和那北遼墨月,也在明目張膽的四處搜尋你。早知道你有這般本事,老子當年就不該拱手把你送給那成元老色鬼,老子就應該在那北遼營妓中,直接把你幹了!哈哈哈!”
姜仐海大放厥詞,甚是猖狂,鳳羽聞聲怒然:
“姜仐海,早知你秉性惡劣,那日在青唐,合該讓夫君一刀結果了你的性命!但看在你誤打誤撞,救了旭兒一命,我暫時不與你計較。但今日你若再敢爲難我,我……我一定要讓夫君,嚴懲你這惡賊!”
姜仐海聞聲愈發笑得猖狂:
“夫君?虧你這臭婊子,說得出口!那青唐乾天如今玩膩了你,便一腳把你這賤貨盲婦,踹出了玉軒宮!如今他的身邊,有那美豔的北遼王儲做皇后,夜夜溫存,日日相伴,你以爲他還會記得你這破爛貨?!哼,別做夢了!”
鳳羽聞聲悲憤,一時無語,身側的老者,卻不屑拂袖,恨然指着那姜仐海,恨聲罵道:
“姜仐海,你這個孽障!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姜仐海聞聲一驚,正要怒然憤聲,卻不料迎面恰恰飛來了老者的一隻泥靴,不偏不倚一把打在了顏面上。
“哪裡來的老不死的!不要命了!”
“你且睜開眼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
姜仐海急怒瞪目,待見得那老者,霎時一愣,下一刻徑直陪笑,軟了心腸:
“老君頭,是你啊!你怎麼在這兒?真是幸會幸會!”
老者怒然冷哼:
“早知道你死性不改,當初就不該讓我的乾女兒救活了你!現在倒好,你一朝得勢,便爲虎作倀!你身上穿的是什麼,南川的官服?好啊,你真是有骨氣,你不想想,你們姜家一門,是怎麼被這南川官吏,生生禍害!你這個忘本的禍害,我看你死了以後,如何面對你們姜家的列祖列宗!”
姜仐海聞聲不悅,登時收起了先前一臉的虛僞,不屑道:
“老君頭,如今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講什麼清高!呸,那都是狗屁!實話跟你說了吧,如今我姜仐海可是真真爲我姜家光宗耀祖了一回!十萬黃金,萬戶候,怎麼樣?老君頭,你清高自傲了一輩子,見過這麼多得黃金,這麼大的官嗎?!奶奶的,老子的好運,終於要來了!”
言罷擡頭,憤聲命令道:
“來人!請卿蕊夫人移駕回宮!老子沒這麼多閒工夫,跟你們這幫窮賤磨嘴皮子!我還要等着回去領賞呢!”
一衆兵卒,聞聲上前,不由分說的就要上前羈押鳳羽。鳳羽懷抱嬰孩,連連卻步,那嬰孩的親生孃親,見得此狀,登時慌了神,急忙不顧一切的就要去搶回自己的孩子。
姜仐海斜眸怒然:“媽的,哪裡來的瘋婆子!”
言罷,一把拔出了腰間長劍,撲的一聲穿兇而過,徑直結果了那婦人的性命。
“姜仐海!你混賬!”
老者怒然就要上前,早有兩名兵卒,舉步上前,一把將他攔住。
姜仐海猛然抽劍,鳳羽只覺得一股腥熱,撲面而來,原本被那婦人緊緊握住的手,在一霎時緩緩而鬆。
“孩子……我的孩子……”
言盡最後一聲關切,隨之便是一聲沉重,砰然倒地。
鳳羽驚愣愕然,舉步上前就要去摩挲那婦人:
“不……你不能死……
姜仐海趁機上前,一把抓住了鳳羽的手:
“卿蕊夫人,哦,老小兒改稱您聖女娘娘,才更合適!走吧,南川震元帝可還等着迎你辱宮呢!”
鳳羽抱緊孩童,赫然甩袖:
“姜仐海,你亂殺無辜,簡直就是個畜生!
姜仐海不屑挑眉,無恥道:
“聖女娘娘擡舉了,姜老兒我,比不上畜生!我若是畜生,怎麼會讓你這朵嬌豔欲滴的花兒,生生被那成元老色鬼,開了苞!”
鳳羽聞聲咬牙,恨然甩手,啪得一聲打在姜仐海的臉上:
“我殺不了你,閬邪軒也一定會替我殺了你!不管他還愛不愛我,就憑我這張臉,讓他殺個畜生,簡直易如反掌!”
姜仐海切齒憤然:
“想殺我!那就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現在我姜仐海,可是南川十萬大軍的參軍!究竟是誰殺誰,可還不一定呢!”
言罷,擡步上前,一把抓住鳳羽染血的手臂,別有用心的貼近她的臉,刻意壓低了聲音,幽幽道:
“不妨告訴你,在下能得寵震元,靠得就是平生這副兩面三刀的嘴臉!你麼聰明,一定知道爲什麼,連戰連捷的青唐獅虎軍,如今會受阻雍州,舉步維艱?!”
“你……你這個叛徒……”
鳳羽聞聲瞭然,霎時氣結,一瞬間渾身顫抖,姜仐海卻狠狠一笑,雙掌愈發用力的拉住鳳羽:
“沒錯!我就是那個出賣軍情給南川的高人!”
言罷,不待鳳羽回話,徑直生生用力,一番拖拽。
鳳羽奮力掙扎,一番踉蹌,懷中的嬰孩霎時跌落在地。
“孩子……我的孩子……”
姜仐海揚劍而指,徑直抵在那嬰孩的眉心:
“聖女娘娘,您若再如此這般,推三阻四的不肯移駕,那姜老兒,只好對不住這位青唐第一皇子了!你若是乖乖聽話,或許有一日,等那震元帝把你玩膩了,你還能帶着那乾天皇子,與你的老情人,重歸就好!但現在看來,你這是要生生斷了自己的後路啊!”
言罷,略一運力,那女嬰霎時發出一聲尖利的啼哭。
“姜仐海,你這個混賬!我……我跟你拼了……”
老者夫婦,早已義憤填膺,如今見得姜仐海這般囂張,再也按捺不知心中怒火,徑直上前,就要朝着那姜仐海撲過去。
姜仐海眼疾手快:“攔住他們!若是頑固不化,執意阻撓本參軍執行公務,格殺勿論!”
一衆兵卒聞聲猖狂,不過須臾,鳳羽的耳邊便急急的響起,一陣拳打腳踢,還有那老者悲憤痛嚎。
“好,我跟你走!”鳳羽凜然起身,“放了他們,不要傷害任何一個無辜,否則,我立刻自盡!”
姜仐海聞聲收劍,口中卻暗暗罵道:
“媽的!爲了那十萬黃金和萬戶侯的封賞,老子今天就忍你這賤貨一回!”
老者相互攙扶,倔強起身: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君老兒答應別人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前輩……”
“無需多言!”
老婦趁着衆人言語分神,疾步上前,一把抱緊了那啼哭的嬰孩,旋即穩穩立在鳳羽和那老者身側,堅定道:
“老頭子,二十一年前,我就說過,這輩子,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姜仐海見得衆人一番篤定,頓時不耐煩的揚手道:
“帶走,帶走,統統他媽的帶走!”
……
這一側,鳳羽的人生路,再遇波折;那一邊,媚無顏卻已然巧妙的脫身而逃。只是,待得她飛步前來,鳳羽早已沒了片刻蹤影。
媚無顏一時心驚,正不知如何是好,但見得前方不算出,駿馬疾馳,赫然奔來一隊軍卒。
媚無顏警惕飛身,隱在石後,聚神而觀。
不過須臾,只見兩道金光耀目,愈來愈近。
“北遼墨月?!”
媚無顏凝眉呢喃,沉吟片刻,須臾再次擡眸,只聽的飛奔而過的隊伍中,赫然傳來一陣滿是擔憂的對話:
“少主,您確定,這一雙眼睛,便能換得了我北遼王儲?!”
“放心!閬邪軒要是知道,我爲她的女人,謀了一雙眸子,定會開心的上了天!”
“可是,王儲飛鴿傳書,說時機未到,不可輕舉妄動!”
“哼!婦人之仁,她無非是想就她在南川的情郎!本少主不會讓她,因爲兒女私情,壞了我北遼大事!”
“可是少主……”
“少廢話!看好兩個匣子!北遼一統天下的日子,不遠了!”
……
媚無顏靈動雙耳,聽得真切,一時間又是一番沉吟,待得片刻之後,陡然飛身,徑直朝着墨月,飛身追去。
“馭……”墨月坐下的青驄,被突如其來,從天而降的媚無顏,嚇得驚聲揚蹄,一陣驚慌。
“何人大膽!”
北遼軍衛齊齊拔劍,墨月卻霎時擡手,衆人疑惑退步,墨月卻微微凝眉,兀自沉吟道:
“是她!”
“少主認得此人!”
墨月一笑揚脣:
“何止認識!淵源不淺!”
自從那日猩洞之中,初見媚無顏,墨月的心中便霎時生出一番莫可名狀的親近。待得那幻化的白狼,因她動情,染金化身,他便愈發篤定,這個其貌不揚的無顏女,今生此世,註定要與他生出一番牽扯。
“墨月公子,別來無恙!”
媚無顏負手而立,颯然一笑:“多日不見,無顏對墨月兄,可謂甚是思念呢!”
墨月聞聲一笑:“奇了!墨月也對無顏姑娘,日思夜想!今日既然得見,那就有勞無顏姑娘,御馬同行,不知姑娘,給不給這個面子?!”
媚無顏冷笑一聲:
“既是公子想邀,那無顏恭敬不如從命!”
言罷,急速飛身,徑直越過了墨月,一把將那懷抱雙匣的軍卒,踢翻下馬。
待得兩匣入懷,媚無顏正要運力開匣,卻只覺腰間一緊,緊接着整個人憑空而起,下一刻,徑直落在了墨月的懷裡。
“無顏姑娘,若是好奇這匣中之物,那就不得不委屈姑娘,一路同行了!”
媚無顏任由他攔腰而抱,面上笑若春風,掌中卻憤然運力:
“同行,也不是不可以!但有勞公子,務必幫無顏一個忙!”
“哦?既是無顏姑娘開口,墨月豈敢不從!”
“是啊,墨月公子若是不從,無顏只怕會一時心傷,稍不留神,便催化了這兩方寶匣!”
墨月眸生鬱憤,笑容卻愈發燦爛:
“既是如此,那墨月豈敢不尊!無顏姑娘儘管開口!”
媚無顏騰手懸空,徑直攀上墨月的脖頸,刻意嬌聲道:
“西戎那幫蠻子,欺負人家,墨月哥哥,你幫幫無顏,把他們全殺光,好不好!”
墨月聞聲凝眉,心中卻是一番盤算,不過須臾便含笑垂首,徑直對上媚無顏一雙眸子,半是深情半戲虐道:
“我當是什麼大事!不過殺幾個蠻子,小事一樁!”
……
雍州城外,青唐軍營。
一名信卒急急飛奔,高聲通報:
“啓稟厲元帥,北遼墨月帶兵前來,請求面見我青唐聖主!”
厲擇恩聞聲凝眉:
“北遼墨月?!”
言罷,滿心狐疑的與那官則鳴一番對視。
“他們有多少兵馬?可曾發覺有任何異常!”
“兵卒不過數百,卻有幾分異常!”
“哦?有何異常,速速講來!”
“屬下發現,那北遼墨月的身側,似是帶了兩名女子!其中一個,看樣子,像極了叛徒媚無顏!”
“哼!果然是她!我這就去殺了她!”
官則鳴義憤填膺,大步方行不過二三,只聽得厲擇恩又是一聲喝斷:
“不可輕舉妄動!”
官則鳴怒然轉身,厲擇恩幽幽凝眉:
“那另外一名女子,可看清了她的容顏!?”
“回元帥,另外一名女子,被綁在馬上,一路羈押而來,從體態容顏上看,倒是像極了那西戎郡主!”
“恩?!”
厲擇恩聞聲又是一陣疑惑,卻不料那小卒頓了一頓,繼續急急稟報道:
“還有一件更爲蹊蹺的事,那北遼數百軍卒,似是每人手裡,都提了幾顆鮮血淋淋的頭顱!”
此言一出,滿堂驚詫,衆人正凝神猶豫,忽聽得那墨月公子,隔空傳音,響起一聲爽朗:
“北遼墨月,攜厚禮,請求覲見青唐聖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