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宮苑裡,嬰啼聲聲。
鳳羽聽着身側緩緩走近的腳步聲,一時間驚懼不安。
雪兒見得景太后一臉凝重的幽幽而來,頓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垂淚哀求道:
“太后娘娘,求您發發慈悲,放過我家夫人吧!”
連罄也忍不住心生憐憫,附和跪地哀求道:
“是啊,太后娘娘,求您放過這一對可憐的母子吧!”
景太后駐足立定在鳳羽身側,旋即緩緩蹲身,探首將鳳羽和她懷中緊緊抱着的嬰孩一番察觀。
邚青柳跳身而起,徑直走上前,急切道:
“太后娘娘,您千萬別看花了眼,這賤貨手裡抱着的,可不是您的皇孫!”
歐陽宇聞聲,心中一陣懊悔,旋即急忙言道:
“不敢期滿聖上和太后娘娘,卿蕊夫人懷中所抱,確非皇子!但從她一路而來對這孩子無微不至的照弗和關愛來看,想來這女嬰定是出自青唐!如今那青唐獅虎,甚是兇猛,雖暫時被我南川的十萬大軍,牽制在了雍州城外,但想來閬邪軒覬覦帝都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歐陽之所以設法將卿蕊夫人母子擒回,正是想以此爲籌碼,逼迫那青唐退兵!所以,還請太后娘娘和聖上,切莫爲難她們母女!”
太后娘娘幽幽一笑,緩緩起身:
“誰說哀家要爲難卿蕊母女?!哀家只是想看看,這閬邪軒的逆天而行,到底給我們南川這位天定鳳後,帶來了怎樣的噩運?正所謂眼見爲實,現在,哀家更加堅信,天命不可違!”
此言一出,邚青柳登時氣怒交加,正要張口爭辯什麼,忽然間只覺得胃中一陣翻騰,緊接着整個人不由自主的一番乾嘔。
景太后見狀,霎時凝眉瞪目。雲無暇也在頃刻間一怔。
邚青柳卻無比興奮的對着衆人高聲道:
“懷上了,我懷上了,我懷上皇上的龍種了!”
此言一出,滿堂驚愣。
邚青柳愈發得意的猛誇一步,直挺挺的逼近景太后:
“太后娘娘,我纔是真正的南川鳳後!睜開你的大眼看清楚了,現在我可是懷了龍種的南川鳳後,你還不快速速下令,讓皇上即刻爲我鳳冠霞帔,封我爲後!”
“放肆!”
多羅嬤嬤怒然擡手,邚青柳毫不畏懼,徑直舉手,一把撐住多羅嬤嬤的手臂,囂張道:
“你打,你倒是打啊!若是傷了本宮和太子分毫,看本宮不把你碎屍萬段!”
卻不料話未說完,雲無暇早已快步上前,飛快伸手,狠狠打在了邚青柳的臉上:
“是不是懷上了龍種,尚待確證,你如此這般目無尊上,作爲你的主子,若是不教訓你,才當真對不知這天家威嚴!”
“你……”邚青柳氣結鬱怒,雲無暇卻陡然轉身,頓時跪地:
“無暇有罪!請太后娘娘和皇上懲罰!”
景太后凝眉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雲無暇,冷冷道:
“你倒是機靈的狠,哀家還沒罰你治下不力,你倒是識趣,自己領罪來了!”
雲無暇垂首沉聲:
“無暇自知有罪,甘願受罰!但有一事,無暇便是死,也一定要如實相告!邚青柳腹中所懷,當真是皇上的龍種!”
邚青柳聞聲一愣,下一刻卻頓時喜不自勝:
“雲才人,我就知道你會爲我作證!”
言罷,負手踱步,無比囂張的言道:
“實話告訴你們,這些日子以來,日日侍寢在韞芳宮裡的,不是雲才人,而是我邚青柳!”
雲無暇趁機附言:
“無暇罪該萬死!只因這婢子苦苦哀求,無暇一時心軟,再加上每每皇上醉酒臨幸,不知爲何,總是指着這婢子,叫什麼‘琳嫣’,無暇心想,許是這婢子的脾氣秉性,與皇上日日思慕之人,端的有幾分像,這纔不得已,做了讓步!
無暇雖表面蒙寵,暗地裡卻要這着婢子的指使,當真覺得委屈,有好幾次,都想向太后娘娘您揭發,無奈這婢子卻信誓旦旦,說待得誕下皇子,就讓他認我做母親!無暇信以爲真,卻不料,她竟然藏了這般心思,當真是無暇愚鈍,受了她的愚弄,請太后娘娘責罰!”
雲無暇一語,不動聲色的將矛頭指向了閬淵,閬淵的臉色,在聽得這一番看似真實的陳述後,霎時羞怒交加。
“來人啊,把邚青柳給朕拖出去斬了!即便她懷得是朕的龍種,朕也不要了!”
一衆侍衛聞聲上前,就要將邚青柳壓下,景太后猛然高聲:
“放肆!”
衆人聞聲恭敬,頷首待命。
“邚青柳霍亂後宮,罪該問斬,但如今她既然口口聲聲說自己身懷龍種,那哀家倒是不得不審慎思慮!”
言罷,踱步幽幽:
“皇帝,邚青柳罪該萬死,這是不爭的事實,但便是要殺,也該讓她把我閬家皇子,安然誕下,再殺也不遲!”
閬淵聞聲,滿臉鬱怒,徑直冷哼一聲,拂袖轉身。
景太后轉身瞬目:
“來人啊!把邚青柳押入天牢,好生伺候!傳關太醫天牢候診,若果真是身懷龍種,哀家再行定奪!”
邚青柳怒然高聲的反抗道:
“老太婆,適才你已經說了,若是逆天而行,定會遭到天譴!我邚青柳乃天命鳳後,你若是對我有絲毫不敬,我邚青柳詛咒你不得好死!”
“拉下去!”
多羅嬤嬤恨然高聲,一衆侍衛不由分說的將哇哇亂叫的邚青柳拉了下去。
“雲無暇,你欺君罔上,罪當同誅,但念你受人脅迫,情有可原,哀家現在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無暇叩謝皇恩!”
“如今鳳後還巢,卻身患目疾,日後便是一朝爲後,端的也是處處不便!哀家這就罰你,從此後以才人之名,行僕婢之職,好生伺候我們南川的天定鳳後!”
雲無暇的眸中頃刻間閃過絲絲得意:
“無暇一定鞠躬盡瘁!”
多羅的眸中霎時閃過一絲疑惑,鳳羽也在頃刻間甚是不解,只是還來不及詢問什麼,忽聽得景太后又是威聲一語:
“歐陽愛卿,你這就去轉告那青唐乾天!南川震元,將會於今歲除夕之夜,迎娶天定鳳後!他若想湊個熱鬧,哀家願意賞他一杯好酒!”
歐陽宇聞聲領命,須臾而退。
鳳羽抱着懷中的嬰孩,被身側左右的僕婢環繞,身不由己的朝着南川后宮,踱步而去。
待得衆人散盡,多羅終是忍不住心中疑惑,急切的問道:
“太后娘娘,您當真要讓那雲無暇去侍奉卿蕊夫人?!”
景太后跌坐胡凳,一聲嘆息:
“欲尋兵書,沒有人比這西戎祭司,更合適!”
多羅聞聲驚愣:
“太后娘娘,您早就知道,那雲無暇的身份?!”
景太后緩緩搖頭,“若是早有防備,哀家豈能容她活到今日!”
“奴婢愚鈍!”
“你且看看,這是什麼!”
多羅伸手接過景太后遞來的一方錦帕,待見得那帕上血書草草,卻慢慢盡是西戎文符,不由得一愣:
“這是西戎郡主的求救信!但不知,這怎麼會在太后娘娘手裡!”
景太后冷冷道:
“多羅,你別忘了,當年的我,也曾位列那西戎蓮侍!這魚腹藏書的暗號,我豈能不知!”
多羅恍然:“幾日前,御花園賞景,定波湖中,金銀雙鯉,相伴幽遊!太后本來想要賞那金鯉給雲才人,卻不料雲才人卻執意要討了那條銀鯉,說什麼金色爲尊,不敢衝撞了太后!現在想來,她定是刻意爲之!只是她萬萬想不到,那銀鯉不過是多羅奉太后之命,偷偷放入湖中之物!”
景太后幽幽沉吟:“西戎蓮侍與祭司之間,有一條鮮爲人知的秘密!若事態緊急,便託信雙鯉。而實際上,金侍銀尊,真正藏書腹中的,恰恰是被世人認爲尊貴不及的銀鯉,而那金鯉無非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只有蓮侍之間傳遞信號,才只用金鯉。
珂玉雖爲郡主,但想來對這祭司與蓮侍之間的暗號,僅爲一知半解,是以這次纔在緊要關頭,將求救的血書,藏在了金鯉腹中!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血書會落到哀家手中!”
多羅憂心而嘆:
“那接下來,太后娘娘打算怎麼辦?!”
景太后瞬目長嘆:
“眼下天下大亂,四海生風起浪,要想保住南川天下和淵兒的性命,只有搶先一步,找到那暗藏兵書的鳳氏族譜才行!”
“兵書!?”
多羅呢喃:“難不成,這卿蕊夫人的真正身份,真的是那叛賊鳳麟的女兒,鳳羽?!”
景太后聞聲不語,兀自悠悠將意味深長的眸光穿透蒼穹:
“不管她是誰,兵書所藏,一定與她息息相關!”
……
暗夜星天,青唐軍營。
橫箭穿帳,生風滅燭。
雙掌相對,兩番喋血。
閬邪軒踉蹌倒地,撫胸凝眉:
“不待在幽州做你的伏虎長勝,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對面倒地的白衣,喋血凝眉,須臾啞聲憤憤:
“閬邪軒,這次,本島主當真被你害慘了!”
閬邪軒不解,須臾寒聲嘲諷:
“聽你這動靜,怕是活不了幾天了!”
那一面銀甲憤然恨聲:
“要死,死得也是你閬邪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