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亦繁躬身望着寧九兒那雙紅腫的雙眸,如萬箭穿心一般難耐。他的手捂着寧九兒的雙眼,不忍再多看一眼。低着頭,吻過自己的手背。
太陽的光從窗外穿過,落在兩人身上。淺薄的風拂過寧九兒的臉頰,將溼潤的淚漬吹乾。
簡亦繁鬆開手,捧着寧九兒的腦袋認真道:“不管發生何事,我們都會一起解決。”
“夢魘比從前越發的強,我怕今夜過後再也敵不過。”寧九兒吸着鼻子,心死道。
她知道這一天早晚都來的,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沒想到,回來的如此之快。都怪她當時手賤,非要翻開那本書。如今落得個如此下場,也怨不得旁人。
簡亦繁雙眸一怔,似乎是沒想到寧九兒爲此事而傷心。他站直身子,出門吩咐女婢送來一盆熱水和熱粥。重回房內將寧九兒從椅上抱回牀榻之上,將榻上的被子蓋於寧九兒身上。
他坐在榻上,輕聲詢問道:“九兒莫慌,將其中緣由說清。那本秘籍我也看過,師父教的我也練過。爲何沒有九兒身上的夢魘出現?是不是何處出了差錯?”
“我們雖練爲同一本書,卻是不同的階層。那本書一共分爲六層,老頭教給我們的不過是最初一層。正着看爲一層,反着看小人是第二層,倒着看字是第三層。三層往後,夢中還有三層……”寧九兒將每一層的要領,以及夢魘的變化全權說出。
簡亦繁在一旁聽得仔細,想要從中找到破綻。原來那本書竟然別有玄機,寫書之人還真是別具匠心。
女婢將燒好的熱水,以及熱粥送來後便關門離開了。
簡亦繁起身用毛巾泡在熱水裡,擰乾後坐在牀榻上擦拭着寧九兒的雙眼道:“如此說來,九兒已練到第五層。”
“昨夜忽然升到第五層,我也未曾料想的到。大概,是因爲喝了些酒的緣故。”寧九兒閉着眸,感受眼皮上的溫熱回道。每次一喝酒,在夢中的功力便進步一大截。難道今夜應該在喝點酒?
簡亦繁將熱毛巾在寧九兒眼睛上捂了一會後便拿開了,聽寧九兒的意思喝酒能牴觸夢魘?他端起桌上的熱粥喂着她道:“先喝點熱粥,晚上我陪九兒喝幾杯。”
“臨別酒嗎?”寧九兒將口中的粥嚥下,苦笑着望向簡亦繁道。
她後背靠在枕頭上,眸中帶着些許的傷感。先前她還覺得有力氣與夢魘爭鬥一番,昨夜一比她完全沒有絲毫的可能。任人宰割的感覺,比坐以待斃還要難受。
簡亦繁並沒有回寧九兒,反而一勺一勺的喂着。直到粥見了底,纔將碗放在一旁用毛巾擦拭着寧九兒的嘴角。他好似也找不到解救的法子,可也不願讓九兒繼續困於夢中。
他坐在榻前將寧九兒髮絲別再耳後,笑的有些勉強道:“別亂想,我先出去一趟,你在府中好生歇着。晚上我來尋你,別太早入睡。”
“簡亦繁。”寧九兒望着起身要離去的簡亦繁,忽喚着簡亦繁。想來也無話可說,便揮手示意着。
簡亦繁腳步停在原地,半刻後見寧九兒無事後便轉身離開。九兒的擔憂,他懂得。
寧九兒躺會榻上,閉着眼休息着。似乎有好多事可做,似乎又無事又做。好多的話想要說,偏生對簡亦繁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太過矯情的事,她不大做的出來,更何況是彆扭的話。
“咚,咚,咚——”
房門被人敲了幾聲後,便有人推門而入。寧九兒聞聲後從榻上坐起,望着懷念夢朝她走來坐下。她眼睛的紅腫還未消全,隱約還有些哭過的痕跡。
懷念夢坐在榻上,被寧九兒模樣所嚇到。這簡亦繁平時看着知書達理,怎麼能將寧九兒惹成這般。眼睛都哭成副模樣,回頭見到非得教訓一二不可。
她揉着寧九兒的眼睛,心疼道:“他如何欺負你了,我回頭通通還回去。”
“他沒有。”寧九兒別過臉,不想讓懷念夢猜到她的心事。
景家之事已讓懷念夢難以釋懷,她自是不願讓懷念夢承擔過多。忽然想起先前洛歌從天機閣拿來的書,也不知懷念夢看了多少。不過若是她提前歇菜,眼前的人也能讓她氣的從棺材板中醒來的本事。
寧九兒也不再糾結,反安慰道:“景家之事急不得,千萬莫要意氣用事。”
“你當我命多人傻,刀劍來了不知躲避。”懷念夢眸低透着無奈,在寧九兒眼裡她到底得有多笨。再者,都過了幾年,她豈能還如幼時那般。寧九兒被懷念夢逗樂,仰頭笑道:“命多人傻。”
“鬧夠了就出來溜一圈,免得大家都爲你擔心。”懷念夢見寧九兒恢復如常,正色道。
寧九兒聞言,面色跟着降下一半。她真不應該寄予懷念夢能改過自新,重頭做人。最起碼這張利嘴,就該重生一次。
不過還是領了懷念夢的情,能讓懷念夢惦記的人她怕是唯一的活物吧。
寧九兒默嘆了口氣道:“也就顏憶能受的住你,也不知那小子上輩子得罪了那位神仙,非讓他看上你這麼個魔女。”
“哼,我若算的上魔女,你便是欺師滅友的混不吝。”懷念夢心中掛念着寧九兒女扮男裝之事,眸中的溫和之色退卻了不少。
騙她十多年之久,豈能輕易放。她胸口的氣,還未鬆完。還有簡亦繁這小子,敢合起夥來騙她,他們兩人真是好本事。怕是簡寧兩府之內,唯有她一人矇在鼓裡。
寧九兒瞧着發展的方向不大對,連忙打住道:“顏憶最近都不怎麼回來,你就不擔心他被哪家姑娘勾了去?”
“誰說我與他有關係,別扯那莫須有之事。他想喜歡誰喜歡誰,豈是我能管的着。”懷念夢倒是不以爲然,更何況她並不認爲顏憶喜歡過她。
她也從未將顏憶放在心上過,回京都之前只想要救寧九兒。沒曾想這廝竟是女扮男裝,白費她一片情意。景家之事,她也是後知後覺。一查,便牽動諸多。
懷念夢也不想再打擾,起身道:“也不擾你歇息,我去瞧會洛歌送來的書。”
“去吧。”寧九兒目送着懷念夢離開後,心中的石頭纔算放下。她哀嘆一聲,重新躺回牀榻之上。
忙了一早上的簡亦繁纔回府內,他穿過走廊走進後院推開自己的房內。
簡亦繁將門窗緊關,坐在書桌前。提着筆唰唰寫出一行字,拿起宣紙吹乾上面的筆墨後摺疊好塞在懷裡。低着頭尋着往日的記憶,將那本秘籍一一寫出。
隔壁房內的寧九兒躺在房內感受着身上的每股痛,似乎有些蹊蹺。她閉着眼,回想着昨夜的那股風。不同的招式,在兩人的腦海中不斷回放着。
唯有懷念夢苦讀書卷,一頁頁的翻閱着。斜掛的太陽,緩緩落下山去。
府外閒逛的洛歌領着小不點亂竄着,四處亂玩着。兩人此刻坐在一家小鋪子裡,吃着小吃。何姍用筷子夾着小包子,剛想塞進嘴裡咬一口,湯汁亂噴。她將包子放下,一臉的無辜道:“大哥哥,我不是有意爲之。”
“此包名爲咬不得,一咬便湯汁四噴。”一旁的小二望着兩人的模樣,好笑着解釋道。
洛歌用着筷子將碟子裡的包子戳破,果然湯汁四溢。他接過何姍遞來的手帕,擦着臉上的湯汁笑道:“不礙事,你嚐嚐味道。”
“恩。”何姍這回再也不敢大口咬着,一點點的細嚼慢嚥着。
兩人吃着美食,聊着家常,順便瀏覽着京都人的生活。天色漸晚了些,鋪前早早將燈籠掛起。漆黑的街道,也不顯得落寞。
何姍吃了兩個包子,肚子便飽了。她望着碟內唯一的咬不得,用筷子戳着它的皮。
洛歌將喝着一旁的綠豆蓮子羹,嘗着其中的滋味。瞧着何姍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他將包子夾到何姍的碟子裡,笑道:“若是不飽,再填上幾個包子。”
“吃飽了。”何姍收了動作,低着頭戳着碗裡的包子回之一笑道。
洛歌吃的也差不多,擡起頭望着正細嚼慢嚥的何姍。他望着天色,也不早了。起身付了銀子,等何姍吃完了後領着小不點打道回府。
何姍揪着他的衣袖,跟着洛歌的步子往前。剛穿過兩條街,就瞧見一家樓裡燈光四起。洛歌不由停下腳步,何姍順着洛歌的目光望去。她踮着腳尖,好奇道:“大哥哥在看什麼,看的這般入神?”
“我在想,樓裡的姑娘琴棋書畫皆通,得用上多少年。尋得一良人,又得用上多少年。”洛歌的目光從青樓上收回,低着頭對着何姍笑道。
他想着這些話,何姍不一定能聽得懂。邁着步子,繼續往前。
何姍不懂,不代表她袖中的冰蠱不懂。一寵一主,用心交流。不出片刻,便將一切都瞭然於心。何姍拽着洛歌的衣袖,揚着頭道:“小冰說,緣分之事不可強求。”
“它倒是懂得不少。”洛歌聞言後,不禁笑道。
小小的蟲子,也知緣分之事不可強求。這世間卻有多少人,困在其中。
何姍低頭望着袖子,一臉的得意道:“那是自然,小冰活的時日比任何人都要長。見過的人和事,加起來都能抵得上千年之久了。”
玉面神教的教主信物便是此蠱,它在跟誰,誰便是教主。倒不是說蠱蟲會選人,而是它與前任教主通心,也算是奉前任教主之命而爲。
洛歌揉着何姍的腦袋,不再與何姍爭辯。同何姍一道進了懷府,府內的燈籠也早早掛起爲兩人打着光。
何姍回了自己房內,將冰蠱放出。伸着懶腰,望着窗外高掛着的明月。大哥哥要是能一直留在她的身邊就好了,就像九兒姐姐和簡哥哥那樣。她轉過頭望着冰蠱,向它訴說着心中之事。
小小人兒,心中已藏有情郎了。再大一些,那還得了。
隔院內的簡亦繁拿着兩壺酒,推開寧九兒的房門。他將酒壺放在一旁,將桌上的燭火點起道:“九兒感覺身子如何了?”
“比早上要好上幾分。”寧九兒琢磨出那股風的走勢之後,身子恢復了不少。